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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游泳的鱼-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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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出。
这以后他们之间的感觉更加微妙,好像是被活活拆散的鸳鸯蝴蝶,他们歪曲地认为他们一直是相爱的,只是迫于现况,不得已才分开,把自己弄得像梁山伯与祝英台那样墓里墓外了。说到底,还是戏唱多了,假戏真做了。
当天晚上帕特却是很兴奋,看来二三个月的壮阳汤起了作用,兴致勃勃地呼唤潘凤霞来看他的惊奇,他知道潘凤霞也等这药效。可今天潘凤霞却完全没有心情,她与董勇的死亡之拥抱长久地印在她心里。那长久的紧抱,那死一样的拥抱让她不再需要任何一切活的拥抱,那双手臂似乎还停留在她身体的四周。
潘凤霞出声地笑起来,像一个农妇那样粗野地大笑,只有这样的笑,她的身体才也能像农妇那样扭来摆去的,直至挣脱开帕特的抱。那笑是不被帕特欣赏的,多少舞台上的灵气这样一笑就笑没了。那笑很败帕特的兴,而他难得有兴致,是不应该被败坏的。今天帕特地却好脾气地欣赏她那傻笑,纵容地等她笑完,又来抱她。
“我今天不舒服。”潘凤霞轻轻推开他的手,找了个借口,“我来月经了,痛经。”
第二天潘凤霞带着一双子女为董勇饯行。双胎胞不知道他们父亲回国的真正原因,母亲只是说父亲回国看病和探亲,以后还会回来,所以两个孩子并没有绝别的伤感。
董勇伸开两只手臂揽来他的一双子女。他自如地掩藏起他受伤的食指,那手该怎么用就怎么用,只是不再让人看见他少了一块肉的食指,也就不再需要向人解释什么。他已经把受伤的事实从自己的知觉中隐去,也把自己从别人的知觉中隐去。对自己的伤痛他已经麻木了,对美国带给他的所有的磨难他也忽略不计了。他不少什么,就像美国不少他一样。
“儿子,女儿,爸爸无能,没本事,是个失败者。你们将来千万别像爸爸。好好读书,将来赚大钱给你们妈用。”
兄妹二人不点头,也不摇头,像没有听见似的,其实是他们不愿意听见这句。
董勇想他一直都很失败,现在他老实地告诉一双子女。可是他不知道作为父亲的最大失败就是在子女面前承认失败。父亲的形象本身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假像。就算失败也应该如他掩饰受伤的食指一样地掩饰起来。
最后轮到她了。他站在那,没有动,她也没有动。两人怀着抱的全部激情却没抱。他只看了她一眼:无望而疼爱地看了她一眼。他们之间所有相互怪怨又相互扶持的恩怨也随之沉寂下来。
两人突然被这一眼刺激出一个遗憾:曾经比翼双飞的鸳鸯蝴蝶,飞到美国也要各自单飞了。移民,就像一个恶性肿瘤一样植入他们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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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面包机里弹起来的吐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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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董勇,潘凤霞先把丁丁送回家,再送海海回他的住处。到海海公寓的时候,她很威严地巡视了一圈公寓:“她来过了吧?”
海海哑在那里,没有答话,反正沉默与谎言之间不一定画等号。
“我不喜欢她来这里。这个女孩子的眼神不老实。”
海皱皱眉心,半启个嘴,好像不知道妈妈在说什么。然而他的伪装不到家,他当然知道妈妈在说什么。
潘凤霞说到雯妮莎的名字,阴险地揭穿儿子的伪装,她嘴角微微下撇,像是倒了胃口似的。她想海海是个心地干净的孩子,却为了一个女孩也能对她伪装。
“她是叫雯妮莎吧?”
海海还是没答,这时的沉默就是默认了。
“我一看那女孩就知道你不是她的对手。我是怕你被她伤了,更怕你被她毁了。我一看这种女孩子就知道怎么回事。妈妈虽然没上过什么学,但妈妈知道男女之事,因为妈妈唱的太多了。这个女孩她是迷失的,没有方法过正常的生活,对你的人生更不会有任何贡献。我让你搬出去住,是为了让你不受委屈,可以更专心地读书、考大学,不是方便你约会的。你真是太辜负我了。你爸爸已经回国了,我只有你们俩了,我心里慌,我心里怕啊。”
董海神不守舍,潘凤霞的话他只听了一半,忽觉得手上有点湿,顺势望去,母亲非常自我抑制地小声哭泣。母子俩相互掂量着,十几年来的亲情顿时面临着考验。他明白母亲的心情,却仍然一点不动,他不是不想安慰母亲,只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半响后莫明其妙地点点头。他到底为什么点头,应允了什么,他心里并不清楚,只是觉得那种时候必须点头,母亲要什么,他就给什么。答应了后又觉得没底,他拿什么来保证啊,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答应妈妈,不要越陷越深,不要为这些事情分心,不要为这种事情耽误了自己的前程。专心地读书。妈妈可是全是为了你们活着的啊。”
董海的眼仍瞪着,里面的光芒渐渐熄了。他想,他早已经陷入泥潭不得自拔,他早已经耽误了前程。他认真地想了想,决定不再理睬雯妮莎。他点了点头,带着对过失的无奈,对自新的向往,以及对母亲深深的歉意,还是接受逼迫的无可奈何。
这样的乖巧与痛改前非,使潘凤霞的眼里浮出一层泪。潘凤霞看了儿子一眼,这时觉得儿子是自己的,一时悲喜交加。只是他黑色的眼珠子是含着无奈、夸张的承诺说明他另有心意,那就是他和雯妮莎的关系真的就这么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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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我连自己都没有爱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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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海开始避开那些所有可能碰面的地点,她喜欢去运动场,他就不再去了;也避开那些所有可能撞上的时间,像她上下课的时间。两个星期下来,他成功地没有去找雯妮莎。他想这样下去大概可以将雯妮莎忘却。甚至关于他们的流言,也渐渐地在校园里平息下来,即使无聊咬耳朵说八卦时,也是用过去时态来讲述。
这天他去课外加强班,碰见艾丽雅。两个聊了起来,东一句,西一句,有了推心置腹的感觉。董海有时候会对艾丽雅说些真心话,她是他来美国认识的第一个女孩子,是他美国校园生活的一个开始,像纪念碑似的东西,还是一个见证。而且两个人到了一起,学生腔便扑面而来。他们彼此都是对方学生生涯的一个标记,一个推动。
“你和雯妮莎分开了吗?这是真的吗?”
董海是不打算提雯妮莎的,而艾丽雅却提起了,这一提起,话题自然又定在雯妮莎身上。
“是的。我和雯妮莎分开了。”〃奇…_…書……*……网…QISuu。cOm〃
“很抱歉听到这个。”
“我怎么记得当时我要跟她在一起时你也是说这句话?”
“我想这是一个好朋友惟一能说的话吧。”
董海忍不住笑了,同时发现艾丽雅的牙齿像不少东方人一样不太整齐,又没有像美国青少年一样戴牙箍,董海觉得这点发现很亲切。
“告诉我,我和她分开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是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可是我并不确定,万一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呢?”
“我并没有答案,我又没有恋爱过。”
“怎么可能?美国中学十几岁的孩子都开始恋爱了,你又这么优秀。”
“恋爱是需要缘分的啊。”
“是,你是对的。再说你不需要用交朋友这种最浅的方式来告诉大家你多受欢迎,你多被喜欢。你的自信是发自内心的。”
“你倒好像比我还了解我似的。”
两人这样淙淙轻声,有点交心的意思。很快地,他们就常常一起出现在图书馆、书店,各种兴趣小组。他去过艾丽雅家一次,艾丽雅也来过他的住处,有一次还撞上了潘凤霞。潘凤霞还笑着说:“是艾丽雅啊,经常来玩啊,你们要互相帮助学习噢。”
董海发现:和艾丽雅在一起不需要藏着、匿着,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家里说,她是我朋友或我同学,就连她是我的女朋友也可以光明磊落地说。而雯妮莎就没这么体面,可能是她的坏女孩形象,当然更可能是因为自己和她有事,于是只能藏匿着。
董海很快地又发现,和自己同肤色的同龄人相处容易多了。大家来自相似的家庭背景,共享相近的文化,追求相同的理想目标。放了学,亚裔学生与他们的家长都不约而同参加各种“强化班”、“钢琴班”。有时候他不能与艾丽雅见面:“我下了课不能去找你,我得去加强班。”艾丽雅从来不像雯妮莎那样问“什么补学班”、“什么加强班”,取而代之艾丽雅说“我也去那里”。海海心里又是一阵湿热的感动:和艾丽雅在一起,可以少说多少废话啊。
但是他对艾丽雅的身体,没有多大的兴趣。他承认艾丽雅是一个相当迷人的亚洲少女,身材苗条、细腰窄腚、细皮嫩肉。那种小女儿情态的美,是平易近人、可亲可爱,谦虚低调的美。只是艾丽雅的美,一点也燃不起他的“性”趣。看惯了雯妮莎那波动曲折的身体,再看那些苗条瘦弱的身体,竟会觉得过于平淡和含糊。艾丽雅单薄的胸脯上小小浅浅的两个山丘,他都舍不得多看,担心给看没了。突然一个念头跑上来:如果艾丽雅除去胸罩、漂亮衣裙,里面大概什么也没有。哪像雯妮莎,无论手抚到哪里,都会摸出个真切的女性含义。
他想,艾丽雅如果有雯妮莎的风韵野性就好了;他又想,如果雯妮莎能有艾丽雅这样的淑女风范就好了。他要的是雯妮莎的感官满足,艾丽雅的贴心感受。一个是入目,一个是入心。他是经历过女人的,知道冷暧,也就知道真心难求的苦衷。
他在这东张西望、东想西想,把脑袋都想歪了,艾丽雅还是清清纯纯地挺着脖子,眼睛黑黑亮亮地看着他,一副纯洁无邪的样子。他想自己真的是复杂多了,觉得自己很罪恶,面对艾丽雅这种纯洁美好的少女,自己都在想些什么污秽下流的东西啊。可是雯妮莎早早地向他揭示了男人女人的秘密,以后任何女人在他眼里都是赤裸的、一目了然的,一看就是看最隐秘的部位。
经过雯妮莎这样的排天浊浪,再看艾丽雅这种从小根红苗正、纯正成长的小女生,总觉得不过瘾,艾丽雅怎么取代雯妮莎?这个纯洁的越南少女离世俗、离罪恶这么遥远,她自然没有雯妮莎丰富强烈。她一眼就被海看穿熟识,认识一个艾丽雅就认识一百个艾丽雅。于是他们只能维持在朋友的阶段,真如他母亲所希望的“维持着纯洁的友谊”。这时他就非常地思念雯妮莎的肉体。雯妮莎的肉体是实打实的,久不碰竟有点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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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我连自己都没有爱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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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想起雯妮莎的种种好处,她的大胆、冒险及她给他带来的面子,一个东方少年附上一个火辣的西方女子,总觉得挺有面子的。这个时候他承认自己对白种女人真的有幻想。他还想念他们四处游击的生活,连雯妮莎给他带来的麻烦也变得回味无穷。
这种种好处中最大的好处就是她妙不可言的青春身肢,她善于点燃他欲望又安抚他欲望的肉体。他对自己反复保证不能去理雯妮莎,同时他反复地想起在暗淡虚幻的光影里,她身体如何粉粉一条儿。这引起他的思念像毒瘾发作一阵阵地隐痛。正因为那瘾,他知道她是毒。他得戒掉。
越是思念,越要小心地避开,可还是撞上了。
那天他在图书馆等艾丽雅,准备一起去听一场大学招生的讲座,这时他看见她远远走来的身影,听见她的嗓音越来越近。他知道什么都来不及了,连忙低头看书。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意志力抵制毒品。
这时听见脚步停了,一个短暂的停顿号,然后一个期望已久的声音在后面唤他的名字“海”。他甚至闻到她的气味,她身上那阵对他有致命诱惑的体香。他原以为自己可以逃脱这份魅惑,看来难逃此劫,或者他根本不想逃。正因为那瘾,他不能扭头。一扭头,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史蒂文。”她又叫起他的英文名。
他有意略带迟钝地从书本里升起个头,一脸学习中的聚精会神,及被叫住的不期待。他左顾右盼,才猛地发现是雯妮莎在叫他,装得眼前一亮,叫:“是你啊。”他笑笑,从雯妮莎的失落中知道自己的表演成功了。他想,天下的女生都一样,就是喜欢不太拿她们当回事的男生。不是吗?他想跟她好时,她老不理他;现在不想理她了,她又主动来找他。
“最近你在哪里?”她皱了一下眉。从那皱眉中董海头一次看到她这几天的无所适从。那皱眉告诉海,她找过他,也等过他。
既然她找过他,那么一定是他避开了。
“我就在这。”
“你下课没有来找我,也没有在运动场等我。你在忙什么?”
“我在忙一些事情。”
海说着,左手翻书,右手转笔。海转笔的技术很高,右手的前三个手指就能把笔转动起来,停也停得住。他把翻书的动作进行得十分真实。他希望雯妮莎能从他的读书中听出实情:我在做要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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