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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他抽回了手,走了出去。
谢葭看着他决绝而有些惨淡的背影,终于抑制不住追了上去,但无奈自己还穿着亵衣不能出门,只近乎凄厉地道:“将军,将军!”
卫清风的脚步一顿。
谢葭匆匆披了一件大氅追到门边,只觉得心跳得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低声道:“将军,您别怕,妾身永远跟着将军!”
卫清风终于笑了起来,以为她是在说只要她跟着他,谢嵩就不能不管他吧!
他道:“别傻,回去。”
说完,他就走了。
谢葭忐忑不安地等在屋里,短短的不到一刻,几乎比她这辈子还要长。她穿好了衣服等着。又怕事情再有变化,伴君如伴虎,若是今上受了外戚的蛊惑……
外面又开始喧闹起来。谢葭再顾不得了,冲了出去。
轻罗等在门口,面带焦急,道:“姑娘!皇上将将军下了诏狱!”
谢葭面上一白,赶到正院,果然见人正要给卫清风上枷锁。太夫人也匆匆赶到,用眼神制止了谢葭欲冲上去的的举动。
传旨的是个白面太监,神色凛然,道:“太夫人不必忧心,陛下有话,卫氏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陛下都记得!”
卫太夫人举着龙头拐杖,恨恨地敲在地上,却不看那太监,只看着卫清风,道:“清风,你放心,娘定然不会让你遭受半分冤屈!你要记住,我卫氏男儿世代精忠报国,你也不能丢了这份骨气!”
卫清风心中却五味杂陈,他以为自己已经成为弃子了,看向太夫人,温声道:“娘,儿子不孝,辜负了您的期望。”
月光下,谢葭泪流满面。
传旨太监道:“将军,请吧。”
谢葭走到太夫人身边,太夫人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葭娘,别冲动!”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只好看着卫清风被人押走。
婆媳二人再无心睡下,看得出来,太夫人也怕事情有变。
第二日一早,太夫人进宫面圣。谢葭则匆匆赶回公爵府。
到了公爵府门口,谢葭下了马车,府前竟然连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她不禁皱眉。往日她回娘家,都是府里最有脸的妈妈亲自来迎的。她不禁冷笑了一声。
门房不咸不淡地引了她进门。
谢葭不着屋,先去了怡性斋。
入画亲自迎了出来,面有忧色:“姑娘……”
谢葭忧心忡忡:“父亲在哪里?”
入画并不知道就里,只道:“姑娘,侯爷每日忧心,可是朝堂起伏,也是无奈之事。姑娘只管放心,侯爷定会保姑娘周全。”
谢葭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道:“入画姐姐,劳您费心了。”
说着,便进了怡性斋,见了谢嵩。
谢嵩似在出神,半晌方叹道:“娇娇。”
谢葭的眼圈儿就一红:“爹爹。”
谢嵩道:“你先坐下。”
谢葭就坐下了,有些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爹爹,昨晚皇上下了旨,把将军下了诏狱。儿看将军的模样,倒像是万念俱灰……这里头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谢嵩道:“他不知就里,自然是那副模样。你放心,再审几日,年前会将他流放西凉。诏狱之中,陛下亲审,接了密旨,交了兵符,事情也就结了。”
谢葭终于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儿心里,总是慌乱得厉害。”
谢嵩道:“娇娇,年后,你就搬回来吧。父亲年纪大了,也希望你承欢膝下……清风流放个三五年就会回京。这段日子,你就尽尽孝道吧。何况,太夫人只得这么一个儿子,也需要你来服侍。”
谢葭沉默了,半晌,方道:“父亲,儿不孝……还是想跟着将军去西凉。”
谢嵩面色一沉:“娇娇!”
谢葭跪了下来,低声道:“父亲,儿……心意已决。”
谢嵩耐心地道:“娇娇,西凉之地寒苦。儿行千里母担忧,太夫人时时挂念着清风,难道你忍心不侍奉膝下吗?”
谢葭低声道:“娘她……已经知道了儿的主意。也曾大发雷霆,可是到后来,也愿意成全了儿。并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教儿西凉的风俗,和掌家事物。”
谢嵩沉默了,半晌,才道:“那父亲呢?父亲,只得你这么一个嫡女……”
谢葭的眼泪落下来,磕了个头:“父亲,儿不孝。”
谢嵩长叹:“娇娇啊!”
他道:“你为他背井离乡,千里相随,他可明白你的苦心啊!若是日后,他辜负了你,你岂不是要肝肠寸断!要知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父亲原想着只要你和清风相敬如宾就好!”
谢葭只能继续磕头:“父亲,儿不孝。今日儿并不知他日之事,更不知将军往后会如何……儿只知道,若是让将军一人流放西凉……出了什么意外,儿才会真正肝肠寸断。”
☆、N0109趁机
谢嵩沉默以对。谢葭就长跪不起。
半晌,做父亲的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低声道:“父亲早就派人去打点过西凉。你们到了那儿,依我给你的名帖去拜访便是。”
谢葭长出了一口气:“谢父亲成全。”
从谢嵩那里告退出来,谢葭还有些浑浑噩噩回不过神来。
知画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姑娘……”
谢葭抿了抿唇,道:“准备马车,咱们回将军府。”
知画有些惊讶,心知不该劝,犹豫再三,还是叹息了一声,道:“姑娘,您先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给您准备马车。”
谢葭无心再顾其他,当下匆匆忙忙回到将军府。
整个将军府肃穆一片。众人看到她,似是有些惊讶——大概是以为她根本不会再回来吧!
谢葭去了莲院。太夫人依然坐在她平时坐的那张椅子上,虽然衣着打扮无不妥之处,神色泰然,可到底还是有些憔悴之色。谢葭想到从此她要独守将军府,就有些心酸,上前去行礼:“娘。”
太夫人似是才回过神,淡淡一笑,道:“葭娘回来了啊,来坐下吧。”
谢葭依言,坐在太夫人脚边,轻声道:“娘,儿回家看过父亲,父亲说,事情不会再有变化。”
太夫人点点头,淡道:“葭娘,娘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跟清风去西凉?”
谢葭有些惊讶,心底有些不安:“娘,这些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
她还因此挨了打的!
太夫人摆摆手,道:“有些事儿,你不明白。跟着清风去西凉,不仅仅是吃苦罢了。有可能还会把命丢在那儿。娘现在说给你听,你都别急。”
谢葭只好按捺住情绪,低声道:“娘。您说。”
太夫人叹了一声,道:“你是肯定不能跟清风一起走。这一路上,起码要走两个月。外戚少不得要派人行刺,你出门在外。祸福难料。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西凉远在西南,一路上道路坎坷还是其次,翻山越岭,那些光怪陆离的事儿是你想都想不到的。野兽毒蛇,哪一样都能要了你的命。”
“你到了西凉,娘早就告诉过你,那里共有二十四个蛮夷部族。虽然早已归顺,但是民风却非常彪悍。清风倒罢了,你一个女人,即使是公爵之女,就算在那儿出了什么事儿,也是平常。西凉还连着骁勇的西羌,每年都要到西凉边境掠抢一阵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人人惶然。你……”
谢葭耐心地听了,并不作答。
太夫人道:“你不用愚贞莽撞,回去好好想想。你是生在京城的骄花,实在是没必要白白夭折在那种地方。”
谢葭沉吟半晌。道:“娘,能不能打通关系,让儿去看看将军?”
太夫人半是松了一口气,道:“我进宫去见见皇上。”
谢葭点了点头,便退了出来。
卢妈妈看她出去了,见太夫人面有失望之色,不禁道:“太夫人,夫人年纪毕竟还小……您也不想她去吃那种苦头的。”
太夫人闻言失笑:“我当然不想,对她说这么一番话,也是要让她萌生退意。”
当天下午太夫人就进了宫。回来就告诉谢葭,让她准备一下,明儿就能去探望狱中的卫清风。
谢葭有些惊讶竟然这么快,又看太夫人面有疲色,不敢再多问什么,只道:“娘,您要跟儿一块儿去吗?”
太夫人道:“不,娘不去了。你去看看清风,告诉他,不要意志消沉。”
谢葭点了头,又问道:“娘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吩咐?”
太夫人道:“这次没有,只是你们夫妻寻常相见。”
谢葭更惊讶了,但还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她起了一个大早,随意穿了一件绣紫鸢尾的月牙白长裙,就匆匆出了门。
诏狱关的都是朝廷大员,等闲是没有人来探视的。谢葭给过狱吏赏钱,狱吏就带着她进了大门。然而这里和谢葭想的很不一样。虽然带着监狱特有的阴沉,感觉比较干燥宽敞。来往的狱吏见了她都客气地行礼,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聚众喝酒赌博之事。一个牢房只有一个犯人,隔了两层门,有的关了里面那层密不透风的铁门,有的则开了一扇,留着栏门——看起来里面那扇门倒是由他们自己开不开的!只是每个牢房两侧都是密封的,并不能和对面的人说话。
谢葭几乎走到走廊的尽头,才看到卫清风。
狱吏道:“将军,夫人来看您了。”
说着,就开了门让谢葭进去。
卫清风披头散发,身穿白色囚衣,还是很整齐干净,只是嘴边的胡子渣长出来不少。
看到谢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谢葭又给了狱吏赏银,自进了牢房。几乎是下意识的,卫清风去关了里面那层铁门。
谢葭扑到他怀里:“将军。”
卫清风有些错愕,然后却笑了起来,原本高度紧张的思绪也放松了一些,反手搂住她:“娇娇,你怎么会来?”
谢葭摇摇头,轻声道:“妾身让娘进宫去求见了皇上,求来了恩祉。”
卫清风半晌无言。想到她年纪轻轻可能就要做寡妇,心中百般滋味。
谢葭轻声道:“娘让妾身告诉将军,千万不要意志消沉。”
“嗯。”
谢葭长出了一口气,又道:“将军。”
卫清风把她扶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她的眉眼,心道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不由得又叹息了一声。
他道:“你不用担心,回去以后,求了娘,让她在族里给你找个男孩儿过继了,只当是我的子嗣,好好教他。以后要听娘的话,和娘一条心,不要再任性。”
谢葭的眼圈儿一红,又低下了头,默默不语。
卫清风再忍不住,把她搂在怀里,长叹:“娇娇,我不该娶你!”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道:“将军,何必再这样说?能嫁给将军这样的盖世英雄,是妾身的福分!”
卫清风不禁苦笑,道:“恐怕我是卫氏第一个因犯下谋逆之罪的忠武侯……还提什么盖世英雄!”
后又道:“若是事出,你回文远侯府去避一阵子,等抄过家,再回将军府。”
谢葭心里难受的紧,张了嘴,却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半晌,只道:“将军,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妾身有些话,也就不在乎许多了。”
卫清风有些惊讶,扶着她坐下了,道:“你说。”
谢葭抿了抿唇,道:“将军从前总说妾身是醋缸,可妾身从来没认过。如今就告诉将军,妾身就是个醋缸!”
卫清风没料到她要说这个!有些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然后终于笑了起来,道:“这我早就知道了。”
谢葭却不笑,只定定地看着卫清风:“将军,您能不能给妾身一个,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卫清风沉吟不语,半晌方道:“这个承诺,你何必来要?你的醋劲儿这么大,我从来没想过要别人。何况眼下……”
谢葭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将军,妾身今年十四岁,只要将军这句话,这辈子,无论可以活到多少岁,都不再心慌畏惧,永不变节。莫说今日之事,无论来日发生了什么,妾身也自认生是卫家人,死是卫家鬼!”
卫清风动容。
母亲是寡妇……他见过太多寡妇,寡妇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她出身高门,年纪又小……要一手挑起一个家族的负担,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她深入牢狱,不要他手中的任何东西,却只要他一个将死之人的,这样几乎虚妄的承诺吗?
难道她从前,都生活在不安和恐惧里?
他叹息:“娇娇,我答应你,若是我能避过此番浩劫,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只要你一个,与你携手到老。”
谢葭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又有些羞愧,倾身过去抱住卫清风:“将军!您不要怪妾身!”
卫清风心中都隐隐作痛:“怎么会怪你!”
他从来不知道她在乎他到了这个地步!只要一个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