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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美人骨-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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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离开后,时宜反思刚才自己的表现,活脱脱个小媳妇她有些窘意,也有些担心,昨晚的激烈争吵,她并没有旁观,却听了七七八八。只是这么听着,就已经能推测出,他刚才所说的“难堪”,会是如何的情景。 
  她在房间里,有时坐,有时又站起来。 
  天从五点的朦朦黑,到日头初升的透亮,不觉就过了一个小时。连穗连着问了三次要不要准备早饭,她都说再等等。却不料等来了他母亲的传话,要她陪着一道去进香。 
  连穗说的时候,她有些不敢相信。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变了。 
  她本想问连穗,大夫人偏好什么衣服,在话要出口时,堪堪止住。周生辰提醒过她的话,她记的很清楚:这个宅子,大小院落有68座,房屋1118间,人很多,也很杂。她感同身受,并非真源于什么影视剧,而是曾经的真实体会。 
  昨天的事情并不难理解,他也被困在这样复杂的漩涡里,步步为艰。所以在这里,除了他以外,时宜告诉自己,对每个人都要小心一些。 
  腿有伤口,还包裹着纱布,不能穿裙子,也穿不了贴身的裤子。 
带来的衣服,倒是有运动服能穿。 
  她想到他的家规,还是咬咬牙穿了旗袍,自己把纱布拆了几层,勉强穿上了不透明的黑色丝袜。还算妥帖,只是高跟鞋穿不得了,有些怪异。 
  因为要拆卸纱布,小心穿上丝袜,耽误了些时间。 
  她到大宅门外,已经是此起彼伏的车门闭合声,却没有任何车发动。周生辰远远站在第二辆车旁,在等她,在看到她的衣着装扮,神情有瞬息的怔愣。 
  “姐姐,”第一辆车的副驾驶座被推开,穿着黑色背带西裤的周生仁探出头,“我母亲让你和我们坐一辆车。”时宜刚走了两步,就停下来,看他。 
  周生辰不动声色,微微颔首。 
  她忐忑着,尽量以最快的步子走到车前,周生仁跳下车,替她开车门。在打开的一瞬间,她看到他母亲独自坐在后座,身着暗色花纹的旗袍,搭了件深紫色的披肩,妆容一丝不苟,笑容也非常有涵养:“时宜小姐,请上车。” 
  疏远的称呼。 
  他母亲难道不知道,周生辰已经和自己合法夫妻?还是真的不肯承认?她越发忐忑,余光里看了眼仍旧站在车旁的周生辰,坐了进去。 
  车队很快离开,她和他母亲并肩坐着,竟然格外安静。到开了好一会儿,倒是他那个十几岁的弟弟,从前排扭头看过来:“时宜姐姐,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你很好看。” 
  她笑:“谢谢。” 
  周生仁也笑笑。 
  她能感觉到,这个看起来话不多的男孩子,在试图缓解车内几近凝固的气氛。或许因为他们两个的简短交谈,真的起了作用,他母亲终于轻轻摇头,笑著说:“小仁,看人不能只看脸。我告诉过你,‘靡曼皓齿,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还记得吗?” 
  她怔了怔。 
  周生仁悄悄递给时宜安慰的眼色,却在一本正经回答自己的母亲:“记得。母亲说过,这句话是说,美色和俗曲都会乱人心性,切忌沉溺。” 
  小男孩坐的角度,恰好足够和她交流眼神。 
  时宜悄悄地,也自嘴角扬起个弧度,感激于周生仁的善意。 
  自此一路再无话。 
  她正襟危坐,想,或许他母亲真的很生气,毕竟周生辰没有按照家里的安排娶妻。或许就像高门大户的婆婆,总要给未来媳妇一个下马威。她悄悄安慰自己,幸好是这样的家庭,他母亲再性格怪异,该有的礼数却一个不少,总不会当面给什么难堪。 
  长久维持一个坐姿,她膝盖有些隐隐作痛。 
  想着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就如此又保持了二十几分钟。最后耐不住,轻轻地挪动自己的腿,看到窗外,已经有了山林古寺的风景,暗暗松气。车停下来,周生仁先跳下车来,给他母亲打开车门。 
  “时宜小姐,”在车门打开时,他母亲说了句话,“关于你们的合法夫妻关系,周生家不会承认,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是否坚持要和我儿子在一起。” 
  她始料未及,身侧人已经下车离开。 


☆、第二十二章 总有离别时(1) 

  这里出乎意料的清静。 
  时宜很庆幸;他母亲虽要她全程陪同,却并没再说什么。时宜进香当真是虔诚;双手合十,跪在了早已有两道深痕的跪垫上;对佛祖拜了三拜。 
  抬起头,看微微含笑的佛像。据说信与不信的人;善与恶的人,眼中的佛像是不同的。慈悲的;怜悯的;含笑的,不一而足,而在她记忆中;佛祖永远都是微微含笑;从未变过。 
  她忽然想,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她记得所有,而周生辰什么也不知道。    
  时宜跪下去时,忘记了自己还在恢复期的膝盖,站起来,后知后觉地有些疼。有只手握住她的手臂上侧,将她扶起来:“如果有下次,不用为了穿旗袍这么做。其实穿运动服也挺好看的。”他记得上次在她家小睡,从客房出来时,时宜就穿着身淡蓝色的运动服,盘膝坐在有些暗的房间里,戴着耳麦看电视。 
  尤其在没发现他前,捂着嘴笑那些电视情节的动作。 
  他现在还记得清楚。    
  “没关系,没有完全取下来,所以不会有问题,”她轻声问:“刚才一直没看到你?” 
  “我是无神论者,”他低了声音,回答她,“所以一直站在大殿外,看风景。” 
  两个人走到大殿外,千载古刹,只是站在这里,就觉得心慢慢变得宁静。 
  “可是我很信佛,”她笑,“怎么办?” 
  他回头,去看了眼殿中佛祖:“完全尊重。” 
  “你看到的什么?”她好奇。 
  “看到的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看他,是什么样子的?” 
  周生辰因为她的问题,略微多看了会儿:“慈悲。” 
  她看着他的侧颜,一语不发。 
  有些人即使忘记了所有,改变了音容,却还是不会改变的。 
  这一瞬,有身影和眼前的他叠加,那个影子也曾说过,释迦牟尼抛却妻儿,入空门,就是因为对苍生的慈悲。她记得清楚,所以她从没怪过他所说的:不负天下,惟负十一。    
  周生辰察觉她的沉默,低头回视:“怎么?难道和你看到的不一样?” 
  “不太一样。” 
  “你看到的,是什么样子?” 
  “笑著的,”她轻声说,“看起来,像是很喜欢我,所以总是笑著。” 
  他讶然,旋即笑起来。 
  视线从她的眼睛,落到了她的无名指上,她手指纤细白皙,戴这样的戒指很好看。 
  他们站的地方,有斑驳的白石围栏,他似乎是怕她被太阳晒到,把她让到阴影处。这个位置很僻静,他始终在陪着她说话,像是怕她会无聊。其实经过这么多天的接触,她发现周生辰这个人应该不太喜欢说话,尤其是没必要的闲话。 
  惟独和自己一起,总会想些话题,和她聊下去。 
  他在努力,她看得出来,所以她也心甘情愿为他而努力。    
  午饭是在山下的饭庄吃的,周文幸走在她身边,低声说,因为母亲很信佛,所以早年在此处建造这个地方,专为招待周生家人、朋友而设。 
  吃的自然是斋饭。 
  饭罢,有今日来的客人,听说这里有周生辰即将订婚的女孩子,竟当场写下一副字。周生辰并不认识这个人,倒是他母亲好意告诉他们,这是周生辰父亲的朋友,写的一手价值千金的字。 
  礼物送的突然,时宜收的时候,发现身边竟无一物可回赠。 
  她悄声问周生辰怎么办,他倒不在意,低声安抚她。这种当场馈赠字的事,并不常见,即使没有什么回赠也不算失礼。她想了想,对那位世伯笑问:“世伯的字是千金难换,时宜的画虽比不上,却还是想能够回赠,不知道世伯是否会嫌弃?” 
  她语气有些客套,那位世伯听罢,欣然一笑,当即让出书案。 
  他们交谈的地方是饭庄的二层,刚才为了观赏这位世伯的字,很多周生家的客人都起身观看,此时又听说是周生家未来的长孙长媳,要现场作画,更是好奇。 
  这位家世寻常,却生的极好的女孩子,会有怎样的画技?    
  周生辰也未料到,时宜会如此坦然,说要作画。 
  他对她的过去太过熟悉,熟悉到,能清楚记得她从幼儿园起,一直到大学所有同学、朋友的名字。这期间的资料,并未说明,她曾师从何人学画。 
  他站在书案旁,看她拿起笔,略微思考着。    
  时宜的脑子里,回想着自己曾经最擅长的那些,那些由他亲手传授,他最爱的静物。便很自然地落了笔。 
  起初是芦草,独枝多叶。 
  层层下来,毫无停顿,仿佛是临摹千百遍,笔法娴熟的让人惊奇。 
  到芦草根部,她笔锋略微停顿,清水涤笔,蘸淡墨,在盘子边上括干些,再落笔已是无骨荷花。渐渐地,纸上已成一茎新荷。 
  那些不懂的,只道此画当真的清丽空潆。 
   惟有世伯和他几个好友,渐从长辈的鼓励笑意到欣赏,到最后,竟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赞颂的神情。 
  画的是荷花芦草,笔法洒脱轻盈,风骨却有些清冷。 
  她怕自己耽误时间,刻意快了些,到结束整副画时,那位世伯禁不住摇头叹息:“可惜,可惜就是画的稍嫌急切了,不过仍是一幅值得收藏的佳作,”世伯很自然地叮嘱她,“时宜小姐,不要忘记落款,这幅画我一定会珍藏。” 
  她颔首,再次涤笔,落了自己的名字。 
  岂料刚要放下笔,那位世伯忽然又有了兴致,问她可否介意自己配首诗?时宜自然不会介怀,世伯接过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两列诗,却为尊重画者,不肯再落自己的名字。    
  周生家未来的长房长媳如此画技,出乎所有人意料。 
  在场的周生家的长辈和世交,都因这位德高望重的世伯,而对时宜另眼相看,甚至纷纷开着玩笑,说要日后亲自登门求画。她不擅应酬,更难应对他家里人各种语气和神色,到最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频频去看周生辰,用目光求助。 
  他似乎觉得有趣,但看她如此可怜兮兮,便寻了个借口,带她先一步离开。 
  坐上车了,他想起她的那幅画,还有她明明是被人称赞,却显得局促不安的神情,仍旧忍不住笑着,去看坐在身边的人。 
  时宜察觉了,不满地嘟囔了句:“不要再笑我了。” 
  “很有趣,”他笑,“明明画的很好,却觉得很丢人的样子,很有趣。” 
  “你也觉得好吗?”她看他。 
  “非常好,你的国画,是师从何人?” 
  她愣住,很快就掩饰过去:“没有师父,只是有人送过我一些画册,我喜欢了,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练,当作打发时间。” 
  他毫不掩饰惊讶。 
  “是不是很有天赋?”她继续混淆视听。 
  他兀自摇头感叹:“只能用天赋来解释了。” 
  她笑,十年的倾心学画,最擅长的就是画荷。 
  而他,便是那莲荷。 
   
  回到老宅,正是午后艳阳高照时,周生辰让她回房去换衣服,自己则坐在二楼的开放式书房里,对西安的交流项目做最后的交接。时宜照他的嘱咐,换了运动服走出来,看到他正在打电话,说的内容完全听不懂。 
  只是在电话结束时,忽然交给她,说何善想要和她说再见。 
  时宜接过来,听到何善的声音有些雀跃,还有些紧张:“那个……时宜……不对,现在应该叫师母了。”她嗯了声,悄悄看周生辰,脸有些微微发烫。 
  “真可惜啊,周生老师忽然就离开了,但是一日为师,终身是父,所以时宜你也一辈子是我们的师母,”何善嘿嘿笑著,“你知道吗?周生老师就是我们的偶像,那种看上去好像就不会娶妻生子的科学家,我们都觉得他要是结婚了,就很怪异。可是想到是你,我们又觉得真是绝配,才子佳人,这才是最高端的才子佳人啊。” 
  何善继续念念叨叨。 
  她听得忍俊不禁。 
  周生辰看她在笑,饶有兴致坐在她面前,看她接电话。 
  时宜用口型说:他好贫啊。 
  他笑,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 
  很自然的动作,可是碰到她后,却不想再移开。慢慢地从她额头滑下来,顺着她的脸,碰到她的嘴唇。时宜没有动,感觉着他的动作,看着他漆黑的眼睛。 
  他征询看她。 
  时宜无声闭上眼睛。 
  他细看了她一会儿。 
  少时有背诵吕氏春秋,其中曾说“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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