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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愧疚?”
沈秋水涩然开口,缓缓道:“是我愧对师祖训诲,不配做一个正人君子。是我的痴贪之念,姬师妹何罪?”
姬燕歌不料他坦然承认,甚至没有任何辩解。可哪怕听见亲口承认,这个杀人凶手依旧眉目温存,露沾青衫,她也依旧忍不住地心动、贪恋。
姬燕歌心下大乱,手紧紧攥住拢在袖中的剑,挣扎许久,却终是舍不得对他拔剑,一时眸色逐渐氤氲,反语道:“好,好。只盼你用这样的手段成为武林盟主,少趋时日,再当得天下共主!”
沈秋水眼中闪过一丝惶然失措。
姬燕歌道:“现在,现在你没有话对我说?”
沈秋水道:“没有。”
姬燕歌追问道:“你竟不后悔?”沈秋水压抑心绪:“我不后悔。”
姬燕歌怔了片刻,猝然转身。好,我会去解释一切,而仇无名会替你顶罪——由你的杀亲仇人代你受天下唾弃谩骂。
沈秋水,这就是你的复仇吗?
青鹿像一抹迤逦在忘川边的影子,踏着秋光落叶一路远去了。
姬燕歌伏在鹿背上,仰头一望天上往来的流云,心下一阵怅然惶然。师父一直说空明寂灭,现在的感觉就是空明寂灭吧?她想。
骑鹿在蜿蜒的山道上走了半个时辰,太阳伴着午后秋暖逐渐西移,衬出山崖下一个策马留驻的影子。唐厉骑在马上等她走近。
两人从日暮走到深夜,从云山渡口走回洛城之郊,唐厉耐着性子放马缓行,一路竟能落落少言而不去打扰她。等到了洛阳城外,才察觉时近中秋,今日是远近闻名的西京灯会。
姬燕歌轻轻一皱鼻子,闻到在中原最爱吃的栗子糕的香气,此刻却也没有食欲。
偶一抬头,却见洛城东西两市花灯攒簇,道铺香尘、宝马华车,灯火煌煌之间一抹明月青光映在中天,照着盛装出游的痴男怨女,自是在昆仑从未看到过的人情繁华,一时也不由看怔了。
姬燕歌刚想开口,却被身后人忽地一撞。
刘玉川刘鸿云兄弟在小九庄闲来无事,约了几个唐门朋友一同看灯。刘鸿云收获了唐厉一个白眼先是莫名挠了挠头,等看到他身边的姬燕歌,才回头朝刘玉川夸张地口作“哦”状,当即挤眉弄眼地撺掇道:“老大,你们先挑灯,你们先!”
姬燕歌心下稍慰,道:“什么叫挑灯?”
唐厉见她有心思说话,立刻来了精神,指着结成五色彩绦的挂灯绳,道:“你看,灯绳上挂着各色灯笼。”
刘鸿云暗暗对刘玉川使了个眼色,心道:这句不是废话吗,姬姑娘有眼睛,岂能看不明白?
又听唐厉接着道:“灯会上总有各家灯坊做花灯出来比赛,这叫做赛灯。然后这些灯笼就被挂在灯市上,离地十二尺高,花些银子就能买下,让灯匠挑下给你。
“当然,要是有本事自己挑灯,便可以不用付钱。
“怎么样,中原的灯会不错吧?”
姬燕歌听他喋喋不休了许久,只道:“还不挑下来?”
唐厉当即朝她一笑,纵身一点便已掠出,看着半空中各色灯笼:“这个怎么样?”
刘玉川皱眉看了看:“老……老大,那个好像是麻姑捧寿,不要不要!”
唐厉放下那灯笼,望着彩绳上成排灯笼,喃喃自语道:“这个颜色太素,不好!那个点歪了龙睛,不好!这个是不是有点大……”
一旁观灯的小姑娘结着双丫髻,一见这情形,拉着身边妇人道:“娘亲你看!有人在天上飞来飞去,妖怪!”
刘鸿云一听,赶紧放声喊道:“老大,老大!差不多了,下来!”
唐厉这才托着一盏竹骨十二瓣莲花灯稳稳落地,自然赢得周围一片响亮喝彩,等一看灯架上系的绸条,却皱了皱眉道:“‘平安喜乐’?”
姬燕歌凑近一看,道:“平安喜乐有什么不好吗?”
唐厉摇头道:“我记得应该有一条……”
话未说完,却见刘家兄弟也提着一盏灯笼落地,刘鸿云凑近一看,登时脸色通红:“大哥,我让你别拿那……”
刘玉川也是脸色大窘:“住嘴!”
刘鸿云兀自道:“‘缘许三生’,这这这是什么破签!给咱们何用!”说着当即挨了兄长的爆栗:“还不住嘴!”
唐厉见状耸了耸肩,拉着姬燕歌到一边向灯匠借了笔墨,执着她的手便在灯上一笔一划题下两人名字。
姬燕歌疑道:“这也是中原的规矩?”
唐厉却大着胆子伸手将她环在怀里,下巴抵在她颈间温存摩挲,仿佛忠于主人撒娇的大狗,得逞似地闷笑道:“是啊。”
姬燕歌向来视他做知交故友,打架玩闹毫无禁忌,这一举动却明显不在玩闹的范畴内,此刻心下莫名一乱,脸红道:“快放开,我要回客栈!”
唐厉索性演得没脸没皮,微笑道:“不放。”岂料肋间一麻,姬燕歌已点了他的穴道,气哼哼地返身骑着青鹿就走。
唐厉心下一愣,呢喃道:“还真走啊……”却也无法,赶紧将灯笼一提,策马追着去了。
隔绝了一切繁华,清冷的月色从客栈后院斜斜照入,才提醒人们这是个冷寂的清秋之夜。
姬燕歌忽然停住了脚步,她在青鹿的眼中看到了异色。
人会欺瞒、会失察,惟有灵畜,才无欺于人。
有人。这个人隐藏得很好。
姬燕歌开口:“谁?”
数道碧烟像天罗网一般朝她罩来,姬燕歌纵出真气一催,碧烟当即化成一袭碧纱散去:“出来!”
一个人摇着乌木扇从暗处走出来,这个人她认得,他是药王谷弟子叶英杰。
姬燕歌在和沈秋水回昆仑时曾在药王谷暂住,一见是他,心下不由道:是他误伤了不成?
叶英杰似乎看透她的想法,拱了拱手微笑道:“姬师妹,我等你很久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小缕青色布片,凑到她眼前:“姬师妹认不认得这个?”
姬燕歌一看,竟是沈秋水穿的青衣一角,心里已然猜到几分,仍是按惊不动声色:“你这是何意?”
叶英杰道:“说白了,姬师妹一定和我一样,不信是仇无名杀了商山四怪。那时我曾偷偷看过贾太易的尸首,在他攥着的手心里找到了这个。姬师妹是不是很眼熟?这是沈秋水沈少侠的衣裳。”
姬燕歌只觉一阵恶寒慢慢爬上了脊背,暗自深吸一口气保持镇定,微微一笑道:“你既知道了杀人凶手,何不向洛知府告发?”
叶英杰一笑:“告官最多拿到些银子,我要银子有什么用?杀害正道前辈,企图侵吞四剑,沈少侠名声扫地,定受江湖唾弃一生。”
姬燕歌道:“那又如何?”
叶英杰一愣:“那又如何,那又如何?沈少侠和姬师妹你有情有意,当日在药王谷,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你不会想他被废武功,囚禁大牢吧?”说到这里,似乎还怕姬燕歌有所动摇,补充道:“何况据我所知,他和你们昆仑派庞仙子已有嫁娶之约,你的师姐就快成一个罪人之妇,姬师妹,你不会还不为所动吧?这可是杀人之名!”
姬燕歌缓缓道:“你要什么?”
叶英杰心下暗喜,连忙道:“寒虬剑。”
姬燕歌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休想!”
叶英杰也不恼,狡黠一笑,全不复当初向沈秋水请教武功时的老实:“姬师妹,你可要想好,这可不但事关沈少侠和你庞师姐,若是事传到江湖上,你们昆仑的名誉……”
姬燕歌久久沉默。
叶英杰抱肩等在一边,悠然自得。
姬燕歌暗自伸手握住了袖中的剑,无比眷恋地轻轻抚摸剑鞘,开口道:“为沈少侠,不行。为庞师姐,可以。”
叶英杰挑眉不解。
姬燕歌道:“我为本派师姐、为昆仑可以把剑给你,为旁人,你却是休想。”
叶英杰更觉大奇,暂将要剑的事放在一边,怪道:“为何为沈少侠不行?你忍心见他受刑?”随即向她伸手:“姬师妹,拿剑来!”
姬燕歌侧身一避,颤声一字一顿地重复:“为沈少侠,不行。为庞师姐,可以。”
叶英杰哑口无言,只觉这个娇俏的小姑娘不似自己认知的那般容易唬住,相反,她的内心分外强大,只得妥协道:“罢了罢了,就当为了庞仙子,为了你们昆仑派。”
姬燕歌伸手道:“先把东西给我。”
叶英杰闻言大喜:“姬师妹真的愿意给我寒虬剑?”说着正要伸出手去,忽然又缩回手,把 那缕青色布条紧紧攥在手里:“姬师妹那么高的武功,我信不过。这样,你先把剑给我。”
冷霜似的月色照满肩头,借着月色,姬燕歌的手在颤抖,不光右手,她的全身都在微微颤动。
寒虬剑被她抛在脚边。
百年来最为神秘的四剑之一,足够引以为傲的名器,连带她的尊严被扔在脚下,毫无保留地任一个生人观赏,像一只褪去软甲的刺猬,任由自己最柔软的破绽暴露在人前。
“把东西给我!”
叶英杰稍稍一愣,手中布缕已被她劈手抢去,点了火折烧成灰烬,于是赶紧俯身捡起剑不住抚摸,寒虬在他手中森然低吟:“寒虬……这就是寒虬……”忽然讥诮笑道:“啧啧,沈少侠好福气,有人这样痴心待他,我当真是羡慕。大名鼎鼎的姬少息姬师妹,你没了剑,现在如何还能敌我?”
话未完,竟不见姬燕歌身形何时动了,刹那之间已抬手厄住他的脖颈:“你胆敢说一个字,我不光杀你,还要杀整个药王谷。我说到做到,叶师兄,你可以试一试。”
叶英杰悚然大惊,等颈间力道一消失,自然忙不迭逃也似的奔走了。
姬燕歌独自站在空旷的后院里,望见一抹明亮的青光照耀中天,登时只觉脑中天旋地转一般,风声磔然,有如利剑当胸透过,痛彻冷彻一阵恍惚。
她放弃了寒虬。她竟为了那个人放弃了寒虬剑,她成了整个昆仑的罪人。
她做了不可原谅的荒唐事。
荒唐。
当叶英杰紧抱着怀中剑走在后院小径里,一道白绸鹤影悄然划破虚空,无声勒住了他的咽喉。
姬燕歌回到客栈,只见留瑕、黄宗石和江寒烟等几人围坐着用点心,燕赤华本想去练剑,无奈被留瑕拖住,只得无聊地托腮旁听。
只见留瑕晃了晃手中一只玲珑玉瓶,正得意地娇俏一笑:“听说给相思之人服下,效果会加倍哦!”
黄宗石嗤了一声,不屑道:“修道之人,要这何用?你们师父也太宠你,竟任你用生烟暖玉做这些东西!”
“你不要就不要,可不许告发!”留瑕踢踏着脚朝他一吐舌头,回头道:“江师兄,你有没有想送的人啊?”
江寒烟脸色一红,正在窘迫之际,抬头一见姬燕歌,当即救星一般靠了过去:“姬师妹,来来,咱们坐!”
姬燕歌在桌边坐了,兀自不语。
庞清霜走近了,姬燕歌抬头,却见她一扬袖,寒虬剑破空飞出:“拿去!”姬燕歌握剑几步追到僻静处,望着她道:“你听见了?”
庞清霜淡淡道:“路过。”
姬燕歌一时无言。
庞清霜第一次仔细直视这个小师妹,不知不觉她已几乎和自己一样高,也比自己更明朗、更活泼,思量之间,竟有一些隐约的羡慕和嫉妒。然而念头一闪即逝,只听她道:“若我是你,我绝不会把剑给他。愚不可及。”
姬燕歌心下微觉诧异。
庞清霜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罪人也有妻子,我有何惧?”忽然话锋一转,冷冷道:“若你回去有谁问起,便说我罚你跪一柱香,他们自然相信。”
说罢头也不回径自走开,白绸似鹤影一般宛转掠过,惊落窗畔一地银霜月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姬燕歌反复陷在一个很深的魇里。
她梦见商山四怪赤足在泥泞里飞奔,如同一队经年苦行的修士,衣履风霜,看不清面目。有个青衣人无声息地追逐着他们,这条路长得永无止尽。
她奔上去一把拉住那个人,他回过头来。
那人不是沈秋水。在那身青衣下藏着一具狰狞可怖的骷髅。
她一脚踏空,登时坠入无底深渊里去。
姬燕歌坐起惊醒,只见霜似的月光从窗畔照入,冷风丝丝透进屋内,吹得她心中分外清明。
她开始仔细回想这几天来所有细节,似乎有哪里不对。
燕赤华的无心之言、那独特的剑法和伤痕、尸首手里攥的青衣,全部指向沈秋水。这一切都太过顺利、太过正确地连成一个环,经得起任何质疑和挑剔。
正确得诡异。
姬燕歌心中一动,索性披衣而起,就地捡了几颗石子,一一摆在案上,伸手拨弄着最后一颗石子。
假使……
假使所见所闻全是假象。那么既然商山四怪可以假扮,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