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人携着手出到外屋里,裴书仁便放开沈氏的手,甩着袖子,一人走到前面去了。
沈氏半低着头,微微退后半步,跟在裴书仁身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沈氏和裴书仁住的院子,是裴府里的东跨院,也是除了裴老爷和夏夫人的正院以外,最大的院子。
裴老爷现在辞了官,本来不应该再住在正院里。可是裴书仁和沈氏都死活不肯住到正院,裴老爷和夏夫人感念大儿一家的孝心,便在正院住了下来。
沈氏的陪嫁丫鬟彩云见少奶奶和少爷都回来了,忙过来要帮大少爷解开外面的大衣裳,换了家常的袍子。
裴书仁却用手把她挡了回去,自己进了内室换衣裳去了。
彩云还想跟进去,沈氏已经曼声叫住了她,道:“别跟进去了,你今儿也别管事了,回去跟彩环说一声,都在屋里等着。过一会子,我再命人叫你们过来有话交待。”
彩云和彩环便是沈氏当年给裴书仁的两个通房,跟了裴书仁也有七八年,一直无出,两个丫鬟也有二十五岁了。
彩云听了沈氏的吩咐,心知不好,眼泪汪汪地往内室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大少爷换了衣裳从里面走出来。
“大少爷……”彩云哆嗦着双唇,就要给大少爷跪下。
裴书仁看了她一眼,对她也有些内疚,一抬身坐到了沈氏身旁的位置上,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先回去吧。”
彩云无法,又瞥了大少爷两眼,才起身倒退着出去了。
“你都想好了?”裴书仁看着坐在一旁的沈氏问道。
沈氏定定地看着裴书仁的眼睛,轻声道:“如果你舍不得,我可以留下她们。”
裴书仁失笑,又挪近了些,在她耳边低声道:“当初不知是谁死活要把她们塞给我的……”
沈氏微微垂下了头,脸上飞起两团红云。没了在外面杀罚决断,意旨铿锵的刚强样儿,反而比习惯性弱不禁风的女子更有一番动人的风韵。
裴书仁终于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沈氏挣了两下,从裴书仁手里挣脱出来,立刻起身坐到一旁的暖椅上,斜睨了他一眼,道:“你是大哥,就算不用服孝,也该避讳点儿。再说,我还不是为了你,才把她们给了你……”说到这里,沈氏定定地看着门口绣着五福临门的门帘,叹息道:“也怪我。都是我误了她们。”
裴书仁见沈氏自责不已,便耐心地劝慰她道:“你当初也是问过她们的,她们也是自愿的。如今她们年岁也大了,一直吊在我们房里,不上不下的,更是误了她们。还是按我们昨晚上说好的,把她们放出去吧。给她们个恩典,除了她们的籍,让她们出外自行择婿,也是全了你们主仆一场的情分。”
看见沈氏还是一脸愧疚的样子,裴书仁补充道:“你到时候多给些陪送,在银钱上多帮衬她们一把就是了。”
裴书仁眼看就要入阁拜相,对自身更加严谨起来。
做文官的,想入内阁,于女色二字更是要严防死守。一般的文官,纳个妾,逛个青楼啥的,无伤大雅,也没人会揪住不放。可是将来若有一天,此文官上了文渊阁的后备名单,则此人以前所有的所作所为,公德私德,都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论缇骑,还是言官,都会仔仔细细查验你的祖宗八代,一言一行,甚至可能包括你睡正室和睡小妾的时日比例。多少人就是栽在女色上头,背景调查通不过,痛失登上文官最高位的机会。
前车之鉴太多,所以大齐朝的文官如今都学精乖了。纳妾的有,宠妾灭妻的却很少。因为极少有男人把小妾看得比自己的官位前程还要重要的。
除非做大妇的实在太过软弱,要说规矩在那儿摆着,律法在那儿摆着,身份在那儿摆着,若是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做大妇的还被几个银子钱买来的小蹄子拿捏,也只能怪自己脑残。
官场如战场,稍一行差踏错,不仅自己身败名裂,还有可能祸连九族。为官做宰的时候就整一屋子小妾通房,却是唯恐自己的小辫子不够多,自寻死路呢。——大齐朝的官场上,若是你想坏了别人的仕途,很简单,给他多送几个女人就是了。只有脑子不够使的男人,才会觉得女人是多多益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裴书仁如今才做了京官,这两个通房,便是头一个要打发掉的。他未娶亲的时候,从没有过通房丫鬟。这两个通房,还是沈氏嫁了他之后,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开得脸。当时沈氏只跟她们说,等她们有了身孕,就抬姨娘。
裴书仁既不想要庶子,也不想正经纳了她们做妾室,妨碍自己的仕途,便做了些手脚,因此两个通房这么多年,都没有身孕。
沈氏以前不晓得是裴书仁做了手脚,一直以为这两个丫鬟不能生育,更不想放她们出去吃苦。——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在这个世上哪里有活路呢?
裴书仁后来才明白沈氏的顾虑,因此昨儿晚上,就跟沈氏一五一十坦白了。还说以后公务繁忙,不会有时间再应付妾室姨娘,又言律法有云,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不需要再为了后嗣纳妾,还对沈氏立下了一生一世不纳妾的誓言。
沈氏自然是又惊又喜,知道丈夫从来说话算话,是个一言九鼎的大丈夫。他既然说了不纳妾,就一定不会出尔反尔。再加上沈氏终于对婆母放下戒心,便同意了将两个通房都放出去配人。
如今再说起这事来,沈氏还有些不好意思,对裴书仁嗔怪道:“你既然有顾虑,为何不早跟我说清楚?”
裴书仁斜躺在罗汉床上,不想再多纠缠这两个通房,便微笑着换了话题道:“别说她们了,你打发了就是。还是说说四妹妹的嫁妆吧。”
沈氏定了定神,起身去自己内室拿了帐册过来,坐到裴书仁身旁,一一翻开给他看,又道:“宁远侯府的聘礼是两千两银子,十抬绸缎衣料,虽然不算少,也决不算多。只是有一样不妥,”
看了裴书仁一眼,见他探询地看着自己,沈氏有些迟疑地道:“宁远侯府送聘礼过来的赵妈妈偷偷跟我说,当年他们府里纳齐姨娘,也是送了聘礼的。而且和给四妹妹的聘礼,一个样儿。”
第五十七章 填房 中
说起齐姨娘,裴书仁皱起眉头问道:“可是那日冲进来,挡在楚华谨身上的那个妾室?”说得是那日他们三兄弟上门“打姑爷”的时候,齐姨娘冲过来挡着,还被楚华谨当众扇了一耳光的事儿。
沈氏微笑颔首道:“正是她。她是定南侯的嫡长女,当年跟你的大妹夫定过亲,后来……,据说一直不嫁,他们家没法子,求了老宁远侯,答应给你大妹夫做妾。当时楚家对她还是心有愧疚,所以正正经经给了聘礼,还去顺天府上了档子,明公正道做了良妾。”只是给聘礼这事儿不合规矩,就只有宁远侯府和定南侯府的几个相关人等知道,外面的人通不晓得。
沈氏也是从宁远侯府里送聘礼过来的赵妈妈那里听说的此事。赵妈妈是裴舒凡的陪房,当年定南侯府嫡长女进宁远侯府为妾的事,是裴舒凡一手操办的,赵妈妈当然对这些事情了熟于心。
裴书仁听了,也冷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件事,还是我妹妹一手促成的。不过是宁远侯府里那两个家生子姨娘实在太过猖狂,我妹妹无奈之下,只好另外抬了一个对头进来,分散一下她们的注意力。要不是这个齐姨娘进府,我妹妹也生不下益儿和谦谦。”
这些来龙去脉沈氏倒是不知道。不过她同裴舒凡是一样的人,是在同样的教养下长大的,对朝堂大事心知肚明,平日里同丈夫也能说得上话。
听了裴书仁的解释,沈氏垂目沉默了半晌,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大妹妹,真是不容易。”
裴书仁装作不在意,转头用袖子抹了抹脸,不想让沈氏看见他又流泪了。
沈氏眼角瞥见裴书仁伤心,心下也自伤感,便赶忙又翻着帐册看了看,道:“四妹妹嫁妆的事儿,还得好好商议商议。宁远侯府用妾室的聘礼,就是摆明了打我们裴家的脸。可是我们若要为四妹妹出头,又担心娘心里不舒服,实在是难办。”
裴书仁心绪平静了下来,随便想了想,便起身对沈氏笑道:“要不这样吧,你跟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和大妹夫都回个话,问问他们到底是娶填房呢,还是纳妾。若是纳妾,我们裴家可不敢违了皇后娘娘的旨意,也丢不起这人。问问他们可是故意要打皇后娘娘的脸?”
“若是填房,他们用个纳妾的礼数来迎亲,这是打我们的脸呢,还是打皇后娘娘的脸?——索性再问问他们,是不是同皇后娘娘有仇。这样左也是打皇后的脸,右也是打皇后的脸,他们是皇亲国戚,抗得住。我们是正经的官宦人家,可不敢跟皇后娘娘过不去。”
沈氏从来没见过丈夫这样尖刻犀利的样儿,不由微张了樱桃小嘴,有些失神地盯着他。
裴书仁回头看见一向精明能干的沈氏怔怔地看着自己,忙往自己身上打量了一眼,奇怪地问道:“怎么啦?可是哪里有不妥?”
沈氏款款地站起身来,走到裴书仁身边,轻轻地帮他整了整外袍,又拍了拍他的左肩,掩饰道:“好象这里有些灰的样子。”
沈氏身量高挑,只比身材高大的裴书仁,矮半个头而已。
裴书仁微笑着伸出右手,按住了沈氏拍他左肩的手,低了头想说话,又觉得胸口涨得满满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拍拍她的手,转身出去了。
沈氏默默地站在屋里,看着裴书仁远去的方向出了一回神,才收敛了思绪,让人把彩云和彩环两个人叫进来。
彩云和彩环自从跟着沈氏到了京城,就觉得不一样了。大少爷从来不去她们屋里,平日里也不再对她们和颜悦色。就连吩咐人伺候,都不再叫她们过来。
听了沈氏说要她们出去配人的话,两人在地下跪着,低着头,半天没有言语。
沈氏命人拿了她们俩的身契过来,又一人给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道:“这些年你们也不容易。拿着这些银子出去,找户好人家嫁了,以后生儿育女,后半生也有个依靠。”
彩云接了身契和银票,眼泪一滴滴地往地上淌下去,低头哽咽道:“大少奶奶,可是奴婢惹恼了大少爷,才要赶我们出去?”
一旁的彩环也泣道:“不瞒大少奶奶说,我们两人算是废人了。——现在就算出去,还有什么指望?还望大少奶奶发发慈悲,留我们在府里,我们就做丫鬟,自做自吃,能养活自己就行。”
沈氏略微有些尴尬,可是又不能跟两个丫鬟说实话,便和颜悦色道:“你们的顾虑,我都知道。我托老爷给你们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过来,明儿给你们仔细把把脉,瞧一瞧。你们还年轻,也不算大毛病,能治得好的。”
彩云和彩环将信将疑,但是也不敢跟沈氏犟嘴,只好委委曲曲地给她磕了头,下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第二日,沈氏果然请了大夫到府里头,给彩云和彩环“瞧病”。那大夫得了沈氏的叮嘱,自然将两人的“症状”说得透彻,又开了一幅汤药,叮嘱她们每天早晚各喝一次,喝足一个月,自然就“痊愈”了。彩云和彩环虽然半信半疑,可是喝了那药几天,就觉得有些不一样,信心更足了些。
将彩云和彩环都打发出去了,沈氏才忙起来四妹裴舒芬的婚事。她先将宁远侯府的聘礼全部退回,又故意将退聘礼的缘由大张旗鼓,闹得满城皆知。
宁远侯府的太夫人本来是故意用纳妾的聘礼,来出一出上一次在裴家受的气。还特意派了裴舒凡的陪房去送聘礼,就是有意让他们知道,他们宁远侯府,不把裴家的庶女放在眼里。没想到被裴家的人反将一军,抬出皇后娘娘这尊佛,让太夫人立刻狼狈不堪起来。
宁远侯楚华谨这才知道太夫人出了个什么昏招,虽然他晓得太夫人大概是为了报复裴家人对她先前的不恭,才故意在聘礼一事上羞辱裴家人。只是这样做,太夫人却忘了这婚事是皇后娘娘亲自赐婚。故意为难裴家人,其实也是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我哪有想这么多?”太夫人气呼呼地在屋里发起脾气来。
楚华谨苦笑着劝道:“娘,早跟您说了,赶紧把这桩事妥妥当当地办了就完了,何苦又多出一桩事来?”
裴家人个个都是人精,已经把这桩事,通过一个好传话的御史夫人,传到监察御史耳朵里。大家现在都知道宁远侯府不仅故意羞辱裴家人,而且知道宁远侯府里,有个下了“聘礼”的妾室。
这几日,已经有言官开始摩掌擦拳,打算要参宁远侯楚华谨“以妾为妻”了。楚家是后族,“以妾为妻”不仅是违例,而且是拖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