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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行-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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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华仰头郑重道:“师父说了,无论何时只需在原地等着,你一定会来找我。” 说着,与她纵马踏着江边白浪,远远地去了。
  姬燕歌淡淡莞尔,却不说话。
  昔有仙童哪吒,死于宝剑而生于莲花。只是经此一劫后,莲花仍是莲花,哪吒却不再是哪吒。
  阮姚氏推门而出,却见一位白衣贵公子立在门边,忙道:“这位公子是?”
  那公子微微一笑,和善道:“大娘,敢问是否有一位姬姑娘住在贵府上?”阮姚氏一听,当即道:“哦,先前有的。只是这姑娘已走了三天,似是往汴梁去了。”
  “汴梁?”白衣公子眉梢微蹙。
  “是啊,就是汴梁,帝都汴梁!姬姑娘亲口对我所说,绝不会错的。”
  白衣公子随即一笑,已将一块银子塞在她手中,道:“这位姬姑娘心性好强,若知道我在寻她,定然不高兴。”
  阮姚氏当即会意,道:“照啊!公子是姑娘的情郎罢?我知道了,对谁都不说。”
  白衣公子不置是否,仍是和蔼一笑,回头便走,等转到一处僻静的所在,脸上的笑意早已荡然无存。
  “公子……”
  一位蓝衫客上前相迎,脸上已挨了反手一计巴掌。白衣公子抿起薄唇,踏着他的肩膀冷冷道:“萧帮主连我都骗,胆子渐长啊。”
  蓝衫客本是一粗犷大汉,听他一语已吓得面无人色,忙道:“这……这……几天前确实跟她到此处,绝没有错的。只是公子要咱们替她挡下几拨追杀,心思一分,难免这里就关照不到。”
  那公子也不与他计较,只侧过身道:“不是说抓到几个么?问清楚了没有,为何要追杀她?”
  另一人立即毕恭毕敬道:“是,刑堂连夜审问,早已查清楚了。大多是些江湖邪道,还有些正道上有头有脸的,像那泰山派的玄真子、青城派的邱天南,小十三杀姬少息的名头多么大,此刻杀了她,自然是求名震江湖。不知那些人,公子预备怎么处置?”
  白衣公子头也不抬,只淡淡道:“不必留人,杀了。”
  那人一低头,道:“是。”
  蓝衫客接着道:“公子,属下已派人一路赶去汴梁,姬姑娘的行踪一个时辰一报,断不会再出差错。”
  公子“嗯”了一声,蓝衫客听他不再追究,忙趁此道:“公子,我妻儿的毒……”
  白衣公子转身朝小巷中走了几步,头也不回道:“我已让左家送去解药。”
  蓝衫客一听,不由感激涕零,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往后便是赴汤蹈火,萧某也在所不辞!”
  “我钦佩萧帮主是个人才,赴汤蹈火倒也不必”,公子听了微微一笑,眸中却静如止水,道:“再有下回差错,自当知道后果。”
  在场几人均是脸色一凛,一齐应了声“是”。
  那白衣公子转了几条小巷,径自走到一处开阔平原,见楼红萼果然在原地策马等候,只是翻身上马,走了数里路,才道:“借魂幻象,夫人这招真是厉害。昆仑大变,我却平白多走这一遭。”
  楼红萼听他语中有责怪之意,只道:“来日与昆仑一战在所难免,自有我将功折罪之时,是不是?”
  白衣公子纵马迎风奔去,闻言不由朗声而笑:“天下众犬辈皆我棋子,夫人却是我的朋友,何罪之有?不过昆仑、武当少林,他们坐在江湖顶尖的位子上已经够久,是该让位了。”
  楼红萼亦是一笑,微微勾唇道:“只是公子走这一遭,旁人却未必领情。那个小姑娘在襄阳城外受伏击,一百二十五人一个不留,再战几场也是绰绰有余。”
  白衣公子眉梢一扬,只听楼红萼又道:“她太聪明,聪明得留不得。”说着伸手轻轻挽起衣袖,内息被返魂珠反噬的青色伤疤仍未褪去:“她猜到了慕容,或许,也猜到了我。”
  那公子微笑道:“你若杀她,我便杀你。”
  楼红萼失笑:“这就是公子待朋友的态度?归来墟心法还缺其一,春水剑未得之前,奉劝公子最好留个心眼。”
  青年临江勒马,极目远眺无限风景,忽然道:“若我的新计划顺利,不必再得春水剑,却能拥有更强数倍的力量,而且更快。恭喜夫人,离你的心愿实现,似乎又近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从蔡河水门一路而入,经十二道桥、过载楼门,汴梁繁华已可见一斑。
  官市东西,人声纷杂而不乱,次序井然。只见汴河两岸,吃食茶肆、书铺商行,琳琅满目。更兼勾栏瓦肆之中,百戏杂伎,鼎沸喧嚣。比起洛阳的繁盛,却多了一道庄肃威严之风。
  云骑桥上,人们只见一个少女立在桥头,肩上披着青白色斗篷,浅浅露出一段松花色襦衫的领口,鸭卵青色裙裾拂过鞋尖,仿佛像一个晴空下的影子,唯有腰际一道玉色系带迎风招摇,才让人觉得她真实存在。
  乱风拂面。等到风稍停息,往来行人再一看,那少女竟已不见了。
  姬燕歌伏在御内某一殿阁的房瓦上,此刻正逢三衙轮值,守卫却也极严,每过一道门,便有一道口令,且一日三易,若非对这些套路熟稔得很,想要混入宫去,根本行不通。纵是入了宫禁,在无数异宝中找一件神息玉环佩,就如大海捞针,却要找到什么时候?
  她一时无聊,或逗弄手边啄泥的燕儿,或扒开砖瓦窥伺殿内的情形,一连两个时辰,竟不曾有人察觉。
  日头西移,不觉已过午时。姬燕歌在房上伏得久了,腹中不免“咕嘟”了一声,便四下一看,足尖轻点,仍旧踏着无数房瓦悄悄地出了禁中。
  汴梁的风物像一幅水墨画,在她脚下徐徐展开,姬燕歌侧眸瞟了几眼,只见太学南门半开,  数十位太学生从里头步出,手中执卷、意态儒雅,颇有宋风,其中一位赫然便是赵衍之。
  姬燕歌眸中一亮,只在足尖打了个旋子,人已盈盈落在地上,道:“赵公子!”
  几位家仆回过头来打量她,俱是面面相觑,似是道:这位姑娘何时来的?
  赵衍之亦是小小吃了一惊,仍是微笑道:“姬姑娘,是你?”
  姬燕歌伸指在唇间一比,道:“不要告诉洛大人!”
  赵衍之一愣,当即点头道:“好,姬姑娘找我有事,不妨坐定了再说。”那些家仆在郡王府里浸淫多年,自然懂得察言观色,不多时,早已奉茶掌灯不迭。
  姬燕歌捧着茶钟,心不在焉地撇去浮花,望着赵衍之道:“赵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衍之道:“姬姑娘请说。”等他听完姬燕歌的话,伸手轻叩桌案,沉吟道:“宫中藏宝甚多,要拿神息玉环佩却也不难。”
  姬燕歌微笑道:“有你在,自然不难。我看那官家上朝下朝皆有数十人护卫,其他地方想必守卫亦严。”
  赵衍之大吃一惊:“你已入过御内了?”
  姬燕歌笑而不答。
  赵衍之道:“只是在御内行走多有礼节。宗室一脉,若非朝臣,只有婚丧嫁娶之事,才可奉诏入宫。”说着又一沉吟,侧颜已先微微红了,道:“若用这个办法,便要委屈姬姑娘当几天小郡王妃。”
  姬燕歌道:“这个不行。将来我走了,你要如何说?”
  赵衍之道:“一个月后,官家会驾幸宝津楼,那时御内车马嘈杂,也许会有机会。”
  姬燕歌生怕一个月等得太久,一时有些犹豫。
  赵衍之见她为难,便道:“要让一个小郡王妃凭空‘消失’,有的是一百种办法。你走之后,我自有交待。”
  姬燕歌心下一凛,也不再忸怩,笑道:“小郡公,劳烦你啦。”
  赵衍之见她应了,回头吩咐家仆:“乔福,你跑一趟。请我母妃处的教养姑姑来。”
  那姑姑是教养过数代郡主县主的老人,言辞行止刻板而严苛,等她把入宫礼仪细细地说上一遍,早已过去了三天。宫中的人细心多疑,姬燕歌唯恐出了纰漏,此刻倒也全无焦急之色,一样一样问得仔细。
  直等教养姑姑走了,她才朝赵衍之眨眨眼,问道:“怎么样?”
  赵衍之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淮阴卫氏,家中官至正六品鸿胪寺卿,今纳为侧妃。你记着,不可错了。”
  这些话于姬燕歌听来同天方夜谭一般,却也尽数强记。
  到了第五日清晨,便有两列侍女替她梳妆,但作宋国仕女打扮,着松花色宽袖襦衫、石青色褙子,系九幅杏色绫子裙,绣金描纹,无不精心修饰。
  赵衍之着绀青色长袍,腰间佩着御赐的银金鱼袋,郑重非常,他留神听着马车外响动,心下虽然紧张,却朝姬燕歌一笑,低声安慰道:“不必担心,想是已到了禁中。”
  果然,马车一过凝晕殿,便有宫人前来掀开车帘,行礼道:“请郡公,请姑娘。”
  只见宫人皆着樱草色、秋香色襦衫,行止施然大方,从头到尾,竟不曾有一人抬头来看。
  姬燕歌低声道:“官家呢?”
  赵衍之失笑,亦低声回道:“此刻正在早朝,见不到官家。”
  两人从凝晕殿后穿过,只见殿后栽有一片梅树,仲冬时节蔚然成海,冷风拂面,吹出暗香一片。梅瓣纷然落入瑶迦湖中,恍若银红万点缀在美玉上,映出一抹淡淡的凝晕。
  姬燕歌不住赞道:“‘凝晕’两个字,是不是这样来的?”
  赵衍之负手立在她身后,望着落英临水,道:“大家出入禁中从未留心,被你一提,倒有道理。”姬燕歌随即一笑。
  这时,只见一个内侍打老远走来。
  赵衍之用眼角余光一瞟,道:“来了。你要的东西能否拿到,就看他的。”
  那内侍走到两人跟前,俯身行礼,煞是老练稳重:“郡爷新禧,姑娘新禧。宫里赐茶,请。”
  姬燕歌知道这个“宫里”指的就是皇后了,只微笑道:“有劳了。”
  那内侍又道:“官家请郡王妃自便。”说到这里,便有宫人捧着清单礼册走上前来。
  姬燕歌看了看赵衍之,见他点了点头,伸手翻开礼册一看,见珍奇异宝记录在册的不计其数,不禁暗自咂舌,翻了十几页,才见其中一行写着“神息玉环佩”,心中登时暗喜,当即道:“就是它吧。”
  等到内侍宫人们走得远了,才听她格格而笑,赵衍之道:“你笑什么?”
  姬燕歌道:“我以为其中必有千难万难,大不了做个小贼,暗地去偷就是了。不料来得这么容易。”
  赵衍之微笑道:“宫中藏宝甚多,便是一朝失窃,也难发觉。”
  姬燕歌道:“咱们走吧?”
  赵衍之遥望日升青天,忽然道:“就快退朝了,你想不想看看官家?”
  琼楼玉顶之上,放眼而去,可以遍看整座宋宫。千百殿阁,十回九转。
  此刻早朝方退,从参知政事起,满朝文武鱼贯而出,庄严肃穆,一道晨光倏然斜照在殿阶之上,仿如白虹贯日,刹那恢弘万千。
  姬燕歌立在檐角,不禁低声道:“好威武。”
  赵衍之负手轻叹一声,目光幽远而深重:“天下名士尽在于此,却为何屡次不敌蛮夷。譬如文人怀才,如何竟自不遇?”
  姬燕歌闻言默然,俯瞰宋宫全景,忽然道:“疆界绵长,本当多屯精兵,再命勇将镇守。那天我出入御内,不过是一处不起眼的偏门,几个时辰里已换了两批守卫,只怕禁军不下四五十万。那守卫所站的青玉砖上有个深坑,分明是手里的豹尾枪倚地而立所磨出。青玉砖何等坚固,没有百十年怎能磨损。想必京师重兵、四方兵弱,从本朝初年就已开始了吧?” 
  赵衍之心中大震,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许久才道:“贤者众,则天下兴;贤者去,则天下亡。姬姑娘本是宋国儿女,有智谋如此,为何不愿回中原为家国出力,却屈居在西域,和一些江湖客为伍?”
  姬燕歌临风立在檐角,玉色衣带招摇翩然,仿如一只纵上天去的雁,闻言微笑道:“比如花草树木,有的在夏末盛开,有的到了仲秋方才吐蕊,至于梅花松花,更在深冬才会绽放。万物各有其道,恒常不变,岂能要求百花都在春天竟绽?天下众生,有人愿意济世、有人却愿清修自守。”
  赵衍之听她这么说,心知挽留不得,道:“我却仰慕魏晋之风,那时藩王谁人不练部曲、谁人不领精兵?有此骁将悍师,搬师开封府外,先练数月,有不听号令者,杀。再试之边疆,有军功者,赏;怯阵者,再杀。此后一战一歇,练兵千日,号令一出,敢问天下谁不服我,王孙子弟谁能挡我?”
  姬燕歌听他这一番无心之言,料他野心并不在小,心下微微一惊,只道:“衍之,时辰不早了,咱们下去吧。”
  赵衍之自觉失言,“嗯”了一声,两人悄然落了地,仍旧乘马车返回内城。赵衍之与她走在内城街巷,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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