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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呶~”唐意抬起下巴,指着堆在地上的陶泥:“那不就是咯?”
“这就是你说的绝妙好主意?”澹台凤鸣顿感啼笑皆非。
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想让他这个一国之君,半夜三更溜到陶窑里学那些低等工匠一样,和泥巴烧窑?
“亲手烧制一件陶器,刻上自己的名字送给西蒙,不觉得很有诚意吗?”唐意反驳:“我敢肯定,这件礼物,绝对是举世无双!”
澹台凤鸣受到启发:“那我可以亲手绘一副画送他”
没有必要把自己弄得一身脏兮兮,象个泥猴,成何体统!
唐意十分不屑:“你们古人,只知道画画写诗,就不能稍微有点创意?”
澹台凤鸣不察,纠结于“没有创意”几个考语,很是不忿:“都是我亲手所为,为何厚此薄彼?”
唐意更加鄙视:“喂,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字画水平极高,足可自成一家,独领画坛风?”
澹台凤鸣讪讪地:“虽然不能与书画名家相比,总还算差强人意。”
退一万步来讲,至少比他的烧陶技艺要高明几千倍!
而且,绘画高雅的艺术,与制陶工匠不可同日而语!
“那么,你的墨宝定然时不时见诸于某时某地吧?”唐意嘲讽地弯起唇。
澹台凤鸣语塞,表情十分尴尬。
唐意冲他鞠了一躬,迈开大步往外走:“皇上,我看这粗陶你也别制了,省得弄脏你的手!你哪,还是回去泼墨挥毫,玩你的高雅去吧!”
“呀~”澹台凤鸣闪身,挡住她的去路:“我也没说不行~”
“你确定自己是真心的?”唐意冷着脸:“西蒙他们绝对不缺陶器,如果不是出自至诚,没有必要勉强。”
澹台凤鸣略带为难:“可是,白天张窑主的解说,我只听了个大概,并未融会惯通……”
“真是龟毛~”唐意转嗔为喜,笑睨着他道:“送礼讲究的是心意,难道不是成名成家的人还不能送人东西了?”
“呃~”澹台凤鸣无语。
唐意已兴致勃勃地拽了他过去,推他在凳子上坐下:“来,这里有张窑主选好的泥,咱们只需把它揉软了,放到陶坯上旋成形,放入窑中即可。”
她说得倒是挺容易,揉泥岂是件容易的事情?
唐意哪管这么多,把泥搬过来,往他面前的工作台上一放:“来,开始吧!”
“那你呢,要做什么?”澹台凤鸣见她大有逃离偷懒之嫌,急忙拖住她。
“是你送人礼物,又不是我,我就不插手了~”唐意狡黠地一笑。
“那可不行!”澹台凤鸣断然道:“这个主意是你想的,岂能袖手旁观?难道,你没有把西蒙当成自己的朋友?”
唐意见他说得有理,沉吟片刻,爽快同意:“行,那咱俩分工合作,这件礼物就算我们合送的,题名的时候,得有我一份,没问题吧?”
澹台凤鸣微笑:“我还不至于如此小气~”
“你是男人,又学过武,手劲大而稳,泥坯由你揉,旋坯也归你负责任;我去烧窑,然后负责在成形的陶坯上刻字,行吗?”唐意进一步将责任划分到人。
“悉听尊便~”澹台凤鸣笑了。
道理倒是说得一套套的,轻松的活儿她可全占了。
好在,他是男人,这点亏还吃得起!
正文 合作制陶(二)
为保险起见,他们决定多做几组粗陶,然后挑选质量最好的那件做为礼物送给西蒙夫妇。
图案则舍弃了传统的莲花,改用一组展现这次西蒙入宫觐见的工笔简画,由澹台凤鸣执笔雕刻,中文落款自然也是他的墨宝。
唐意则负责用他们的英文和德文签名,分别绕瓶身上下部各一周,刻成纹饰,既是画框,又是装饰。
第一批陶坯不是泥揉得不好,还没入窑就宣告破碎;就是图刻得不如人意,被挑剔的澹台凤鸣否决。
就在碎了几十只陶罐粗坯之后,他有了经验,就开始充当专家,对唐意指手划脚。
唐意起初还能虚心接受,他若否定,那就打碎了重来。
眼看天快亮了,他还在那里横挑眉子竖挑眼,唐意的耐心渐渐告罄。
堙他刻整整一版的图,人物,马车,山水,楼台……她都没嫌他不好。
她只刻了上下两行外文字母,却一直被他嫌东嫌西!
不是说字体粗细不一致;就是高低不平,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再不然就是字母的大小有差别,看上去有碍观瞻……
他蹲在她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恨不能亲自操刀:“这个字母往下些~呀呀呀,你属牛的啊?那么大劲,陶罐都被你捏碎了!”
“咣当”唐意扔了雕刻刀,冷冷地睨着他:“要不,你自己来刻好了?”
“我看也是我自己刻保险些~”澹台凤鸣正有此意,拾起刻刀就要开动。
这一晚她刻坏了几十个陶罐,那些图案他早烂熟于心,应该不会出错。
唐意气结,霍地站了起来。
澹台凤鸣百忙中抬头觑她一眼:“你去哪?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得在这里帮我~”
这种局面到底是谁造成的?
“姑奶奶不玩了!”唐意叉着腰,气呼呼地瞪着他。
“生气了?”澹台凤鸣后知后觉,诧异地看她一眼,又忙着检查手里的半成品:“是不是哪里刻错了?”
“你没错,你性格如此严谨,事事追求完美,又怎么会错?”唐意怒极反笑:“错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她真不应该被他的眼神所蛊惑,相信他除了是个皇帝之外,其实不过是个普通的,孤独的男人。
渴望友谊,渴望平凡,渴望与人平等相处,渴望真诚……
老天,她真是错得离谱!
这辈子所受的指责加起来都没有今天晚上的多!
澹台凤鸣愣了一下,总算明白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讪讪地把刻刀交回她手上:“呃,是我不对,说好了合作制陶,这部份该由你负责~”
他只是换了方式令事情做得更完美而已,有必要气成这样吗?
“你保证不再挑剔?”唐意冷冷地觑着她。
澹台凤鸣有些无措地搓了搓手:“我尽量~”
不是他要挑剔,是她做出来的东西,真的很难让他满意嘛~
“算了~”唐意做势欲走。
“我保证,行了吧?”澹台凤鸣改口。
“你到那边去看着炉子~”唐意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再罗嗦一句,我掉头就走,管你去死!”
“呃~”澹台凤鸣认命地走到另一边,无语望天。
唐意抓紧时间,不到一盏茶时间,硕果仅存的三件陶坯就通通加上了精美的边框。
“好了,入窑!”唐意捧着陶坯,喜形于色。
澹台凤鸣慢慢地踱过来,看着陶罐身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嘴角抽了抽,终是将到嘴的批评咽了回去。
天色大亮,三件陶罐也终于出窑了。
“怎样?”看着三只胖墩墩的陶罐,唐意又是骄傲又是得意:“我的主意不赖吧?这玩意是不是比你的破画强多了?”
澹台凤鸣轻咳一声,决定把她刻意贬低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
不过呢,有一点她倒是没有说错。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看着自己亲手制做的陶器出窑,那种自豪感竟是前所未有!
尤其是,当看到那些字母首尾相连,亲密地缠绕在一起,连成一个圆满的圈时,一种隐隐约约的激动自胸臆间升起,绵绵密密地占据了他的心房。
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拂过那些被他批评为蚯蚓的文字。
多奇妙!这些古怪的字符竟然代表着他和她!
它们将成为友谊的向征,随着西蒙,远涉重洋,进到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而许多年之后,他或许已然做古,他的国家也或许早已改朝换代;
他和她的名字却依然留在陶罐上,他们的故事,还会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流传……
唐意一会摸摸这件,一会瞅瞅那件,只觉三件都可爱,三件都漂亮,哪件都舍不得打碎。
“算了,还是你来挑。”她目光依恋地缠在陶罐上:“不过,我觉得三件都很漂亮诶~”
哎呀,昨晚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答应他把多余的陶罐销毁!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良久,得不到回答,唐意惊讶地回头,见他一直在触着那些文字,沉吟不语,顿时急了。
她张开手臂,象老鹰护小鹰样把三只陶罐护在怀里:“不许再挑刺,天亮了,可没有时间让你再磨叽了!”
澹台凤鸣似是极不情愿地做了决定:“看来看去,只有左边这只还算差强人意。”
“那~”唐意恋恋不舍地看着剩下的两只。
澹台凤鸣轻描淡写地道:“这两只暂时由我保管,待西蒙上船之后再行销毁。”
唐意狐疑地瞅着他。
他崩着脸,地解释:“万一运输途中不慎碎了一件,还可以补送。”
“这样啊?”唐意莞尔,笑眯眯地抢了一件抱在怀里:“那咱们一人一件,万一你的不慎摔碎了,我这里还有一件~”
正文 应邀回访
走出作坊的大门,白晃晃的太阳涌进来,唐意忽地意识到不妙:“哎呀,早朝时间过了,怎么办?”
澹台凤鸣一派镇定,不慌不忙地“嗯”了一声。
“都怪你啦!”唐意拔足飞奔:“要不是你这么龟毛,我们早就完工了!”
为了制陶竟然罢了早朝,这下子,她想不背上个妖言惑主,媚乱君心的罪名都不成了!
就敬盛斋的大门外站着一排内侍,武德贵居中,正焦急地走来走去。
忽然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却见一抹娇小的人影飞奔而来,澹台凤鸣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武德贵急忙迎了上去:“小主~”
堙“咦,”唐意蓦地驻足:“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武德贵苦笑,心道:身为大内总管,若连皇上在宫中的行程都不能掌握,还混得下去吗?
唐意不满地回头,惊见澹台凤鸣竟然与上官雅风并肩而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知道什么叫影卫吗?”澹台凤鸣嘲讽地瞥她一眼:“就是如影随行,随时随地保持朕的安全。”
摆脱影卫,单独行动,不过是哄她开心。
他身为君主,若是因私废公,以至进退无矩,尽做些让手下难为之事,与昏君而异?
况且,这种行为一旦成为习惯,就会给对手可乘之机,以后真遇到紧急状况,卫队不能急时赶到,岂非悔之晚矣?
看不惯他那跋扈嚣张的模样,唐意反唇相讥:“这么说,就算皇上如厕,他们也要守在一旁咯?”
澹台凤鸣倒没什么,淡淡地道:“这是自然。”
这个女人说话如此粗鲁,果真不能登大雅之堂啊!
上官雅风却心中刺痛,莫名地红了脸。
是啊,在清歌的眼里,他不过是个任人驱使的侍卫,连起码的人身自由都没有,何谈尊严与情感?
唐意话一出口,已暗暗后悔。
自己只图一时痛快,打击了澹台凤鸣,却没想到会伤到上官雅风。
她不着痕迹地靠过去,低声道:“对不起,我对你并无轻视之意~”
“皇上~”武德贵眉不动,眼不抬,躬身道:“西蒙大使的车驾已然在瑜璋门等候多时了。”
“知道了~”澹台凤鸣登上御辇,回首见唐意抱着两只陶罐跟上官雅风低声说着什么,不禁微微不悦:“你不去送西蒙?”
“去,怎么不去?”唐意走快两步,却因手中抱了东西,难免笨拙了些,上御辇时手脚并用。
“东西交给德贵吧。”澹台凤鸣见她宝贝似地抱着两只陶罐不撒手,低声斥道:“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唐意有些不放心,再三叮嘱:“小心啊,千万别弄坏了~”
“官窑那些窑匠越来越不象话了!几只陶罐做得粗陋不堪~”武德贵见她说得郑重,忍不住回了一句:“小主若是喜欢,奴才可命窑主多造几车,任你挑选,包准比这些精美一百倍。”
他虽然不懂陶艺,但以他的眼光看来,这些陶罐做工也太拙劣了一些。
瞧瓶身那线条,要圆不圆,要方不方,连流畅简洁都谈不上,更惶论美感了!
澹台凤鸣听了他这“粗陋不堪”四字评语,当下变了脸色,无限怨愤地睇了唐意一眼。
他就说要画画,她偏偏坚持要独出心裁,这下好了,武德贵这里都过不了关,脸丢大了!
唐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