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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官员一起叫起来,“殿下,请别毁了西瞻的威名!”
“殿下,不能让大苑如此嚣张!”
萧图南重重地一跺脚,哼了一声。所有人都住了口,虽然不敢再说,但眼中的悲愤之情却溢于言表。萧图南的目光冰冷地望过去,对上他们的眼睛,官员们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再看。萧图南看了一圈,开口道:“国书就这么发,没有事情的话,退朝!”
“阿苏勒!”突然一声怒吼传来,萧镇东双拳紧握,吼道,“你的国书要是这样发出去,三爷没脸活了。今天我就是拼死也不答应,你要发就先宰了我。”
他的话激起了西瞻人的勇气,好些武官慢慢抬起头来,与萧图南对视。
“你们都要拼死?”萧图南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凛冽,两片薄薄的嘴唇也抿起来,如同刀锋。
就在这时,丞相萧兆擎越众而出,他深鞠一躬,对萧图南大声道:“望殿下听老臣一言。”
萧图南皱起眉头,如果是别人倒罢了,萧兆擎是丞相又是皇族,他当丞相已经几十年,根基遍布朝野内外,如果他也反对自己,那可就麻烦了。他沉声道:“丞相,你也反对吗?”
“臣自然听从殿下安排!”萧图南眉头刚刚展开,萧兆擎却立即道,“可是各位大人说得也有道理。”
“族叔,你到底什么意思?”萧镇东不满地叫了起来。
萧兆擎道:“大苑人的这封国书,我看也没有什么,最多就是想挣个面子。想要省事,给他们一个面子也就罢了,毕竟钱我们已经抢来了,落个实惠。”
萧镇东怒道:“我们西瞻的部落王子换大苑三十万两银子,这面子还不够吗?想要实惠,直接出兵去抢,那才是真正的实惠。一味退让,大苑人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三殿下,你说得对,我们的兵力的确比大苑强盛得多,不必畏惧他们。但要是直接进攻,恐怕会引起大苑人的殊死抵抗,我们也会损失不小。何况大苑云中一带刚刚经历了大灾大战,沿途已经没有什么财物可补充我们的军需。大苑让出云中,把军队驻扎在关中,也正是因为补给问题。历来出兵都是下策,既然进攻大苑为的就是财物,臣有一个想法。大苑人反复说他们是泱泱大国、礼仪之邦,不如我们也出一份国书,以友好的名义向他们索要财物,若能不出力便坐享其成,岂不更好?”
一官员摇头,“不尝点厉害,大苑人岂会乖乖把财物送来?”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一、出使(2)
萧兆擎高傲地道:“那当然是要施加些压力了,要让大苑人知道,如果真的打起来就不会这么简单了事,西瞻远远强于大苑,大苑人不可能不掂量掂量。”他转向萧图南,“这样做,大苑人既有了面子,我们西瞻也得到了财物,诸位大人也能满意,王爷意下如何?”
萧图南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那依着丞相,这个国书该怎么写才好?”
群臣的怒火的确需要平息,如果有不用作战也能拿到钱的方法,他并不反对。何况不管能不能拿回钱,至少要表明态度。在此事上如果还反对,他的压力也实在太大了。
群臣都松了一口气,振业王这么说,就表示他适当地妥协了。
萧兆擎道:“臣以为可以这样说——为了维持友好,我们不惜杀死了西瞻最好的盟友——可贺敦部落的世子,这足以表达我们对大苑的诚意了。至于被抢走的财物,我们并没有看见,所以也不能给友邦送回去。可是拔凌铎穆尔顺手掠回的五千边民,大苑至今没有领回去。我们愿意与大苑永世交好,为了表示诚意,已经替大苑把人救回来了。但是草原贫瘠,生计艰难,如果大苑能补偿这些日子我们养活大苑人而耗费的粮食,就把这些人还给他们。臣以为,我们俘获了五千俘虏,要二十万石粮食再加上二十万两银子应该没有问题。以大苑目前的情况,为了不打仗,他们只能把这些钱乖乖地给我们。”
“这么多就够了?”萧图南眉毛一抬,诧异他的胃口不大。
萧兆擎摇头,“还可以告诉大苑人,如果他们愿意每年给西瞻五十万两的岁贡,我们还可以协助他们安定边境,如果不愿意……”他微微一笑,“出于两国友好,日后再有小部落骚扰边境,我们还会替大苑收拾,但这可是极麻烦的。西瞻有二十几个小部落,就是一个部落一个月去一次,只抓回几百人,收拾起来也很麻烦,需要的时间难免长一些,这就要大苑体谅一下了。”
群臣互相对视,丞相这是在明明白白地趁火打劫,哪一个国家的边境受得了一个月被骚扰二十多次?大苑如果国力够强,当然可以自己处理这些骚扰,但西瞻都是游牧骑兵,进退自如、机动灵活,大苑在这方面的劣势一百年也扳不回来。他们不停地用小股骑兵和你游斗,你追又追不上,打又打不着,人来少了根本无济于事,大军进入西瞻那就是挑战了。一年五十万两虽然不少,但也只能答应下来了。
要是每年真的有五十万两,那又何必出兵?众人思虑之下,都觉甚好。
萧兆擎笑道:“就算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七折八扣下来,能拿到一半也挺好了。大苑人不是喜欢以礼压人吗?我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口气太软是不成的,国书已经用词温和,如果使臣态度也温和,大苑一定小瞧,就不会给我们钱了。这个国书,臣推荐一个人去递。”
萧图南以眼神示意他说,萧兆擎笑道:“贵大人,你愿不愿意出使大苑,去递这封国书?好好打压一下大苑人的脾气,要让他们乖乖地听话。”
贵岂来望着萧图南,萧图南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道:“那你就去吧。”
贵岂来喜不自胜,大声道:“臣定然不辱使命。”
萧兆擎满意地笑了。计策得成,他就立了大大一功,便是不成,他也帮振业王解除尴尬,卖了未来皇帝一个人情。在这个时刻,他深信自己目光长远,看得透彻。
十二、使臣
按照礼节,西瞻的国书先递上去,使臣在殿外等候,等大苑君臣看完了,才会告诉他结果。
贵岂来穿着西瞻人的礼服,静静地等候着。西瞻礼服的装饰以金刀、兽牙等象征勇猛的东西为主,他这身打扮在大苑人眼里是野蛮的,立在太和殿外的宫中侍卫和内侍,都忍不住偷偷打量他,贵岂来身后四个随从脸上不禁现出怒色,
贵岂来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打量着这座古老的皇宫。大苑的富庶让他惊讶,整块白玉做成的栏杆和台阶,一眼望不到边;错金的大鼎、鎏金的巨大铜兽随处可见,就摆在露天里;守卫太和殿的侍卫足有几百个,他们身穿银甲,贵岂来可以肯定这些人胸前的兽头护心镜都是纯金的;至于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贵岂来无法估算它们的价值,但肯定要比站在里面的人值钱得多。贵岂来微微露出冷笑,更加坚定了要瓜分财富的决心。这么多令人目眩的财富,勇猛的西瞻人比软弱的大苑人更应该拥有。
国书已经递上去很久了,他可以想象大苑宫殿内现在一定很乱,不过等他进去,就会更乱。大苑人觉得他是野蛮人,很快,这个野蛮人会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终于,太和殿内传出宣西瞻使臣上朝的声音。随着内监的唱报,贵岂来穿过一队队拿着礼器的整齐卫兵,高昂着头走进太和殿,对满朝文武皆不屑一顾,开口便道:“国书上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二十万石粮食、二十万两银子换人,你们换不换?”
方行舟喝道:“来使不得无礼,先拜见我朝皇帝。”
贵岂来傲慢地看着青瞳,问:“你是大苑皇帝还是振业王妃?如果是王妃,臣下理应拜见,如果只是大苑的皇帝,那么天朝上臣,就不需对你多礼了。”
这一句话就激怒了所有朝臣,人人对他怒目而视。青瞳暗暗叹气,虽然西瞻的国书写得用词柔和,但她也有心理准备,事情没那么简单。使臣的态度,明显就是一个下马威。不打击一下他的气焰,下一步没法谈。她犹豫一下,把目光瞥向对西瞻的态度一向强硬的田泽,示意他出面。
田泽上前一步朗声道:“当真可笑!历来青史,天朝指的都是我泱泱中华,何时轮到你西瞻化外之人擅称天朝?你可知在《礼记》中,天朝是什么意思?”
关于青瞳还是不是振业王妃这个问题不能纠缠,如果现在论证出了结果,无论是不是,都是她吃亏,他只好抓住另外一个话题开始反驳。
贵岂来高傲地一仰头,“天者,强也!西瞻国土比你们大、兵力比你们强,如今四顾天下,除却西瞻,谁还能担天朝之称?哼,你倒有脸提起《礼记》。你们大苑靠着卑贱胡虏、阴险妇人,联合谋夺帝位、残害同宗,还敢提起一个礼字?当着我西瞻大国使臣妄称天朝,岂不可笑?”说罢,向长着蓝眼睛的萧瑟和青瞳各望一眼。
大苑朝堂之上,地位最高的两个人被他一句话,就都给骂了。
蓝眼睛在大苑被称为天眼,但在西瞻却是邪恶卑劣的象征。此言一出,萧瑟眼中突然闪出一丝精芒,但立刻又恢复成这么多天来,一直挂在他脸上的温和笑容,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青瞳不久前刚刚被骂作阴险之人,相比之下,贵岂来客气多了,没有瞄着她脑袋来一箭。她虽然第一次和贵岂来打交道,但在西瞻却久闻此人大名,深知正言官职的性质,便是振业王也挨过他的骂,所以也没觉得生气,但是大苑其余的朝臣却个个怒发冲冠。
田泽满脸通红地指着贵岂来道:“一派胡言!我皇之位乃是先帝传下来的。我皇曾将皇位空悬两月以待先皇回心转意,后先帝执意如此,天下反复进言,我皇不得已才受命。陛下登基,祭奠过祖宗太庙,昭告过天下黎民,何来谋夺帝位、残害同宗之说?”
贵岂来哈哈大笑,道:“传位?果然是言辞之美,可饰太平。昔日李世民玄武之变也是传位,宋太祖黄袍加身也是传位,照你这么说,你们中原五千年来没有一人谋位,都是上一个皇帝当得不耐烦,自己将皇位恭送……啊,对了,是传下来的。而且这么急不可耐,我家振业王的女人回了趟娘家,也赶快传她一个。”
户部尚书黄希原花白胡子气得抖成一片,“尔家的振业王,侵我领土、逼我京都,才会有昔日和亲之举。古之圣贤遇道不同,亦不与之相谋,如今我皇亦与其无关。”
大理寺卿范归豫帮腔道:“昔天下大乱,国祚衰微,乾坤为之倒悬,钟鼎为之倾覆,奸臣当道而行,万民置身水火,独我主奋祖宗之余烈,兴苑室于故都,此位实至名归,可昭日月!且父子相传,合天地情理,近人伦纲常,何需外人置喙!尔将诗书礼易通读过后,再来说话!”他是个老儒,一开口就是连串排比,和他写文章一样,前些日子送去西瞻的国书就是由他起草的。
贵岂来眼珠转了几转,虽然在西瞻,他可以算是汉学第一人,但是真正面对大苑的鸿儒,他也不敢说看过的书能超过这些老头子,看先前的国书就知道不是他们的对手。反正他是西瞻人、大苑眼中的蛮夷,不妨扬长避短,无论用什么方法,此次殿前对答,只要将大苑人气焰压得服服帖帖就达到目的。于是他先来一句雅的,“余读诗书,只有志于用世,而耻为无用之学,故于古今制度沿革、民生利弊之事,皆博问切究之。”话音一转,道,“至于你所谓纲常礼数,余则仅知一二,还要向大人请教。”
黄希原不由问道:“你知道什么?”
贵岂来仰天打了个哈哈,“余只知夫为妻纲,这是尔苑朝的礼书所载,尔等岂可不知?如此说来,你大苑国君,不过振业王府众女之一罢了。若依照你朝所讲的礼数,便该遵从我主,安守妇道,你大苑也应归入我国,这也是合天地情理、近人伦纲常,何以你们竟割地称王?尔等不遵礼数在先,却怪我毫无礼数,岂不怪哉?”
黄希原已经气得只会摇头,哆嗦着反复说:“一派胡言!你一个外臣,竟敢出言辱我一国之君,蛮夷之人……你,你……”
青瞳担心地看着他,真怕老头子一口气上不来噎死过去。
十三、利口(1)
霍庆阳和林逸凡被派出去守着南边几个藩王了,武本善因伤留在朝中,此刻他大怒出列,道:“西瞻使臣,你有事说事,何以一再出言不逊,是不是想要刀兵相见?”
贵岂来道:“刀兵之事不是我区区正言可以决定,没想到在大苑,你一言就可以论及刀兵,阁下是什么官职,失敬失敬!”他遇到文人才掉书袋,遇到这样穿着鱼鳞甲的武将,竟然立即改口,毫不以诗书压人。
别人或许怕这个,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