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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舜英正坐在桌前等着上豆花,豆腐西施在炉子后头偷睨他一眼,往那碗底多加两勺子碎肉,妥得嫩豆腐再盛上汤,加得葱花香菜,正要端上去了,青松跑了来:“少爷,家里送节礼来了。”
纪舜英一听就知道是纪氏送东西来了,纪氏既有东西过来,那明沅就一定有东西送来,乍听之下嘴角就翘了起来,也不吃豆花了,抬步就要走,豆花西施急急出来说得一声:“豆花已经好了。”
纪舜英把拿在手里的六文钱扣到桌上,青松端了碗跟在他身后,还同店家招呼:“饶你一个碗,明儿带出来。”
豆花西施站住了咬咬唇儿,她本来还想多送两只粽子的,那老妇人出来扯扯女儿:“锅都开了,赶紧看着去。”再往那书院大门一看,女儿这番情状,怎么不瞧在眼里,可那怎么是他们能肖想的。
“这个哥儿看着倒是好人家出身的。”老头子一开口,老妇人便跟着搭腔:“可不是,回回来穿的都是绸衫儿,上回一碟子秋油污了他的衣裳,他也没说要赔,我说往后不收他的钱,他也不肯。”
豆花西施听得这两句,面上似染了胭脂,也不再看锅了,把篮子一挎,收拾了菜碗:“我家去了。”一气儿往家走,越走越是慢,前边就是彩帛铺子,若给他做一方帕子,也不知道他收不收,心里这么想着,脚步就迈了过去。
第209章 火腿咸蛋粽
万事只有一条,再不能和太子再有牵扯,明潼把这些全记在心上,只不进宫去,她总有法子可想的,若进了宫成了太子的人,那便真的摘不干净了。
颜家女儿没定亲的也只有一个明洛了,明洛上辈子嫁了个武官,虽不知为何年纪大她许多,可明洛嫁过去就是当家太太,还生养了一串孩子,回娘家来的声气都不一样。
她来看望明潼的时候不曾显怀,却听说肚里又有一个了,也怪道她能把明湘挤兑的没地儿站去,看着明湘的样子,就知道在婆家并不好过。
既是能生的,就更不能进宫,赔进去一个女儿,还能捞得出来,真还为太子生下孩子来还怎么扯得清,依着颜连章的性子,真个有子,他只怕一头就往火坑里头跳了,那个薛宝林也得亏是死了,若是不死,她又有个儿子,薛家还不定怎么倒霉。
明潼此时再回想过去,也知道她呆在冷宫那些年,外头颜家定不好过,若不是大姐夫成了赢家,颜家是板上钉钉的后族,且还不知如何落魄。
上来的新皇不论是哪一位,只想着颜家是太子那一系的,怎么会不清算,更何况颜连章还帮着太子办了那许多事,他的手可不干净。
这回办宴算是顺了郑衍的意,哄了婆婆又哄了郑衍,还卖了个好给小姑,可她想的却是好好看看这些人家里头,有些哪往后会跟谋逆案扯上关系的,此时开始断起来,过得三年五载,也不至叫人翻出旧帐来。
明潼还不曾把郑衍当作丈夫看待,两个原也并不熟悉,性情脾气明潼自家有一半是装的,郑衍难道不是,得日子久了,才能看得出本性来,若他是个能成事的,总也能帮手一二,若是个不能成事的,便指望不要拖了后腿就好。
明潼便没见过郑家的帐册,也能估算得一二出来。才刚办的一场婚事,问宴上菜色排场,再看看外头送进来的礼,约摸知道郑家办的这场喜事,不仅没亏,只怕还小赚了些。
这些个礼郑夫人全收到公库里头去了,除开几样花色衬头的座屏玉雕抬到明潼房里来,那些个金银缎子,明潼一样也没见着,叫郑夫人留到库里了,预备着给自个儿的女儿出嫁用。
单只看着这个,就晓得郑家如何了,那里头可还有颜家亲戚朋友给的礼金,颜连章那些个旧友,前头九十九步都走了,哪里还差这一哆嗦,拿托盘儿送了进来,上头盖着红色剪纸的双喜字,连这个都捎手拿进去了,明潼心底冷笑,总有她吐出来的一日。
郑家的花销确也多,抬出来的礼也算给明潼作了脸,她这才按捺住了,只装着不知,这回办事列出条框来,郑夫人支出银子来的,她就办了,支不出银子的,她便用旁的替了,郑夫人便只当她听懂规矩,不敢逆着来。
可她才进门,总不好示意她拿出银子来补贴,她身边的婆子却也说过两句,明潼却直皱了眉:“万不能这么办的,太太说了过奢,怎么好逆了太太的意思。”
堵得郑夫人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跟着去了庄子上头,见她竟把事儿办圆了,倒有些诧异,再看自家女儿,那便真是差得远了。
这回来的,明潼粗粗一看,倒有一半儿是失势人家出来的,定远伯家好歹凭着祖上传下来的丹书铁券活了一命,可宅子却叫收了去,家都抄了,余下这么些个人,全靠着祭田过活,家里的妾全卖了个干净,一家子躲到庄头上去,连着女儿都送于人作妾了。
树倒猢狲散,这会儿一个个干净漂亮的世家子,骑马弯弓,奔在草场上玩乐,射柳还不足,还玩起马球来,挥了杆子,那马皮扎的球差点儿打到台上来。
那人也是故意,打着马就过来了,往帐子里头一扫,这才拿了球奔过去,等过得会儿,那球又叫打了过来,这回来的又是另一个人了,这是变着法儿的看小娘子,郑辰拿袖子掩得口去,等上回那个再来,她便忍不得了:“你这准头也太差了些。”
那个儿郎听得这话又策马回去,不一时连进三球,冲着这头摇一摇马杆子,郑辰满面羞意,明潼瞧在心里,着了丫头去打听这是哪一家的。
明湘明沅是坐在后头的,吹开了帘子也见不着她们的人,明洛便坐的远些,明芃却懒懒靠在后头,半点儿打不起精神来。
梅季明确是回了陇西的,还给明芃寄了一封信来,上头只有八个字儿“山水为家,闲云为冢。”明芃一接着信就泪似雨下,梅氏只当是小儿女传情,并不曾拆开来看过,等见着这八个字,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等梅家派了人来,这才知道梅季明跑了,跑之前确是斩钉截铁的说过,过二年就回来娶了明芃。
许氏的信比梅季明的船还更早到家,他是破了冰才上路的,路上绕了几处玩山转水,到家时可不就晚了,等他一进家门,就被他几个哥哥给按住了,这回家里的老人不再惯着他了,把他跟明芃定亲的事告诉了他。
梅季明先是一呆,接着又甩袖子,他心里明白的,却又觉得这且不是大事,总归是一道长大的表妹,娶就娶了,可等他点了头,家里人告诉他过一年就要娶进门,他便怎么也不肯了。
口口声声说着还未到外头去看尽山水,家里人只当他看不中明芃,好言劝他不听,便说若不成赶紧退亲,可梅季明却又反口了。
连番逼问他时,他又点头肯娶的,还说旁的他也瞧不上,就要娶明芃,可什么时候娶,却得他说了算,气的他爹拿出藤条狠狠抽他一回,打的他皮开肉绽,趴在藤床上一个月不曾下得床。
梅季明是家里最小的男孩儿,自小到大最受宠爱的,又是养在梅老太太跟前的,哪个敢碰他一下,他叫这一打越发无赖起来,说总要他坐船去迎亲,再逼了他,夜里跳船走。
这回却无人依他了,只把东西装好,叫哥哥们押了他,立时就往金陵去迎娶,只怕夜长梦多,总归他待明芃是真有情意在的,若叫他出去野上两年,这个儿子还不定回不回来了。
梅季明打小就是个驴性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这会儿犯了驴脾气,越是要他立时娶,他越是不肯,夜里跑出去了,一跑就出了陇西,派出去追,哪里还能看得见影子。
除了梅氏明芃,颜家且还无人知道,倒是明蓁拉了妹妹问道:“你若此时反口,哪里还愁嫁的。”
可明芃夜里流泪暗恨,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她,听见姐姐叫母亲回了这门亲事,趴在明蓁身上便哭:“他与我约定的,既定下两年了,我怎么也要等他。”
明蓁看妹妹哭成这样模样,知道她打小就想嫁给梅季明,梅季明也并非不肯娶她,可两年七百多个日子,若是他变了卦又如何。
“若是表哥不遵两年之约,我便再嫁他人,绝不饶他。”嘴里说着狠话,心里却还是念着他,她此番住在王府里头,也早早就做起端午节的荷包来,也不知道心上人在何处,打得一个个同心结,摆了满满一匣子。
她本不欲来的,明蓁却定要送了她出来散散心,若是能有别个看中的,就此住了梅家这门亲才好,苦口婆心该说的都说尽了,可嘴里说出泡来,到明芃这儿也抵不过心甘情愿四个字,她甘心等他,两年怕得什么,他既说了,总会回来娶她的。
明沅见明芃一个人坐着,捎手拉了拉她的袖子:“二姐姐这个荷包真是精细,可是内造?”明芃点点头:“是姐姐身边的嬷嬷给裁的。”
明湘明沅便又拿出自个儿的来,同她的比对一番,看上头绣的五毒,又打开包袋儿看里头的香料:“这跟我们府里的倒不一样。”
“这是梅家的方子,里头得加些冰片麝香,再拿排草甘松压一压。”明芃说得两句话,还只没心绪,明沅便拿了三个粽子,说解粽叶儿比长短。
明湘拿着的是板栗粽,明沅拿着的是蜜饯粽,明芃拿的是火腿粽,她比原来瘦得许多,拿着也并怎么吃,咬得几口,咽不下去。
“二姐姐必是在王府里吃多了。”明沅说得这句,剥了个枇杷给她,明芃晓得不能如此,冲她笑一笑,这才抬头看看马球:“王府里头也有这么一块空地,便是打马用的,大姐夫常在上头跑马,姐姐就在边上等着,等下了场,再拿毛巾子给他。”
她一开口,几个小姑娘都看了过来,成王夫妻情深,无人不知的,此番听见明芃说了,各各都想着自家要嫁的人,连明湘都抿得唇儿,明洛往明沅身边一挨,剖开半个石榴给她:“你给纪表哥做了什么没有?”
第208章 蜂蜜凉米粽
郑家宅子上头这一块空地,是专造出来玩击鞠的,此时击鞠风俗渐落,宫里头又时兴起射柳来,上有所好,底下这些王公勋贵本来也是富贵闲人,除了领着闲职拿着俸禄外,还得陪着圣人太子玩乐,宫里头办起宴来,这些个俱都下场的。
郑衍马上功夫说不上顶好,却也着实不差的,郑家祖宗却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功勋,宫里头行宴,总有郑家一份儿,郑衍也是要下场的,这一回的射柳就是先练练手。
郑夫人把事儿交给了明潼,虽没磨搓她的意思,却也无提点之意,射柳是才兴起来的东西,哪个也不曾办过,索性全扔给了媳妇,她是新妇,便有不到之处,也情有可原。
哪里知道明潼办的丝丝挑不出错来,一早就叫人往场子上剪草,经得一春,蓬草生的繁茂,这样的场子,草可不能高过马蹄,说是射柳,射的不是柳叶儿是柳枝,筏得柳来剥去柳皮,露出里头的白芯子,一尺长的柳枝,入地五寸,上头分得颜色扎上各色绸子,到时入场,只看中羽最多者为胜。
除射柳,宫里还兴玩过射葫芦,葫芦里头藏一只鹁鸪鸟儿,挂在柳树枝上,若是射中了自有鸟飞出。
场边高台设得纱帐,里头摆上吃食鲜果,设了坐褥团儿,外头那层全用的玻璃纱,看着似隐非隐,似显而又非显,专给郑辰排了个前头的位子,等那马儿驶过的时候,她能看得清楚些。
郑家一家自然是早早就去到了城外了,明潼还给明蓁送了帖子过去,明蓁虽婉拒了不来,却把住在家里的妹妹托了来,还送了一份加厚的节礼。
光是送来的各色粽子就四百只,咸的甜的各两百,里头又分得风味,一匣子五十只是宫里头内造的,专给明潼作脸,叫她好往各种分送。桂圆蜜饯板栗是甜的,咸蛋火腿大肉是咸的,还有专裹出来的凉米粽儿,沾了蜂蜜吃。
漆盒里摆的满当当的叫人担了来,不独粽子,还有五黄礼盒,里头大小黄鱼各十条,四十瓶内造的雄黄酒,光是担这些礼来,就有两车。
郑夫人看的合不拢口,这些个虽宫里头也赐了来,可成王妃单单送这些,可不就是同娘家姐妹亲近的意思,明潼觑了郑夫人的脸色:“我们姐妹一向交好的,大姐姐也想来,只宫里头要连办三天宴,她抽不出空来。”
郑夫人点得头,纵心里原来有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