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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走,又埋怨夏夫人:“问都不问清楚,白费功夫!”
裴舒芬回过神来,见裴老爷居然转身要走,才不敢再支支吾吾,大声道:“父亲侯爷的事,跟皇后娘娘有关!”
只这一句话,才让裴老爷刚刚迈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回身看着裴舒芬道:“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
裴舒芬又羞又臊忍着气道:“非是女儿不说实话,实在是事关重大。”说着,往屋里看了一眼。
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十分有眼色,赶紧行礼倒退着退下。
裴老爷一手撩起半边袍子,回身坐在雕花高椅上,对裴舒芬道:“说。”
裴舒芬见屋里只剩下夏夫人和裴老爷,便咬了咬牙,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裴老爷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得自己怎么养出这样一个蠢货,实在忍不住上前兜头对着裴舒芬就扇了一耳光,咬牙切齿地指着她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是要弄得宁远侯府抄家灭族不成!你自己要死,给我死远点!不要连累了我的益儿和谦谦!”
夏夫人也是满脸煞白,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裴舒芬被打得愣了愣神,半边脸立时就肿了起来,她伸手捂了脸,哽咽着不敢再多言。
夏夫人走过去,轻轻给裴老爷顺了顺气,道:“老爷,别生气了。还是想想办法吧。”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宁远侯府栽了进去。
裴老爷闭了闭眼,衬裴舒芬挥手道:“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一想。”
裴舒芬顺从地起身,一个字都不敢辩驳。
临出屋门的时候,裴老爷又叫住她,道:“你回去就好好待,且不可再自作主张,也不要再去宫里寻皇后娘娘!”又有几分庆幸亏她们没有见到皇后娘娘,否则这三个糊里糊涂的-人,还不知能惹出什么样的滔天祸事来。
裴舒芬惶恐地点点头,一个字都不敢不依。
等裴舒芬走了,夏夫人问道:“老爷打算怎么做?”
裴老爷又“哼”了一声,阴着脸道:“我什么都不会做!—楚华谨那种废物,没了更好。活着只会给人添麻烦!”
夏夫人吃了一惊,忙劝道:“老爷三思啊。益儿还小,怎么能挑得起宁远侯府那样重的担子!”
裴老爷看了周围一眼,见没有下人在跟前,走到夏夫人身边,道:“那老宁远侯楚伯赞让我赔了一个女儿进去,我让他赔一个儿子,还债而已。再说,正因为益儿年岁小,圣上才会放心。”言辞之间,恨不得去诏狱架桥拨火,让楚华谨永远都出不来才好。
夏夫人心里又心酸,又好笑,对裴老爷道:“老爷好歹想着益儿和谦谦就是了。若宁远侯真的没了,太夫人也跟着去了,舒芬可就成了唯一的长辈了。老爷可想过这一层没有?”
裴老爷语塞,慢慢地坐回椅子上,对夏夫人挥了挥手,道:“让我再想想。”
夏夫人叹了口气,出去陪着大儿媳沈氏待客,将屋里留给裴老爷细想。
裴舒芬一路坐在暖轿里,用大氅的观音兜将整张脸包得严严实实的,心里不断盘算,还有谁她可以去求情去。想来想去,只有安郡王府,不知道可不可以亲自去求安郡王妃去。
裴舒芬一路思索着,很快便坐着暖轿回到宁远侯府门口,却听见门口一阵喧闹的声音。
裴舒芬在轿子里皱了皱眉,对外面问道:“何事喧哗?”
一路跟着轿子走回来的桐月忙道:“夫人,前面有三个人站在咱们侯府的大门口。”
裴舒芬掀开侧面的轿帘看了看,却看见一个身穿青色鹤氅,头梳高髻,身姿轩然的男子面对着她这边站着,正跟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有些躬腰曲背的人说话。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灰色短打衣裳的小厮,似乎是那位青衫男子的随从。
等那位身穿青色鹤氅的男子抬起头束,裴舒芬的心里不由加快了几分跳动。正是那位过几天就要入府坐馆的单先生。
裴舒芬想了想,用一块丝巾蒙在脸上,叫了轿子停下来,自己袅袅婷婷地下了轿,往府门口走去。
只听见单先生在台阶上,对他面前衣衫褴褛的人安慰道:“侯爷如今到家了,鄙人告辞。”
裴舒芬吓了一跳:那位跟叫花子一样的人居然是侯爷?!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
果然是楚华谨的声音,正感激涕零地对单先生道:“先生救命之恩,华谨末齿难忘!—请随华谨入府,让华谨有机会报答先生的大恩大德!”
单先生矜持地笑了笑,拱手道:“施恩莫望报。也是侯爷福泽深厚,没有单仁,也会有别人束救了侯爷出去。侯爷实不必放在心上。”很不愿居功的样子。
裴舒芬方才确定是楚华谨回来了,惊喜地叫了一声“侯爷!”就要扑过去。
楚华谨回头看见裴舒芬,淡淡地点点头,往旁边让了一步,道:“我的救命恩人在此,你还不大礼参拜?”
裴舒芬一愣,看着单先生清高漠然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满腹狐疑起来。
单仁又笑了笑,对楚华捶拱手道:“侯爷保重!”说完,带了小厮飘然离去。
等离宁远侯府远了,那小厮才对单仁笑道:“单先生今日做得不错。”
单仁木着脸没有说话。
那小厮又道:“我们给了单先生这么多机会,单先生可要记得该做的事。”
单仁点头道:“误不了你们的事。也别忘了我的解药。”
这边裴舒芬见楚华谨呆呆地看着单先生远去的背影,轻声唤道:“侯爷,咱们进去吧。”
楚华谨这才回过头来,从上到下看了裴舒芬一眼,伸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刮子,将她打趴在地上,厉声道:“我被关在诏狱里,受尽折磨,你倒好,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串门,你当我是死人不成?!”说完,楚华谨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抬脚就进门去了。
裴舒芬今儿倒霉,两边脸一边一下,娘家打了夫家打,立时就对称地肿了起来。
桐月忙上前扶了裴舒芬起来,又将被侯爷打脱的丝巾重新给裴舒芬蒙上脸。
府门口守门的门子和婆子都低了头站在那里,不敢抬头。
裴舒芬只觉得悲从中来,一路拿帕子掩着脸,哭着回内院去了。
楚华谨回到内院,却没有到裴舒芬的上房,而是一径去齐姨娘那里梳洗去了。
齐姨娘见了侯爷这般样子回来,知道定是在外面遭了罪,也不先问,忙着要热水,又备了香胰子,亲自去给侯爷搓背。
看着侯爷背上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齐姨娘心疼地道:“侯爷这是怎么啦?”又拿帕子拭泪道:“侯爷这么多天没有回来,妾身不放心,去夫人那里问了好几次,夫人都说没事。岂知侯爷……遭了这么大的罪!”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楚华谨在诏狱被人一天三顿打,收拾得服服帖帖。开始的时候,他还说自己是宁远侯,是皇后娘娘的亲大哥,可是诏狱的人都不信,还说,他要是皇后娘娘的亲大哥,他们就是玉皇大帝的小舅子。大家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楚华谨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饰物都被人搜刮得干干净净,只留了一身破烂的麻布片披在身上。而自己带去的手下,早就不知道到那里投胎去了。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来我往
齐姨娘看着楚华谨满身的伤痕,心疼地道:“诏狱哪是人呆的地儿?——那位单先生如何能把侯爷从诏狱里救出来?”
楚华谨换上了细棉布中衣,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长舒一口气,道:“诏狱里那群兔崽子不认得爷,想偷偷瞒了上头,将爷卖到盐场去。走到半路上,正好跟单先生碰上了,单先生一眼就认出了爷,不过也没有声张,给了那群黑心兔崽子们五十两银子,将爷买了下来……”
齐姨娘心里一动,忙问道:“爷可签了卖身契?”私底下的人口买卖都是认契不认人的。
楚华谨脸色沉了下来,道:“当然签了。不过,单先生等那群兔崽子走了,便还给了爷。爷当场就揉碎了,咽到肚子里去了。”这可是楚华谨一生当中的奇耻大辱。此仇不报枉为人
“侯爷,听妾身一句劝。此事凶险无比,侯爷先忍一忍,等大事成了,娘娘成了太后,再跟这群黑心崽子算帐也不迟。”齐姨娘耐心地劝道。诏狱是安郡王的,若是要拿诏狱里的人开刀,先得过了安郡王一关。而圣上是不会允许任何人动安郡王的。
楚华谨点点头,道:“我还用你教?此事当然目前不宜声张,除了忍,也没有别的法子。”又“哼”了一声,道:“简飞扬想扳倒我,可没那么容易——这一次,若不是他阴我,我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齐姨娘不知镇国公简飞扬怎么又扯进来了,低头想了半天,才对楚华谨道:“侯爷,镇国公府势大,也圣眷正浓,侯爷要拿他们做筏子,现在更不是时候。还是先将这些事情放在一边,盯着大事要紧。”
齐姨娘口里的大事便是大皇子选妃的大事。
大皇子要选妃,齐姨娘极力推举自己娘家大哥的嫡长女齐玫。虽然比大皇子大三岁,可是女大三,抱金砖,比年岁小要合适,而且嫁过去,马上就能生孩子。自己的嫡亲大哥已是定南侯府的世子,如今又蒙侯爷推举,去了西北任总兵。这样的家世,大皇子要不紧着拉拢就是缺心眼儿。
楚华谨知道齐姨娘是 意思。他这次虽然吃了亏,可是只要在大皇子那里找补回来,日后也不愁不能报仇。只是大皇子选妃之后,是不是就会立太子,宏宣帝的心思还是模棱两可。
“你大哥的嫡长女,已经在宗人府的名册上了。”楚华谨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齐姨娘终于得了准信,喜笑颜开道:“那要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了”
“我有何喜?”楚华谨笑着拉开桃红色富贵盈门蚕丝被,盖在身上,打算歇息了。这几天,可把他累惨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有每天照着饭时被人打一顿才有饭吃,实在是人间地狱一样的日子。
齐姨娘忙着帮楚华谨盖好被子,笑盈盈地道:“我的侄女,不就是侯爷的侄女?——侯爷的外甥娶了侯爷的侄女,岂不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楚华谨笑了笑,道:“还有另外两家在名单上呢,你别高兴得太早。”
齐姨娘忙问道:“还有谁?”
楚华谨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道:“简飞扬他妹妹”顿了顿,又道:“还有一家翰林的姑娘,似乎是贤名在外。圣上亲自点的。”
齐姨娘并没有把翰林家的女儿放在心上,只将镇国公的妹妹当作了对头,忙忙地在心底里盘算,对楚华谨道:“妾身明日想回娘家一趟,还望侯爷恩准。”
楚华谨“嗯”了一声,便沉入了梦乡。
裴舒芬在中澜院里一夜未睡。只到天快亮的时候,才钻进自己的琅缳洞天里,用自己特制的花水敷了敷脸,将两个桃子似的眼睛敷得消了下去,又略微去了去脸上的浮肿,才从琅缳洞天里出来,叫了丫鬟进来给自己梳洗。
梳洗完毕,裴舒芬不敢再穿华服,使人取了湖蓝色交领比肩通袖上襦,配着浅蓝色百褶孺裙,腰间挂着一支蓝色宫绦,系着一块羊脂玉如意佩。头上只梳了圆髻,插了一支点翠鹊登枝珍珠步摇,耳朵上只戴了两支米珠耳钉,十分素净娇俏。
“侯爷昨夜歇在哪里?”裴舒芬一边喝粥,一边问道。
桐月低声答道:“齐姨娘的院子里。”又道:“齐姨娘一大早过来给夫人请安,说禀了侯爷,今日要回娘家。奴婢见夫人还未起身,就自作主张应了她。”
裴舒芬没有在意。反正齐姨娘都说侯爷准了,她又 可能不准?特别是如今侯爷对她正在气头上,哪会在小事上再次触怒侯爷?
“侯爷起身了吗?”以前楚华谨不管在哪个姨娘院子里过夜,第二天早上都会到裴舒芬这里坐一坐,有时候陪她一起吃早食,有时候就是说说话。
今天已经这么晚了,还没有看见侯爷的影子,想是真的恼了她。
桐月见夫人问起来,忙回道:“奴婢不知。夫人要不要派人去齐姨娘的院子里看一看?”
裴舒芬放下粥碗,起身道:“不用了,我亲自去一趟。”
桐月便叫了人过来收拾碗筷,自己跟着夫人一起,去了齐姨娘的院子里。
楚华谨才刚刚醒了,正躺在床上发呆。
听外面的丫鬟通传,说夫人过来看他了,楚华谨才回过神来。想起昨日的事,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她动了手,当了下人的面给她没脸,想不到她还是忍住了,一大早就过来看 ,不由心里升起几分愧疚,放软了声音道:“进来吧。”
丫鬟打起帘子,裴舒芬低着头慢慢走了进来。
楚华谨抬头,看见裴舒芬一身蓝色衣裳,头上身上都收拾的极为素净,心里又软了几分,低声道:“昨儿,对不住……”
裴舒芬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坐到楚华谨床边,哽咽着道:“是舒芬疏忽了。侯爷责罚得对,舒芬不委屈。”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