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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只道:“也不尽然。这群蠢物,有时主意倒不很蠢。夫人既不喜欢,方才那些人,一个也不会活着走出大门。”
楼红萼一听这话,心下忽然一寒。她压上所有赌注投靠的这个男人,他的年华正盛,而他的心却如同深渊,不可捉摸。
她错了吗?
一刹那的失神之后,却听那青年道:“夫人自是想我先拿泰古剑。试想昆仑闾阖开、弱水流尽,收得情人尸骨你得偿所愿。随后或留在昆仑或远走高飞,从此何必守诺助我?”
这一番话他说得风轻云淡,仿佛故友间不经意的闲谈,楼红萼却脸色微变,如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系住了心腑,终于轻叹一声,道:“只要能找回琅轩尸骨,我定协助公子到底。如违此誓,便让我三魂七魄,永世不宁。”
青年闻言,扬唇缓缓一笑,瞬时屋内有如春回大地、温暖如阳:“希望夫人记住自己的承诺。”就在此时,却听有人轻轻叩门,便道:“谁?”
慕容垂着长睫,纯净的美好和秋光的阴影同时集中在这个少年身上,似不真实:“公子,是我。”
青年望着他一挑眉:“我还道你仍在昆仑。瑶光真是待你不薄,竟一路带到洛阳来,还容你偷偷出来。”
慕容道:“他们都在议事,不曾发现……”
话未完,青年摆摆手,只道:“你有什么话?”
慕容抿着几乎发白的薄唇,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忽然深深伏拜在地,向他叩了一个头,颤声道:“若……若我为公子从昆仑换出泰古剑,公子是否便不再动瑶光大人?”
“瑶光大人……”青年轻轻呢喃着这个词,凝视着伏在地上的少年,忽地微笑起来,神色和蔼:“你没有武功,更非昆仑弟子,怎么为我拿剑出来?”
慕容缓缓抬起头,拼力注视着青年的眼睛,大着胆子道:“我与公子做这个交易,如何?”
“你有什么资格与我交易?”青年微微笑开:“你每一次来这儿,总是哭鼻子,追问你父兄安不安好,今日竟连这都忘记了。瑶光当真厉害,不动一根指头就治得你服服帖帖。你之于我,是不是已荒废了?”
慕容一听“荒废”这个词,登时体如筛糠,清秀的容颜惨白失色,不顾地面冰冷生寒,苦苦哀求道:“不要,公子,不要!公子庇护我父兄姊妹的性命,于我恩重如天,再难的事我也愿做。求求公子,求公子不要伤我父兄!”
“你放心,你的父兄安好无恙,现在江宁过得衣食无忧。你这几日拖住了他,也算有功”,青年俯身轻轻一拍他的脸颊,忽然蹙眉道:“你中毒了?”
慕容垂首颤声道:“公子要我给瑶光吃的……吃的……我……我不敢,我自己服了。”说着闭目轻颤,仿佛在等待将要临头的罪罚,眉眼之间绝望不已。
青年望了一眼他的神色,淡淡道:“我让你给瑶光的□□却是好东西,延年添寿、补气养脉,只是时日一长,修为散尽罢了。自淮王刘安起多少代炼药失败,直到玉仙真人经五十年方才炼成。珍贵如斯,你也配吃?”
慕容道:“我不敢给他……”
青年冷冷笑道:“三年间你待在玉京城上都敢,如今不过下几帖药,忽然不敢了?”
慕容不敢回嘴,只道:“公子要做什么,慕容便是交付性命也愿意,只是下毒一事,我……”
青年道:“你那父兄姊妹几人只识诗书教化,唯独你还有些用处。你起来,我自不会杀你。”
慕容忙道:“公子庇佑我一家性命,恩德此生无以为报,绝不敢再违逆。”
青年从袖中摸了解药抛与他,不耐地抬了抬手:“还不回去?若被你的瑶光大人发觉端倪,不等我动手,他先杀了你。”
慕容一走,屋内秋光遍地,片刻沉默后,只听楼红萼淡淡笑道:“公子真是无情,亏他这般苦苦哀求。”
青年只道:“柔弱其表,坚韧其内。天下风流生谁不怜惜?”
楼红萼似叹非叹道:“真是折了如斯美人。”
青年淡漠道:“世上何来美与不美的棋子,只有好与不好的棋子。”
“那么,那个小姑娘之于公子,又算得什么棋子?”
燕赤华演完了一套剑法,恭谨道:“按师父的吩咐,这一套剑法每日练习五十遍,如今已有三个月了。”
姬燕歌为他那被剑磨破的手指上了药,一面道:“你懂我的意思就好,不把这套剑法练熟已作基石,再高明的招式也无用。”
燕赤华见她今天一直闷闷不乐的,心料她是为找那杀人凶手头痛不已,努力装出一副小大人模样地道:“师父不必着急。我和师伯在,洛大人绝不敢带你走!”
姬燕歌听了不禁失笑,摇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事有些奇怪。”商山四怪先是找她看剑,后来便死了……这几天来,这些细节仿佛一个无形的索套,有人将它系在她脖颈上,却不急于收紧。
燕赤华托腮嘟囔道:“弟子看来,其实也不怎么奇怪啊。商山四怪总爱出言得罪人,也许在那天忽然和谁结了仇;要是有人多年蓄意谋害,凭他们的胆识智慧,竟会毫不察觉?而且,那天辰时刚到,我还见那程太初招摇过市,没有一点异样!”
他这话未完,姬燕歌登时脸色剧变,将他拉到跟前,蹲下身急问道:“辰时,你说辰时?小燕,你看错了没有,怎知那会儿是辰时?”
燕赤华吓了一跳,仍是道:“弟子用了早膳回房,正听见那时店家对伙计说‘你看辰时刚到,那海江帮就嚷嚷要菜要饭,去,你与他们送去!’。我听着好笑,刚一转头,就瞧见程太初上楼去,那时不正是辰时吗?”
姬燕歌料他说的不假,心中却想:辰时?怎么会是辰时?那时我屋里一盘安息香烧完,辰时刚过,程太初正在我这儿看剑,他又怎么会出现在楼上?
两个程太初……两个程太初,这怎么可能?
燕赤华想了想,忽道:“对了!后来又过了一会儿,有人上楼来,我以为是庞师姐,便跳上房梁躲她,没想到来的是一个青衣人,那人也上三楼去了。”
姬燕歌一听“青衣”两字,心中忽然掠过一个人:沈秋水。脑中似有晴天霹雳炸响,登时空白一片,过了许久,才在心里不断道:怎么会是子珣,他去做什么?不可能,怎么会是他?
几乎在同时,她的心里逐渐浮起一个更可怕的想法:若是他上楼后见商山四怪已死,他为什么不说,而是乘舟回武当?
姬燕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薄唇轻动,开口一字一句地问道:“小燕,那个青衣人是不是武当派的沈秋水?”
燕赤华微微诧异,随即迟疑了片刻,道:“那人的轻功极好,青影一闪就上去了,我看不出。师父,你疑心是沈公子?似沈公子那样的正人君子,他怎么会!对了,那康太泰不也穿青衣吗?”
姬燕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只怕你说的那个时候,康太泰已经死了。”
她缓了缓神,暂把一切搁置在旁,心下暗想:两个程太初?莫非有人缩骨易容假扮成程太初的模样?既然程太初可以假扮,那商山四怪也可以假扮。
她曾经在夜里偷偷看过商山四怪的尸首,看得极仔细,确是真人无疑。
死的是真正的商山四怪,那么,那日来找自己看剑的是谁?
一阵战栗恶寒爬上了脊背,姬燕歌心里徒然一紧,连呼吸也不觉变得沉重。
诸多疑问萦绕在她的心头,这几日她夙夜难眠,自是心神疲惫,想了一会儿,但见炉内安息香烟影袅绕,竟伏在案上睡着了。
唐厉托腮看着伏案睡着的人,信手折了一枝梨花伸到她鼻尖下,扬着唇逗巴儿狗似地逗弄。
姬燕歌睡得极浅,花枝才探到鼻尖下,人已醒了,望着他诧然道:“你怎么来了?”
唐厉作委屈状,耸了耸肩:“我和大刘二刘去嵩南玩儿了几天,你怎地翻脸便不认人?”
姬燕歌无心和他玩笑,只道:“你竟不知道,商山四怪已经死了?”
唐厉手中摆弄的花枝一顿,吃惊道:“什么?”
姬燕歌把事情与他说了,心下稍一迟疑,把燕赤华的话也一并告诉他,兀自沉吟道:“小唐,真是奇怪。我先前觉得有人冒充商山四怪看剑,就算意在黎阿剑上的剑纹心法,短短看过几眼,又有什么用处?现在一想,假如……假如……”说到这里,话音微微发抖,竟是有些害怕。
唐厉闻言眸色渐沉,将手里剥了一半的桃子丢在一边,缓缓接口道:“假如冒充商山四怪的是同一个人,那人将他们的身形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处心积虑。而且只看了四眼就能记住剑上心法,小歌,这人有多可怕?”
姬燕歌深深地长叹一口气,似是下了极大决心,发问道:“会不会是沈秋水?”
唐厉一愣,瞬间回过了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小歌,你脑壳总没有坏吧?就算言语能够骗人,举止神态却骗不过人,这样皓月清风的武当少侠,他怎么会杀人?”
姬燕歌心里也绝不相信是沈秋水所为,听到这话不禁舒了一口气,仿佛唐厉说的就是至理一般,稍觉宽慰。
唐厉毫不客气地伸手顺走一块芙蓉糕吃了,道:“这话你还告诉过谁?”
姬燕歌叹了口气,自从听到“青衣人”一语后,心里便有个结难解开,托腮怅然道:“就是你啊。”
唐厉一听,顿时展颜笑开,分明少年人的一派明朗,继而道:“你想想看,凶手总会用最擅长的手段杀人。譬如你用剑,我会用暗器。你说那康太泰被术法杀死,怎么会是沈兄?他却是武当术宗弟子……嗯?术宗?”
术宗!
姬燕歌心中又徒然一凛,忽然间,这些天她脑海里的无数念头与怀疑拼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剑伤,那尸首上两寸来长的剑伤。
她见过的,那是沈秋水的忘生剑法。
以慢敌快,最是利器。
青衣人,术法和剑法,尸首上的剑伤,那样的轻功。
姬燕歌心中一阵大恸,恍然似是身在梦中,不知所以。
沈秋水……如非耳闻目见,她至死也不会相信,至今也不敢相信,那个温然如水、玉竹临风一般的少年;那个像书生一般纤弱,言语温存,手执玉箫信口吟诗的少年。
分明那么温润如玉,俊朗而正义坦荡的人,竟然是那个杀人凶手?
他这般心计深沉、处心积虑,她却在群豪面前为他作证,甚至痴心妄想,竟想不顾昆仑教法、负尽天下纲常礼矩,差点为他做出贻笑百年的荒唐举止!
他好,他很好。
唐厉见她脸色不对,不由心疼,忙道:“若真是要夺剑,那天在武林会上他已拿到了黎阿剑,为何还要还你?小歌,你别哭,别哭……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一面拿着小手绢给她拭泪。
沈秋水,你竟一点儿也不愧疚,一点儿也不在乎?只要你开口,黎阿剑给你何妨,寒虬剑给你何妨,什么都给你又何妨!只要你说一句话,开一开口。
若真是如斯伪君子,难道从一开始,竟已设计好了这个局?
沈秋水。你还想怎么样?
唐厉眼前一晃,却见姬燕歌已脱开他的手掠出客栈外,拦了两个武当弟子问道:“你们沈师兄哪里去了?”
那弟子不知缘故,只道:“大师兄和师兄师姐们已回武当去了,这会儿怕是已到云山渡……”
他的话还未完,姬燕歌已骑着青鹿,向北急奔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大千世界,也许真有一条川叫做忘川。忘川之上,归息崖的云烟游离飘渺,沈秋水策马渐渐行远,仿佛即将走入一个红尘外的天地。
“沈秋水!”
姬燕歌掠下青鹿,使出轻功点花踏叶,转眼已拦在他面前,凝眸望着那袭青衫隐隐,艰难地缓缓开口:“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
落花有意,流水未必无情。沈秋水见她此刻郑重非常,只道为了那些小儿女情愫,便道:“姬师妹有什么话说?”
姬燕歌心下蓦地一凉,道:“我来问你什么,你难道不知?外表像是清高得万事不沾身,其实设计别人于股掌之中,一朝得逞便不告而别。沈秋水,你好狠毒!”
沈秋水闻言一怔,随即心下微微苦笑。他有怀抱,却只够容纳天地山川;他有温暖,却无法供她遮蔽风雨。
可惜他饱读道藏经典,二十年的修为心识在面对这种情愫时忽然崩塌,像一只猫儿怯怯地伸出爪子,明知不可碰,却忍不住悄悄地招惹。不料被她今日当面质问,只有默然无言。
姬燕歌见他不语,只当他已经默认,登时一阵道不出名的苦涩缓缓铺开,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从头到尾,你不曾动过一点心念,不曾有过一点愧疚?”
沈秋水涩然开口,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