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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医女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道:“是。”
“这么说,清歌现在卧病在床?”
赵医女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托皇上的福,小主的烧已然退了。”
“是吗?”澹台凤鸣大步走往床前,忽地伸手撩开纱帐,揭开锦被。
唐意受到惊吓,惶然张开了眼睛,错愕地望着他:“皇,皇上?”
“听说你病了?”澹台凤鸣凤眸轻轻一扫,眼中精光大盛。
她只着一件单衣,纤瘦的身子蜷成一团,颊上泛着两团红晕,额上还有细细的汗珠。
似乎,果然是风寒发热,发汗退烧的迹象。
“不知皇上驾临,臣妾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唐意挣扎着欲坐起来。
“别动~”澹台凤鸣伸手,敛去眼中锋芒,轻按她的肩头,柔声道:“是朕不好,扰了你的清梦。”
“臣妾惶恐~”唐意垂头,声音里还隐约带着几分喘息,在昏黄的烛光下,越发的孱弱娇柔。
“好好照顾你们主子~”澹台凤鸣转头,淡淡地吩咐。
“是~”赵医女悄悄吁了一口气。
“朕忙完国事,顺道过来看一眼,没什么事,你休息吧~”澹台凤鸣替她拉好锦被,顺便掖了掖被角。
“多谢皇上挂念~”唐意垂眸,不着痕迹地挪动身子,不使他触到腰间的铁钩。
这微小的动作,落在澹台凤鸣眼中,一丝不悦悄然而生。
误会了她,原本心生歉意,她竟不识好歹,不愿让他碰触?
他心中不忿,转身正欲拂袖而去,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的脸宠,忽地顿住。
只一日未见,她好象,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正文 好戏(四)
“掌灯~”默默地凝注了她片刻,澹台凤鸣沉声吩咐。
“是~”赵医女胆颤心惊,挚了灯慢慢地蹭过来。
甫一靠近,澹台凤鸣已不耐地自她手中夺过烛台,往唐意脸上照。
没错,不是他眼花,昨日还是纵横交错的疤痕,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就显然,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竭力隐瞒着自己的病情。
同理可证,今夜偶感风寒的真实度,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唐意被强光一照,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皇上,你这是何意?”
堙澹台凤鸣轻哼一声,把烛台往赵医女手里一塞,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朕突然不想再走,决定留宿于此。”
唐意吃了一惊,脱口道:“不可以!”
他不知哪根筋不对,突然改了主意?
“哦?”澹台凤鸣微一挑眉:“为什么?”
“呃~”唐意语塞,眨了眨眼,急中生智:“臣妾不慎染了风寒,万一传给皇上,罪过就大了。”
“无妨~”澹台凤鸣顺势坐在床沿,漫不经心地盯着她的眼睛:“朕是真命天子,邪秽不敢轻犯。”
唐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依你所言,当皇上的岂不都是百病不侵,长生不老了?”
原本只是试探,她越是百般推脱,他越是想要坚持。
“朕年轻力壮,抵抗力强。”澹台凤鸣换了个说词。
简而言之,他今夜一定要留宿于此就对了!
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是皇上,他最大,谁又能拗得过他呢?
唐意只得自认倒霉,咬着唇吩咐:“闲云,侍候皇上更衣。”
既然躲不掉,只能先想办法支开他,把东西在他眼皮底下转移了。
澹台凤鸣小胜一局,露出满意地微笑,踱到桌边,等候闲云前来服侍。
唐意愤愤地翻身贴向墙壁,乘机把藏在怀里的软索悄悄地塞到棉絮之下,脑子里飞快地转动。
澹台凤鸣并不是个朝今夕改,没有主见之人。
都已经打算离开,突然留下,肯定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那么,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
“清歌~”澹台凤鸣假做随意地在房中走动,乘机四处查看,忽地瞄到床下那双丝履鞋,不禁笑了。
如果他没记错,最近几日都没下雨,而且她借口养病,推掉了一切的应酬定省之事,足不出凝霜殿。
可是这双丝履的鞋底却是湿的。
时值仲夏,气温炎热,若是日间打湿,此时应该早已干爽,再不然,闲云她们也该替她换过一双干净的。
再联想她晕红的双颊,以及额上的细汗,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如果所料不差,她回到凝霜殿的时间必然不会比他早多少。
“什么事?”唐意没好气地应。
“没什么,”他淡淡地答:“无聊了,叫一声。”
好吧,既然她自以为凭着那点小聪明可以偷天换日,成功地瞒过他的眼睛,他又何妨暂且装聋作哑,看她耍什么花样?
唐意无语。
翻过身,拉高被子盖住头,手无意间掠过额头,一个念头闪电般浮现,她乍然心惊。
老天,她的面具还在兜里!
他是看到她的脸,生出了疑虑,这才突然改了主意的!
现在,她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在一天之内突然恢复了容颜?
说之前自己故意瞒着他?那必然又会牵涉到人皮面具的来历问题,从而使事情越变越复杂。
还是比照“民不告,官不究”的原则,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心照不宣地蒙混过去?
说不定,他也有心放水?不然,为何绝口不提?
正在心中惴惴,苦恼万分之际,身侧的床微微向下一沉,澹台凤鸣已然洗漱完毕,上了榻。
淡淡的龙涎香从身后涌了过来,这份独属于他的清香,慢慢地将她包围,仿若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拥着她。
唐意心生烦燥,加上维持着一个姿势躺了许久,四肢僵硬,忍不住悄悄挪了挪身子。
“睡不着?”低醇柔和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嗯~”她本不想承认,却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可恶,定然是那香气做崇!害她心神不宁。
“因何染了风寒?”他拈起她散落在枕间的一络秀发,在指间慢慢缠绕。
她的发,乌黑浓密,指尖梳过,余热犹存,微有湿润之感,从侧面再一次印证了他的猜想。
汗透发梢,可见奔行之疾。
想到影卫的禀报:一男一女,并行入内。
他的眸光倏地一沉,指间的力度不自觉地加大。
她好大的胆子,竟敢深宵与男子同行,不告而擅自离宫,将他这个帝王的尊严置于何地?
唐意头皮一紧,“哎哟”低声呼痛,手腕一翻,往上揪住他的手,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一截皓腕,几条隐约可见的伤痕,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视线。
他心一软,默默地张开手掌,秀发如丝,自他的掌心滑落。
“干嘛扯我头发?”唐意翻起眼睛瞪他。
“手重,一时失了分寸而已。”他淡淡地道,殊无诚意。
“贪凉,吃多了冰而已。”唐意怒,学他的语气。
这句话天外飞来,没头没脑,他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原来她是在回答他上一个提问。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他失笑,掀开碧纱帐,挥掌劈灭了烛火。
“要不是你,人家早睡了八百年~”唐意嘀咕一句,翻个身面向床里。
ps:奇怪啊,偶明明在这几章里交待了一个重大的情节,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正文 外使入宫(一)
送走澹台凤鸣,唐意低低一叹:悠闲的日子结束了!从今天起,她必须重新融进尔虞我诈的宫庭生活。
只是,可惜了唐笑精心替她准备的这张精巧的面具。
“小主~”赵医女悄然入内,见她一径盯着手中的面具:“这究竟怎么回事?”
昨夜情形,现在想来,犹是惊险万状。
就皇上只需早来片刻,就刚好把翻窗而入的小主逮个正着。
本以为总算是有惊无险,哪知小主居然顶着一张丽颜晨起,而皇上对此奇事竟视若无睹,只字不提。
“没什么~”唐意把面具收进妆台下的暗格里:“准备一下,今天要去凤仪宫了。”
堙唐笑说,后宫奸险,若不能拥有一片自己私密之地,一切皆在众目睦睦之下毫无遮掩,实为不智之举。
故尔强行送了她这样礼物,权当赔罪。
赵医女亦知这是不可避免之事,只怕这张恢复如初的丽颜会替小主招来灾祸,未免有些忧心。
“那,小主的脸?”
“无妨,”唐意微微一笑,取出妆盒,慢慢在脸上描画:“只需稍加修饰,再辅以言词搪塞,当可堵悠悠众口。”
她所惧的不过是皇上一人,只要他不加以追究,那群妒忌的女子,她有信心应对。
半柱香之后,唐意放下妆笔向赵医女展示她的作业:“怎样,这程度可能搪塞得过去?”
赵医女一见,惊为天人:“小主,你是怎样做到的?”
那张脸上纵横的疤痕依旧交错,然而若不近观的话,几乎瞧不出有何不妥,正是将好未好,即将蛹化成蝶的模样。
“说穿了没什么稀奇,”唐意莞尔一笑:“不过是把脸上的那些伤痕,加上些明暗的变化,强调对比,突出视觉罢了。如此遁序渐进,三日后就可不必如此麻烦了。”
她说得简单,其实这中间包含了化妆的技巧,美学上关于明暗,色彩的对比等等知识,绝非一二日之功可竟。
“小主,早膳预备好了~”恰在此时,孤岚进来禀报。
唐意转头,语调轻快,眼里满是喜悦。“孤岚,我脸上的疤痕是不是淡了许多?”
孤岚与她打个照面,惊疑不定地道:“恭喜小主~”
“闷了这许多天,总算是可以出去走一走了~”唐意情绪高昂:“走,去凤仪宫给两位娘娘请安~”
然,人算不如天算,唐意细细描绘了全新的面容,为此精心准备的一套说词,却尽数落了空。
她突然发生逆转的容颜,竟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德妃和淑妃早传下旨意,取消了今日的定省。
细一打听之下,才知今日朝中来了外邦使团。
澹台凤鸣邀了外邦使者入宫,一来以示礼仪,二则彰显国力。
因使者是携眷而来,为表尊重,特命淑,德二妃随驾在侧,一同招待来宾。
自古以来,为免后妃干政,乱了朝规纲纪,后宫不得妄议朝政是不成文的规矩。
淑,德二妃能够随驾接待使节,光明正大地在人前展现其才华与智慧,可谓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二妃更是卯足了力气,要在这次接待外邦使团的机会狠狠打击对方的士气。
离使团入宫还有半个时辰,这二人不但抓紧时间精心打扮,还需四处延请明师,以求不出纰漏,哪有心思管唐意的脸?
唐意听了这话,不觉暗自惊奇。
若说在现代,外交大使携夫人出访外国绝不稀奇,更是一种礼貌和外交的手段,并已因沿成习,但在古代却是千古奇闻。
因为古代女子地位低下,携眷访亲倒还可以理解,出使外国却几乎可以算是一种污辱。
澹台凤鸣能够予以接受已属不易,竟还派淑德二妃一起接待,实在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闲云,你去打听一下,看来的是哪国的使团?”唐意按捺不住好奇。
“不必问了,”孤岚躬身答道:“小主只需随大家前往流花湖畔,即可得知真象。”
唐意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一瞧,可不是?
御花园里车辇络绎不绝,尽皆是往流花湖的方向而去。
“小主,”闲云心中跃跃欲试,眼里却是担忧:“若你不喜人多热闹,奴婢这就去打听消息。”
“不必了~”唐意摇头,举步朝流花湖而去:“我幽居凝霜殿已近两月,正要出来散散心,若是乘机与众娘娘叙叙亲近一番,更是一举两得。”
她倒是疏忽了。
流花湖风景秀丽,其湖心流杯亭建筑精巧,地势更是宫中最高,置身其中几乎可以俯瞰宫中全景。
因此,皇上必然会领使者至此一游。
她们聚于湖畔,隔岸远观,既不妨碍使臣参观,不至招来皇上厌憎,又能一饱眼福,以观盛景。
孤岚和闲云都是小孩心性,哪有不喜热闹的,早就盼前往共观盛事。
听了她的决定,自是喜不自胜,雀跃着一同前进。
“呀呀,众姐妹听说没有?”周婕妤如今渐趋活跃,小道消息倒比唐意来得灵通:“这次番邦使臣,竟是个妖怪!”
“胡说~”季梦涵冷声叱责。
周婕妤面红耳赤,心中不服:“听人说,那使臣金发碧眼,夫人更是满头红发,不是妖怪是什么?”
季梦涵掐着腰肢,尖声道:“这话可是胡乱说的?若传到使臣耳中,可是失仪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