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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才是他灵魂深渊的尽头。
即使朝夕相伴耳鬓厮磨,以交合和言语做为沟通,还是触不着他的心。还是有着高不可测的障碍竖立在面前
。
伏见一心渴望能了解冬贵的一切。
绝不把他让给任何人。也不容许任何人碰他。
正因为深爱冬贵,所以竭尽所能想保护他。
但是,在争取力量保护冬贵的同时,无形中也剥夺了他们相处的时光。冬贵在寂寞难耐之余,只能转而寻求
他人肌肤的慰藉。也因此,伏见不得不容忍其他人触碰冬贵。
总是参不透的自己实在可悲极了。
伏见嘴角勾起自嘲的轻笑,讥讽自己的空虚。
不管他爱得多深,都无法和那个人的灵魂相结合。
只是让他深深体悟到,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冬贵和自己终究是截然不同的异种生物。
「真的很抱歉,老师说他今天不见外客。」
门生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礼貌地谢绝了上门求访的伏见。长州阀大老山岸直武向来看公家不顺眼,伏见也
不认为他会轻易接见自己,却没想到会连吃三天闭门羹。
虽然穿了三件式西装和厚大衣,箱根的冬天还是很冷。呼出来的气是白色的,和残雪混在一起几乎难以分辨
。
回家路上顺便到旅馆一趟的伏见,打电话向嵯峨野报告游说的进度。嵯峨野鼓励他再接再厉,目前情势依然
胶着,能否打破僵局,全看他和山岸会谈的结果了。
伏见也想过是否该改变作战计画,但要说服顽固的现任首相,还是由权威的同乡长老出面比较可靠。一再吃
闭门羹也不是办法,干脆走一趟强罗别邸,从他的好友那边着手吧。尽管心里这么盘算,还是一无所获地浪
费了三天时间,伏见心里越发焦躁。
回到别苑,旅馆服务人员似乎在他出门时来过,厨房里堆了一些新食材。
冬贵和平常在自宅时一样穿着襦袢,蜷缩身子躺在阳光充足的房内安憩。
「……」
来到这里之后,他从没抱过冬贵,这是伏见的消极抗争。
同样在生闷气的冬贵也不肯主动求欢。或许他是算准了,伏见迟早会屈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
趁两人的关系还没闹得更僵之前,让冬贵先回东京或许比较好。设局色诱那件事,以后再问也不迟。
「嗯……」
冬贵翻了个身醒来,发现伏见回来了,理所当然地要伏见把膝盖给他当枕头。
「冬贵,你肚子饿不饿?」
「不饿。」
冬贵对食物向来兴趣缺缺,通常都把性欲摆在优先顺位。也难怪外面的人都说,他专食男人精血。
「整天闷在这里你也腻了吧,我明天找人送你回去好吗?」
「你不回去?」
「要是内阁倒了还是解散也就罢了。但以目前状况来说,我还不能走。」
「那,我也要继续留在这。」
冬贵扭过头去,不再看伏见。
「你也要替家里的人想想吧,冬贵。」
伏见半是责难地劝说,冬贵却似乎充耳不闻。
「我需要的人就只有你。」
「孩子们需要父亲。难道你一点也不疼爱自己的骨肉?」
「我不知道。」
闭着眼睛的冬贵,用清澈的声音淡淡回答。
「他们,跟我不一样。」
「不一样?」
「祖父和父亲我也不太懂,但孩子们……我更不懂。」
寥寥几句,伏见胸口却宛如遭到重击。
冬贵声音中透露的,不是撒手不理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不知所措的徬徨。
「他们跟我完全不一样。」
清涧寺家曾被预言将终结在冬贵这一代,伏见却说什么也要让它继续繁衍。也因此,他让冬贵迎娶嵯峨野的
侄女绫子,为这个家开枝散叶。但是,冬贵是自古以来奉行同族联姻的清涧寺家末裔,对他而言,混入外来
血统的国贵及其他孩子们,或许和异物没有两样,让冬贵难以认同他们是血族的一员。
这个男人是清涧寺家最后的遗孤。
至纯的血脉传到冬贵便已断绝,从以前到现在,冬贵始终都是孤独的。
即使伏见给了他妻儿,灌注他再多的爱情,都无法抹去冬贵与生俱来的孤独。
连这点都推论不出来的自己,是否把爱情用错了方向?
「——你寂寞吗?冬贵。」
「我有你在啊?」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对你来说不是像眨眼般短暂吗?」
伏见自嘲地笑了笑。
尽管爱他入骨,但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冬贵。
即使倾囊所有的爱,也只是徒留无尽的空虚。
对他付出爱情并不是贪图得到回报。
——但是……
正因为爱他,令自己几乎快失去自信。他被始终猜不透心思的冬贵搞得心绪不宁,就像陷入迷宫里。
这已经是第四度拜访山岸的宅邸。
连续几天都是放晴,但今天的天空却堆积了厚重的云层。
「真的很抱歉,老师今天也不见客……」
门生的态度今天也出现微妙变化。
一开始只是来碰碰运气,照这个情况看来,似乎面临关键时刻了。伏见从十几岁就开始和政客打交道,应付
这种场面自然深谙诀窍。再加上他研究过山岸的性格,知道要摆平这种类型,偶尔得用强硬一点的手段才行
。
「见不到山岸先生,我绝不回去。」
「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
随着冷硬的声音,大门在伏见面前关上。
站在门前的伏见睨视着宅邸。
这下得比比看谁比较有耐性了。
——啊。
冰冷的东西答一声落在肩头,旋即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滴如冰珠般寒冷,打在伏见的脖子和脸上。大衣很快就湿透了,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
随着黄昏降临,气温明显下降。
宛如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争强斗气一样,伏见脑中完全没有退缩的念头。
大概淋了一个小时左右的冰雨吧。
冷不防地门打开了,刚才的门生探出头来。
「——请进吧。」
伏见以自己身体湿透为理由,也不进入屋内,只从庭院绕过去站在外面会晤山岸。
「好久不见了,先生。很荣幸能见到您。」
伏见站在庭院里弯身鞠躬,山岸不悦地说:
「连这样的大雨也赶不走你,想不到公家的人还有几分骨气。」
有别于公家的嵯峨野,山岸既是士族出身,也是创设陆军的大功臣。正因为如此,厌恶军阀的嵯峨野和山岸
彼此针锋相对,两人的关系是出了名的势不两立。
「您过奖了。」
「不过,政事就该交由政治人士来处理。局外人还是别插手多事。」
山岸沧桑的嗓音,充分展现老谋深算的过来人不容置喙的强势。
「您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们认为首相过于意气用事,以致误判局势。所以偶尔也该给他当头棒喝,请他
听听外界的意见。」
「也难怪他会意气用事。」
哼。老人轻蔑一笑,把烟草撚熄在烟灰缸里。
「就让护宪运动发展下去有什么不好?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民粹的力量能做到什么程度。」
「但这样一来,国政会被搞得一塌糊涂。」
「那又怎样?就让那些愚昧的百姓认清,所谓的暴民政治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或许也是一种方法论,但却过于不负责任。上位者负有督导人民之责。这才是所谓的责任政治。
「听说首相和山岸先生是同乡。您不觉得站在关怀晚辈的角度,很应该劝劝首相顾全大局,别再执迷不悟吗
?」
「武人如果想坚持己见,那也无可奈何。」
「政治不能任由个人为所欲为。」
伏见义正辞严地说。
「时代正在变迁,我们已从明治进入大正时期。从这次护宪运动规模之庞大,可以明显看出政治潮流已逐渐
转型。这个国家绝不能够再因循旧习了。」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伏见苦口婆心几乎快把嘴巴说破,山岸仍当成耳边风。尽管对方是颗点不透的顽石,伏见还是不能轻言放弃
。
事到如今,只能亮出王牌了。可以的话,他实在不想动用,但现在也别无他法。
「——有一些记者,已经开始对首相和佐野汽船的关系起疑。」
山岸的嘴角绷了一下。
无视于沿着发梢不断滴落的水珠,伏见抬起头来,以咄咄逼人的气魄凝视山岸。
「如果是引退之后倒也罢了,内阁在任内传出丑闻,伤害的不止是执政党,就连长州阀也会遭受重创。」
「光凭这个就想大作文章?」
「当然没这么简单。听说首相的左右手贝冢先生,也欠了佐野汽船相当大的人情。」
首相和佐野汽船之间有利益输送一事,很早以前就听户冢提过。不止提供政治献金,就连冬贵扯入的诈色事
件疑云,也是佐野汽船拿钱出来解决的——。
「……原来如此。」
过了半晌,山岸长长叹了口气。
仅仅如此,原本剑拔弩张的情势立时缓和下来。
「你为什么不开门见山先提出这点?」
「政治是角力拉锯,并非暴力胁迫。」
正气凛然的回答,让山岸扬起微笑点了点头。
「最后的临门一脚是动之以情吗……以旧有的政治伦理做为杀手锏……确实高招。」
伏见以新潮流趋势为出发点,辅以传统政治道义双管齐下,逼迫山岸做出决断。
「实在太可惜了。你是个难得一见的良才,为什么甘心埋没自己?还有嵯峨野,他怎么会眼睁睁地暴殄天物
?真让人想不透。」
这个问题伏见并没有回答。
「——好吧,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了。」
「那么……」
「下届新内阁组阁的事不能被耽误。你也早点回帝都做准备吧。」
山岸明明白白提示了现任首相的下台。
终于成功拿到实质承诺,伏见总算可以卸下心头的大石。
4
……身体在打颤。
好冷。冷得连指尖都要冻僵了。
会冷得这么厉害,一定是纸门没关好吧。
他很想起床去看看,但全身重得像灌了铅一般,动也不能动。
可能是发烧了。伏见迷糊地想着。
和山岸会谈结束后,伏见一回旅馆就马上泡澡恢复体温,但似乎缓不济急。淋了那么久的冰雨,感染风寒在
所难免。明天好好睡一天,应该可以恢复个七、八成赶回东京吧。
伏见翻了个身,把眼睛撑开一条细缝看向身旁的被褥。
冬贵不在。
是上厕所去了吗?
朦胧的意识倏地取回了轮廓。
根本也没有特别求证的必要,但疑心病一发作,说什么也控制不了。伏见硬是爬起身触摸冬贵的棉被。
是冷的。
和身体四肢恰成反比,胃部和脑髓仿佛都在鼎沸,感到一阵昏眩的伏见做了个深呼吸。
撑起倦怠乏力的身躯,就着月光缓慢而吃力地检查冬贵的行李,他的外套不见了。
三更半夜到外面游荡,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一定是身体犯贱,出去找野男人苟合了吧。
「可恶……」
早该看透的。
冬贵这次已经坚持了很久。
刻意压抑冬贵的欲望,只是徒然揠苗助长。没有了他人的体温和快乐,那个男人就活不下去。真心爱冬贵的
话,就不该剥夺他的自由。
但有时候,他就是难以忍受。
尤其是像今晚这样,理性缰索出现松动的夜晚。
玄关传来细微的声响,伏见站起来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冬贵把洋灯和抱在怀里的东西搁在玄关,察觉伏见的身影而抬起头。
「义康,你可以起来走动了?」
披在身上的外套,衬托着冬贵秀丽的美貌。或许是只点了洋灯的光线太微弱,冬贵的表情有几分苍白。
伏见一时气血上涌拽住冬贵的衣襟,往地面狠狠摔去。
「好痛!」
可能是撞到身上某处,冬贵发出微弱的呻吟。
「干嘛像个小偷一样鬼鬼祟祟的,你可以大摇大摆地回来啊!我又不会阻止你!」
「你在说什么?」
任由伏见压住自己没有半点抵抗,冬贵惊讶地望着男人。
「出去寻欢作乐没必要顾忌我,你爱找几个男人就找几个!」
扯开外套,冬贵底下和平常一样穿着华美的长襦袢。摆明就是饥渴到连换衣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也不顾外面
天寒地冻就出门和男人偷腥。
他在哪个人渣身下淫荡承欢?说不定对象还不止一个。光是想像,被高热麻痹的思考就升起熊熊怒火。
「我现在,不需要男人。」
「那就是去找女人啰?」
「我也不需要女人。我不缺那方面的需要。」
「你说什么……?」
发高烧的身躯摇摇欲坠,伏见吃力地喘着粗气。
脑浆仿佛要沸腾了。
伏见一直努力用理性克制自己的感情。但此刻,理性的缰索却在高烧下松绑,感情就快一发不可收拾地爆发
。
他有一大堆话想说、想问,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冬贵不可能回答。
伏见毫不犹豫地,把双手掐在冬贵纤细的颈项上。
「冬贵……」
为什么要让我如此迷惘?
为什么要让我爱得如此痴狂?
你明明不肯回应我半点爱。
「你想杀了我吗?」
宛如静止湖面般波澜不兴的声音,震荡着鼓膜。
「不是的。」
正因为爱他入骨,所以拼命寻求保护冬贵的方法。但空虚的是,就算把这份心意告诉他,也不可能换得他的
理解。
「如果你想一起死,我可以帮忙点火。」
冬贵淡定自若地说完,把视线瞥向搁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