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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好,能在一起踏踏实实过日子便好,我儿子我是知道的,虽然从小什么都不缺,但我和他父亲对他的管教一直都很严厉,他倒也没养成什么可挑剔的大毛病。至于你,跟了我这么久,据我观察也是一等一的好姑娘,大方善良,朴实细心,跟了立恒倒是他的福气。”
这番话让季子柔感动不已,原来真正有修养的是这样谦和,没有架势没有偏见。遇到这样一家人,她如果还有介怀,那么倒是她显得小家子气了。
乔立恒在一旁呵呵傻笑,季子柔望着他,心里生出一种踏实的幸福感。
“开饭了,”乔松雪到客厅来催促,“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聊。”
一桌子的菜肴,清淡精致,席间一家人有说有笑,季子柔心情好得有点晕乎乎,有种做梦一样的不真实。
吃完饭,乔立恒带着她参观宅子帮她熟悉家里的情况,在那间宽大古典的书房里,季子柔一下就被书桌后面墙上的山水画吸引住了,她仔细看了那题字落款和印鉴,然后赞道:“这幅董其昌的《松溪幽胜图》仿得几乎可以假乱真了。”
“你倒是识货,”乔松雪从一边的屏风后走出来,“不过,这倒不是赝品,是思白居士的真迹呢。”
季子柔重新以惊叹的目光仔细打量了起来,董其昌的真迹市面上几乎已经绝迹,她以为只有在博物馆里才能见到。可是,她应该想到,以乔老爷之尊,怎么可能将一幅赝品悬挂在家中呢。
“看看旁边这两幅字,你觉得写得如何?”乔松雪问。
季子柔这才看到旁边还悬有两幅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跳,脸也红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想起来了,那日在龙阳山冰雪居避暑别墅书房里见到的那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乔松雪乔老爷,而这两幅字正是“兴幽松雪见”和“心苦砚冰知”,也是乔老爷和程市长的名字出处吧,“心苦砚冰知”这几个字还是她亲手所书,没想到乔老爷居然这样珍视。
“太丢人了,”季子柔不好意思地说,“让您见笑了。”
乔松雪笑着安慰,“不丢人不丢人,你那手草书的功力,放眼整个清州,竟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媲美的人了。”
“有这么夸张吗。”乔立恒在一边不屑问。
“你小子懂什么,”乔松雪训道,接着还是对季子柔说,“我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爱好,就是喜欢附庸风雅捣弄这些字字画画,我这辈子见过的历朝各代的真迹也不在少数,你这一手字确实漂亮,是自己练就的还是有拜师在哪位高人门下么?”
季子柔骄傲地说,“也没有什么高人指点,都是家父一手教出来的。”
乔松雪赞叹,“高手果然都是藏于民间的,想我混的那些什么诗社书社什么书画协会,论草书功力竟无一人能出其右,真想见见令尊大人跟他讨教讨教。”
“急什么啊,以后成了亲家见面机会多的是,”乔立恒故意扯了扯季子柔的衣袖,“你说是不是啊?”
当着长辈的面,季子柔的脸又不好意思地红了,狠狠瞪了乔立恒一眼。
乔松雪哈哈笑起来,附和着连说是是,自己太心急了。
婚礼是在清州一个私人会所举行的,季子柔和乔立恒的想法都是越低调越好,本来打算旅行结婚连婚礼都省去,但是拗不过长辈的意思,还有那些关系亲近的同学朋友们,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于是两人商量决定还是要搞个仪式,小范围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参加。
子璘特意从外地请假回来,把父母二位也接了过来,化妆师一大早就上门来了,方维珍也带了一帮子以前的同学提早过来捧场帮忙,江笑峰居然也在其中。季家父母并未见过江笑峰,只知道是众多来参加婚礼的同学之一,如果知道这个人就是女儿的初恋,肯定早就将他扫地出门了。季子柔不知道江笑峰怎么会来,自从上次观星洲摩天城项目发生垮塌事故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事故调查报告出来后,项目相关责任人都受到了相应处罚,乔立恒被调回冰雪建设总公司,撤去总经理职务,温婉被暂停执业资格,江笑峰也被榕城设计院召回接受调查处理了,设计方施工方和监理方都重新安排了人手到摩天城项目来。
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她并没有邀请他,不过既然是大喜的日子,他既然来了她也不好赶他走。
化好妆后,迎亲的队伍还没有来,方维珍故意把大家都支到了客厅外面,只留下江笑峰一人在房间里,她也带上门出去了。
季子柔穿着婚纱带着盛妆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江笑峰就站在她身后。
“今天这种日子,我本不该来这里吧,”江笑峰自语,“你应该也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那是一定的。”
“你想说什么呢。”季子柔没有任何情绪。
“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有改变,还是跟我当初认识的你一样,你穿婚纱的样子,我想象过无数遍,就跟今天一样的美。”江笑峰苦笑了一下,“可惜——,我说这些干嘛呢,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应该让你开开心心。”
季子柔望着镜中的江笑峰,他的眼中有隐隐的泪光,她的心仿佛被轻轻扎了一下。
“我今天来,就是想亲口跟你说声祝福,我欠你的幸福,终于有人替我补偿给你了,你一定要幸福!”江笑峰的声音哽咽了,两颗泪珠滴在季子柔身后的纱摆上,“也许你并不在乎我的祝福,可是我就想来跟你道别,来见你最后一面。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我准备在榕城安家了,我爸妈也退休了,这边的房子都卖了,我把他们一起接过去,以后就不回清州了。我父母从前对你对你们家造成的那些伤害,我替他们向你说声对不起。”
季子柔忍住内心的暗涌,淡淡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
“还有一件事,”乔立恒抹了一下双眼,平复情绪说道,“关于摩天城项目那次垮塌事故,那个钢材的供货商其实乔立恒也是认识的,是我们在文华大学读书时的一个校友,我只是想着顺手帮忙提供方便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有质量问题,真的不是有心陷害乔立恒。我承认我很嫉妒他,但是我不至于坏到泯灭良心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情来。”
“我相信你。”季子柔轻轻说。
乔立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最后问一个问题,离开我以后,这些年来,你有没有在心里恨过我?”
“没有!”季子柔坚定地说,“我从来都没有对你产生过一丝恨意,因为我的青春,从遇见你开始绽放,从离开你迅速凋谢,你陪伴我走过了人生最灿烂最重要的七年,早已经变成了我的亲人,再多伤害再多失望,我也永远没办法恨自己的亲人。”
“在我心里,你也跟我的亲人一样。”江笑峰释然,“我想我该走了,乔立恒应该快到了,你们会幸福的,我相信。”
“谢谢你!”季子柔落泪说道,“谢谢你曾经爱过我,谢谢你在最后成全了我,我知道,是你跟乔立恒说了什么,他才会那么快抛开误会回到我身边。”
“是我欠你的,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把我亏欠的让乔立恒替我还了,其实不止我,还有温婉也在乔立恒面前帮着说了不少话。当然,最重要的是,乔立恒他是真的爱你,这也是我们放心把你交给他的原因。”江笑峰说。
“我明白。” 季子柔了然。
“把眼泪擦干吧,妆都哭花了,今天是你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开开心心嫁人做新娘吧。我真的要走了,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离别,我也不想你看着我离开,老规矩,你把眼睛闭上,数到三十下再睁开。”乔立恒提议。
“好。”季子柔闭上眼睛,“我开始数了,一,二,三,四——”
数到五就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她没有再数下去,因为眼睛的水龙头像坏了一样泪水流不止,她干脆睁开眼睛伏在梳妆台上撕心裂肺哭了起来。不是不唏嘘的,他是她的初恋,很多年以前,在她还是少女时期,她以为自己会嫁给这个男人,可是今天她结婚,却不是他的新娘。
方维珍开门进来,抱着她安慰了一番,她渐渐止住了哭泣。她知道那些潜伏在骨子里的阴郁这一次彻底散尽了,她要张开双手,迎接久违的幸福了。
婚礼仪式是定在晚上,从下午五点钟开始,他们就开始站在大堂迎宾了。
“天亮之前,你说好会出现,梦醒来后,你依然很遥远,我困在梦里面……”有音乐响起,季子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手机昨天晚上被表妹拿去玩了半天还把她铃声改了,害得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是温婉打过来的,她此刻在北欧的某个小镇上旅行散心,赶不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便打电话过来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季子柔陪她聊了一会儿,有相熟的宾客进来,她不得不挂了电话。
“你换手机铃声了?居然用这么老土的歌曲做铃声。”乔立恒随口问道。
“你听过这首歌?”季子柔诧异地问。
“不是三宝老师的《回甜》么,以前哪个电视剧的片头还是片尾曲吧,好老的歌了。”
“这首歌难道不是叫《和爱走散》?”
“两个名字都是吧,不过我更喜欢《回甜》这名字,在苦中回甜,你不觉得跟我们两很相似吗?”
在苦中回甜,季子柔想,她这些年所经历的,的确是这个味道。
宾客们陆续过来了,都是两人的亲眷和一些要好的同学朋友,有些季子柔以前见过,有些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正当季子柔跟旁边的伴娘表妹说着什么的时候,乔立恒拉了一下她的手臂,给她介绍刚刚进来的一位男宾,“这是夏晗,我的发小,可出息了,电商行业的科技新贵,特意从锦城赶过来参加我们婚礼的。”
季子柔一边笑着跟他打招呼,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科技新贵,与乔立恒的随性玩世不同,这位夏晗显得沉稳冷峻多了,笑起来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内敛节制。
夏晗礼貌地跟她道贺,正面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他的浅浅的笑容如退潮般不着痕迹褪去,忽然又露出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
季子柔心里纳闷,这是什么反应啊,难道是自己脸上的妆花了,可是又不好意思问。
“怎么回事,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啊,大千世界忙忙人海,你小子怎么可能找到的?!”夏晗惊呼着对着乔立恒的胸口捶了一拳。
乔立恒一边躲闪一边得意说,“是啊,算是个奇迹吧,大概是我的诚意感动了老天,居然真的就找到了她。”
“真是奇迹啊!”夏晗啧啧称奇,外面陆续有宾客进来,乔立恒迎上去,他就一人悄然向宴会厅走去了。
季子柔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回事,好像这个夏晗早就见过她一样的。正在那纳闷,乔立恒又喊她。
“这几位是我大学一个宿舍的哥们,老感情了,都是从全国各地赶过来的。”乔立恒介绍着。
“你们好,我是季子柔。”季子柔微笑着打招呼。
对面那三位西装革履的男人望着她,脸上表情跟刚才的夏晗一样,吃惊又意外。
“天哪,是你钱包里的那位仙女?!”其中一人打破沉默。
季子柔心里忽然一沉,身体开始发凉。其实有个问题她一直都没有想通,那就是——优秀如乔立恒,为什么会选择卑微平凡的她,她被他感动,以为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可是,她哪有那么幸运,这世上哪有什么奇迹呢。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她只是某个人的复制品而已。
“仙女不光在钱包里啊,手机屏幕,电脑桌面,还有放大的海报那时候贴满了我们304宿舍的墙壁,简直无处不在啊。”另外一人取笑道。
季子柔想起乔立恒曾经给她描述过的他那如梦如幻般的初恋,文华大学校园里踏着落花而来的那位姑娘,大概就是他们口中提及的仙女了。想到这里,她浑身发抖,还有后路可以退吗,宾客都已经快到齐了,年迈的母亲在帮着招呼客人,经不住客人的夸赞笑得合不拢嘴,病弱的父亲在宴会厅里已经就坐,如果逃婚,他还能受得了这个刺激吗。
一时间各种情绪在她脑海里翻滚,她恨不得当场捅自己一刀,这样就一了百了,不用忍受这锥心的疼痛,不用承受这弥天的耻辱,不用理会这挫骨扬灰的愤恨绝望,不用顾忌父母的感受,就这样倒下,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也不用活得那么累了。
“怎么了,你的手好凉啊。”乔立恒握着她的手关心地问。
季子柔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事,大堂冷气打的太低了吧。”她忽然醒悟,既然连死都不怕了,又何惧活着的种种。从前,有人对她说过,感情是一回事,婚姻是另外一回事,她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