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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先生轻手轻脚地将楚华谨扶到床上躺下,又叫了楚华谨的通房丫鬟抱琴过来服侍。
第二天,楚华谨醒来,看见抱琴在床脚打盹,有些疑惑地问道:“……是你把我扶上床的?”记得自己明明是在跟单先生一起喝酒。
抱琴惊醒过来,忙问:“侯爷可觉得舒服些了?昨晚单先生说侯爷醉了,将侯爷扶到床上,又唤了奴婢过来服侍的。——侯爷要不要喝碗醒酒汤?”
楚华谨点点头,想到单先生,有些怅然若失。
抱琴端了醒酒汤过来,服侍楚华谨喝了,又道:“侯爷,咱们家娘娘又有了喜,可是普天同庆呢。”
楚华谨回过神来,笑着将碗递回给抱琴,道:“收拾东西,咱们准备起程回京去。”又叫了小厮进来,让他去给幕僚和军士传话,让大家收拾行李,明儿就起程回京。
小厮欢天喜地地去传信。
抱琴也是一脸高兴,在屋里忙来忙去的收拾东西。
钦差启程回京,当地的官员当然也要饯行、送别,就差送一幅万民伞来凑热闹。
楚华谨倒是无所谓,还是单先生严加驳斥,不让当地的官员做得太出格。
本来打算第二天就能走的,结果生生拖了三天。
等到第四天真正上路的时候,楚华谨累得话都说不出来,躺在钦差的大车里,只觉得浑身骨头疼。
从西南回京,快马也要一个多月。
钦差的仪仗多,到了一地,有时候还有停留一番,跟当地的官员打打交道,就更慢了。
楚华谨却不能再等了。当他接到家信的时候,离裴舒芬写信的那天,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剩下离太夫人的寿辰,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日子。
楚华谨一心打算要在太夫人寿辰之前赶回去,至不济也要在寿辰当天赶到。可是算算时间,跟着大队人马一起走的话,他得三个月之后才能回京。那时候,太夫人的寿辰都过去两个月了。
楚华谨着急,他的幕僚随从也都看在眼里。
太夫人的寿辰乃是大事,不能拖延的。别说皇后娘娘圣眷正浓,又有了身孕,单说那三位嫡出皇子,就知道宁远侯府以后会更加的如日中天。
各位幕僚随从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便推了单先生出去,跟侯爷说,他们可以分了两拨人,一拨轻装上路,只带几匹马和几个服侍的人,同侯爷一起先往回赶。剩下的那拨人可以跟着钦差仪仗一起,慢一些回京。
侯爷赶回去是为了太夫人的寿辰,虽然有些不合规矩,可是圣上就算知道,必会赞侯爷仁孝,不会怪罪侯爷的。
单先生的话,楚华谨一向很能听得进去,便欣然依了,带了单先生,三个家仆,还有十几个兵士,赶了数匹马,先上路了。
这一路紧赶慢赶,走了半个月,终于来到江南的辉城府,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再抓紧些,寿辰之前进京完全是可能的。
跟着楚华谨赶路的人也都露出了笑容。
这一路风尘仆仆,每天就是马上马下,吃得用得都是凑合,可把他们累惨了。
到了辉城府,可以好好歇一晚上,再吃顿好的,多带些干粮上路。
楚华谨比随从还要累。可是宁远侯府里还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想起那一大家子人,楚华谨咬咬牙,也就撑过去了。
不过到了辉城府这个江南第一大府城,楚华谨也觉得可以放松一下,让大家休整一天,明儿再上路。
辉城府里最大最好的客栈,是城西的悦来客栈。
楚华谨当然是要住最贵的客栈,便让手下去悦来客栈定房间。
手下骑着快马先到了客栈,定了三间上房和数间普通房间。上房当然是给侯爷和他的幕僚住的,普通的房间便是家仆和兵士。
楚华谨带着单先生下了马,在悦来客栈门口瞧了瞧,对单先生笑道:“真不愧是江南第一大府城,这样的繁华,比京城也差不离。”
单先生自然对辉城府很熟悉,只想着赶紧离了这里,便催楚华谨道:“侯爷赶紧歇着去,明儿一早还要上路呢。”
楚华谨伸了伸胳膊,将马的缰绳扔给后面的下人,道:“其实也可以多住几天,不碍事的。”
单先生耐心地解释:“侯爷醋看现在走得快,可是江南多雨,眼看梅雨就要到了,到时候路可不好走。侯爷没来过江南,这些事情不晓得,在下就不得不多一句嘴。”
楚华谨听了觉得在理,点头道:“就听先生的,明儿一早就出发。”又问单先生:“单先生来过这里?对江南很熟悉啊。”
单先生讪讪地笑了笑,道:“年少的时候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就把话岔开了,问楚华谨:“江南的花娘很有名气,侯爷要不要……?”
楚华谨这几天累得一点花花心思都没有,忙摆手道:“饶了我吧。我还留着力气好骑马呢。”
说着,同单先生一起进了客栈。
此时从客栈的二楼上,走下来两个青衣素衫打扮的妇人。前面的一个也就罢了,不过是个清秀的小家碧玉的模样,看上去也上了年纪。楚华谨不过瞥了一眼,立时就被她后面的那位妇人吸引住了。
后面的那位妇人同前面的妇人一样,也只穿着烟青色左衽襦衫,底下系着藏青色百褶裙。走路的时候,裙底露出尖尖的月白色鞋头,鞋头上一朵白茶花若隐若现。再看那人头上,梳着堆云髻,只斜插着一支普通的银簪,十分朴素。可是她的脸,就如最艳丽的牡丹花一样,让人看了一眼,还想再看一眼,根本就挪不开眼去。楚华谨以前见过那么多美丽的女子,在这位妇人面前,统统成了陪衬。
单先生当然也看到了那位容色惊人的妇人,更惊讶的是,这位妇人脸上脂粉未施,完全是素面朝天。
“侯爷,在下没有说错吧?——江南的水土好,养出来的闺秀,不是北地能比的。”单先生笑吟吟地在一旁煽风点火。
楚华谨回过神来,嗤笑一声,道:“生得是不错,只是小家子气十足。”
单先生微笑。那位妇人虽然素面青衫,可是一点小家子气都看不出来……
两位妇人走下楼梯,看见楼下的大堂里突然多了些客人,颇为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楚华谨和单先生侧身让到一旁,让两位妇人出去了。
悦来客栈的掌柜赶紧过来招呼楚华谨一行人,又道:“最近上京寻亲的人不少。这位客官可也是要上京寻亲?”
楚华谨傲然道:“回家。”说完,便上楼去自己的上房歇着去了。
那位掌柜在后连忙叫了一声:“原来是京里的贵客!失敬失敬!”又赶紧叫了伙计上楼伺候。
单先生在楼下留了一会儿,跟掌柜的套近乎,问道:“刚才出去的两位妇人,可是做买卖的?”以为她们是暗娼之流。
那位掌柜赶紧道:“这位客官可别瞎说。人家是正经人家的妇人,是守寡的节妇,带着家人上京寻亲去的。据说京里的亲戚,还是位大官呢。客官可要谨记祸从口出,千万别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单先生一晒。京里的大官儿还少么?不是有一句话,叫二品、三品才出头,四品、五品满地走。六品、七品的官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又寒暄几句,就上楼去了。
这出去的两个青衣妇人,正是郑娇和柳梦寒。
柳梦寒劝服了郑娇,跟她一起带着孩子离了西南寿昌府,先去楚家的祖籍见了族长,讨了老侯爷的人情,带着族长一起进京。
她们比楚华谨一行人早到一天,此时已经退了房,要连夜赶路了。
皇后娘娘有喜的消息天下尽知,柳梦寒更是笃信自己这一趟上京是来对了。
楚华谨他们第二天一大早才从悦来客栈起程,离开辉城府,往北面的京城赶去。
一路上跑得急了些,楚华谨他们带的马,十匹有四匹都累得直吐白沫,还有两匹干脆就倒地不起。其中就有楚华谨骑的马。他是公子哥儿习气,骑马只讲爽快,根本不顾马的死活,所以他的马,最先被他抽得倒地不起。
本来他们还带着几匹马替换,可是这一路来,能替换的都替换了,已经有两个下人是共骑一匹马,将大家的速度拖慢了不少。
“侯爷,不能将就了。咱们还得去买几匹马。”手下有人提议。
楚华谨为难地四处看了看,道:“此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到哪里去买马去?”再说大齐朝的马匹同盐铁一样,都是属于特别管制,寻常人家能买到牛,不一定能买到马。
一行人正在发愁,从后面的路上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众人精神一振,道:“看来是过往的客商,咱们可以向他们买两匹马。”
楚华谨允了,站到路旁,等着自己的手下去拦车。
从后面过来的正是柳梦寒和郑娇的两辆大车。
她们此次出行,装扮得十分朴素,一幅穷家小户,上京打秋风的样子。
柳梦寒只带了一个得力的手下扮作车夫在跟前。别的人手带着楚家的族长,另外寻了条路进京。他们先去京城,安顿下来之后,等着柳梦寒一行人,看情况再汇合。
郑娇万事不理,只听柳梦寒摆布。
单先生张了一眼,发现这两辆车虽然其貌不扬,但是拉车的马,和备用的马,却都匹匹神骏,非同凡响,心里就有些起疑。
楚华谨却管不了那么多。他们是微服先行,所以一路行来,都没有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楚华谨的属下去交涉买马,当然也没有报宁远侯府的名头,只说他们老爷要进京,马不够用了,要向她们买两匹马。
柳梦寒当然不愿意。她们的马也将将够用而已,要是卖两匹,她们自己就更走得慢了,便执意不许。
楚华谨在一旁背着手听了半天,有些不耐烦了,对身旁的人交待了几句,便道:“给银子,牵马!”直接要夺了马去。
那属下一听,当然照做。往柳梦寒的车里扔了一锭银子,便叫了两个人过来,动手抢马。
柳梦寒有些气急,可是她们一行人都是女人和孩子。唯一管用的车夫,面对对方那么多男人,也不是对手,只好忍了气,眼睁睁看着他们解了马的缰绳,牵走了两匹马。
柳梦寒在车里死盯着为首的楚华谨,命车夫去问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楚华谨却懒得多说,翻身上了马,扬鞭继续上路前行。
京城里面,进了五月,天气逐渐炎热起来。
简飞扬这段日子又悄无生息地出京,帮圣上办了两次差。不过好些很棘手的样子,两次都是无功而返。
贺宁馨见简飞扬最近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有意想帮他,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天午后,贺宁馨命小厨房做了酸梅汤,又将地窖里的冰磨了细粉,撒到酸梅汤里。这种酸梅汤,已经取代普洱茶,成为简飞扬的最爱。
带着撒了冰粉的酸梅汤来到外院书房,贺宁馨看见简飞扬正低头在书桌后面写写画画,便敲了敲门,含笑道:“我可以进来吗?”
简飞扬抬头一看,脸上顿时浮起喜色,从书桌后面起身过来接了贺宁馨进去,又道:“你怎么出来了?大中午的,外面的日头正毒,若是中了暑气就不好了。”
贺宁馨将手里的提篮递到简飞扬手里,道:“喏,你喜欢的冰粉酸梅汤。”
简飞扬揭开篮盖,看见白玉碗里色泽酒红的酸梅汤,伸手就端了出来,一仰脖便全喝了下去,道:“下次做两碗,一碗不够喝。”
贺宁馨伸手接过碗,放回提篮里,又盖上盖子,随口道:“这东西太过寒凉,偶尔喝一碗也就算了。喝那么多,身子受不住。”
简飞扬笑嘻嘻地没有说话,看着贺宁馨在书房里四处走动,帮他收拾屋子。
这间书房,以前只有简飞扬可以进来。后来成亲之后,贺宁馨也可以进来。除此以外,别人都不能踏入这道门半步。简飞扬同幕僚议事,都是去专门的议事厅,从来不把人领到书房里来。
贺宁馨知道简飞扬处事谨慎,对别人不甚放心,便经常过来帮他整理书房。
简飞扬盯着贺宁馨看了一会儿,叹气道:“我这阵子心情不好,让你担心了。”
贺宁馨回头笑了笑,将简飞扬桌上的书本和纸张分了类,摆放整齐。
“你有事闷在心里,我看着也难受。不如说出来,就算我不一定能帮你排忧解难,只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不定能抛砖引玉,让你想到法子呢?”贺宁馨收拾好书本,走到简飞扬身边坐下。
简飞扬笑着握住贺宁馨的手,道:“你天天忙里忙外的,我看着心疼,不想让你再为我的事操心。”
贺宁馨反手握住简飞扬的手,含笑道:“我们夫妇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样见外做什么?”
简飞扬偏了头,看着贺宁馨道:“既如此,那你说说,有一位官员,在很重要的位置上,却做了很多见不得的人的事。只是明面上的线索都被他斩得一干二净,一点错都抓不着。你说怎么办?”
贺宁馨苦笑:“你说得这样简略,我又不是神仙,如何知道该怎么办?”
简飞扬也笑,便将东南道知府谢运的事,又说了一边。
贺宁馨晓得,简飞扬为了这谢运的事,已经跑了三趟东南道了,连圣上都觉得棘手。谢运的官声不错,在东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