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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黄子涵没有野心只想在官场风云中明哲保身便罢若他有……那么投效其中一派,无疑是最快最好的办法。
他选择了皇党。
谢葭很快写好了信,分了两封,一封寄往京城,一封送到和庆。
送信到京城用信鸽。送信到和庆,就要自己身边的人走一趟了。现在正逢乱的时候,要出去走动,身手不好她也不放心。身边已经走了一个金师父,她考虑了一下觉得此信兹事体大,又把一个身手最好的欧阳姓家将调去送信。
欧阳和信鸽都是连夜出发的。
接下来几天,廖月兮都没有再踏进过元来居。听说是怕了暑气,最近走动得太勤,被大夫警告了,所以现在就躲在院子里养胎。
可是谢葭却觉得,她上次来试探过了,自己给的反应模糊不清。廖月兮是个聪明人,大约是想明白了一动不如一静。她大约等着自己上门去呢。
然而谢葭没有等到京城和和庆的消息,却不敢轻举妄动。于是这个场面就僵持了下来。倒像是她和廖月兮在比谁比较有耐心。
到六月上谢葭和廖月兮的身子都已经很重了。
刺史府的气氛却紧张起来。因为边关已经酿成了大规模的战事。廖夏威已经很多年没有出征这么久过了——这次羌族显然不仅仅是来抢劫的,而是组织了正规军队,攻入了大燕西南边防。
廖夏威负伤的消息传来,震惊朝野,整个刺史府瞬间乱成一锅粥。徐氏一下子没撑住,就昏了过去。
谢葭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去紫霞楼看望徐氏然而当时廖月兮却还没有来。谢葭就有些尴尬了。
“夫人,卫夫人来了。”丫鬟掀开帘子。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谢葭确实看到……徐氏在发呆。
她轻声道:“夫人。”
徐氏回过神然后又露出了谢葭已经很熟悉的那个笑容。她在苦笑。
徐氏总是这样笑,儿女淘气,小妾不老实,家里出了乱子,她都是这样笑的。
先前觉得有些娇憨,有些无奈。让人并不把她放在心上,觉得她并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人。
现在看来,反而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她果然笑得很苦。
谢葭一怔。廖夏威虽然也有几房小妾,但是和徐氏的关系一直是不错的,更没有宠妾灭妻的事情。又听说廖夏威的脾气不太好,可是也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比起那些纨绔子弟,不知道好了多少。
那么徐氏为什么会总是露出这样的神情?
谢葭虽然好奇,却也不好多问,只是坐了下来,轻声道:“夫人,您也不过太过忧心。大人久经沙场,此番不过是着了那些蛮夷的道罢了。我大燕兵强马壮,不过一个羌,等朝廷调了兵过来,很快就能把他们驱逐出去。您和大人夫妻团聚,指日可待。您怎么能现在,就把自己的身子先熬垮了呢?”
徐氏闻言却苦笑,道:“卫夫人说的是,是妾身一时想不开了
正说着,突然丫鬟高声道:“姑娘来了!”
果然大腹便便的廖月兮自掀了帘子进来,脸色却十分难看。她道:“嫂子,您再纵容那些下贱的东西!”
说着,她高声道:“把陆小双给我带进来!”
她身边的那个强壮的婆子就抓了一个衣衫凌乱的女人进来。谢葭认出那是廖夏威的宠妾陆氏……见过几次,嚣张得很。大约是并不把自己这个流犯之妻放在眼里。
然而在廖月兮面前,陆小双却半句话不敢说,就只会跪在地上,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人。
廖月兮扶着肚子,粉面含怒,指着那陆小双,道:“这个贱人在背后嚼点耳根子就算了现在竟然手脚还敢不干净!这种东西您要留着,我在刺史府是住不下去了!”
陆小双现在知道求徐氏了,直道:“夫人,冤枉,奴婢冤枉
徐氏看了谢葭一眼。
谢葭的脸色也渐渐难看了起来。廖府的这些小妾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府里正乱她担心同样在和庆的卫清风也无心关注别的。结果昨天才发现自己每天喝的燕窝竟然被换了货!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也只好忍气吞声想先查清楚再说。
如今看廖月兮这榉做派,看来是这陆小双做的不假了!
徐氏就道:“姑娘,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陆氏怎么又手脚不干净了?”
廖月兮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偷我的倒罢了,竟然还敢偷到客人头上去!”
徐氏勃然变色:“还有这样的事儿!小双!”
陆小双吓得话也说不出来,显然是私下已经被廖月兮整治过了。
廖月兮道:“嫂子,您要是还护着她,我也就呆不下去了。您给我派一辆马车我这就走!”
徐氏苦笑着看着谢葭,谢葭看向她的时候她却把视线避开了。最终她还是道:“手脚不干净,还留着做什么?钟妈妈,送她回去收拾了,打发她二十两银子,让她走罢。”
陆小双顿时哭天抢地起来,最后竟然还敢放狠话:“等大人回来必定是要向夫人要个交代的!”
廖月兮手下的那个婆子一上去就给了她两个耳光,冷冷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就把人拖了下去。
谢葭沉默不言。她是看出来了,恐怕廖月兮这是借花献花。看来这些日子,她也没有冷落过元来居谢葭昨天刚意识到燕窝被人掉了包,今天她就来唱了这一出。
只不过,这样让徐氏非常难堪了。
她叹了一声,又安抚了徐氏两句,便告退了。
廖月兮比她想得更聪明,却也更决绝。不过也是,这样能助自己的丈夫博弈政坛的女人又怎么会是个心慈手软的!
到了这份上,她反而淡定下来。派了轻身功夫最好的朱妈妈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朱妈妈回来了,立在谢葭身前:“……当晚就去了徐夫人那里亲自给徐夫人端茶。徐夫人也没有出言训斥廖夫人。可是廖夫人却一直守在徐夫人身边,不厌其烦地跟徐夫人说话。”
“可听得见说了什么?”
“听得见。说的都是家务琐事。廖夫人先赔了不是,然后指责徐夫人太过纵容小妾。徐夫人一直神色淡淡的。廖夫人就贴身呆着,说些小时候的事儿,并说自己都记得徐氏的好。”
谢葭一怔……她这么快就去道歉了。
看来确实是有意为之了。
第二天,她收拾了一下,对知画道:“咱们到月娘那里走走吧。”
知画道:“是。”
谢葭道:“我从京城里带来的那瓶香还在吧。听说月娘是品香高手,不如就舀去给她品一品。”
知画一怔,怎么突然想到这一茬了呢。
那瓶香,还是宫里赏的呢!
廖月兮品了那月华香,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原来葭娘藏了这样的好东西,先前怎么一直没有提起?”
谢葭笑道:“兵荒马乱的,怎么还会把这种东西记在心上?今天收拾行李的时候突然找到了,便想着舀出来叫月娘品一品。”
廖月兮合上瓶盖,轻声道:“是京里的东西吧?”
谢葭含笑,道:“是宫里的东西。”
廖月兮一怔。
谢葭淡淡地道:“是母亲进宫,贤妃娘娘赏的。”
她又道:“萧婕妤······现在应该叫萧贵妃了,也是以擅于品香闻名。”
廖月兮哪里还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立刻道:“我一个巡抚之妻,恐怕也没有那个机会给贵妃娘娘请安。虽说晋州刺史就姓萧,但是相公常说,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我们地方官若是私交外戚,恐怕就是结党营私了。”
谢葭笑了起来,道:“黄大人,忧国忧民之心实在是令人佩服。”
廖月兮精神为之一振,笑道:“说起来,相公倒是一直非常仰慕谢大人的气节和傲骨。”
谢葭当然听得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一笑,而后颦眉道:“月娘,以我们的交情我也没必要对你说那些虚的。你也知道我流放至此,虽然蒙廖大人和夫人庇护,待我还同往常在京里的时候一样。这份恩情,我谢葭铭记于心。你是怎么想的,你只管说出来就是了。若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也没有推脱的道理。”
廖月兮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谢葭又道:“只是我如今是平民之身,相公又遭流放,只怕是帮不上什么大忙!”
廖月兮忙道:“葭娘千万别这样说。纵然你已经不是忠武侯之妻,那又如何?我一直仰慕你的风华气度与你神交已久。如今你说这样的话,倒像是我每日找你说话都是另有所图的了!”
谢葭苦笑,道:“月娘,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不知道,将军府被抄了家,相公被削了爵……所以我才格外感激你在这种境地里还待我如知己好友一般。”
廖月兮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道:“你别这么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相公曾经说过卫氏世代忠良,功垂千秋,哪里是说垮就垮的呢?何况你们谢府与卫氏联姻,如今圣宠依旧。卫氏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情的啊!”
原来竟是这样的!
谢葭面露苦笑,道:“希望承黄大人吉言吧!”
廖氏就是个人精,怎么可能不知道先前谢葭那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略一想索性也就顺水推舟了。
当下她只一再强调,道:“葭娘你千万不要意志消沉,也不要再说那些生分的话。
我虽然位卑言轻比不得那些京城贵勋,但是和葭娘相交却是一片真心。”
谢葭百感交集,道:“月娘,现在还提那些京城贵勋做什么?俗话说得容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你的情义,我哪里能不明白呢。”
两人许久未见,索性就秉烛夜谈。
廖月兮的见识还是微微让谢葭觉得惊讶…···她的胆子颇大,直言不讳。
“卫将军下狱到流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不是外戚搞的鬼!”
谢葭压低了声音道:“月娘,不可妄言。相公他确实犯下大错。只是谋逆之罪,却实在是冤枉。我们卫府世代忠良,如今落得满门孤寡的下场。九郎承了忠武侯的爵位,又怎么会谋逆?卫氏历代先祖英魂,用性命换来的荣耀终究还是······”
廖月兮愤道:“可惜的是,朝中奸臣当道!”
谢葭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这样的政势,要肃清朝堂,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谢葭又笑道:“月娘,你的胆子,实在太大!”
廖月兮冷笑道:“我怕他们做什么?我们家,向来不在外戚面前摇尾乞怜。”
谢葭便道:“黄大人是如今难得的纯臣
廖月兮却面泛苦涩:“我家公公何尝不是纯臣。可若不是大郎自己争气考上了探花,如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二叔三叔年纪也不小了,前程都不知道在哪里。公公和大郎都有心扶持,然而这朝里内外,都是外戚的人,走动一步也难。”
廖月兮又道:“公公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事事都忍了,息事宁人。宁愿这样相安无事一辈子了。相公空有一颗为君分忧的心,却不得其门而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谢葭就道:“黄大人也是个难得的才子,又是探花郎。雎阳馆的学生们想必都十分想见一见的。”
廖月兮大喜,道:“大郎一直仰慕谢大人的才华,只恐贸然登门拜访不妥!”
谢葭笑道:“我来写拜帖就是了!父亲最喜欢年轻俊杰了。”
说话说到半夜。最终谢葭想起自己是个孕妇,恐怕不适合熬夜,便起身要告辞。
廖月兮却看着她的肚子笑了起来,道:“老人说,看肚子尖尖的,应该是个儿子!”
谢葭也笑,道:“是个儿子也不错。”
廖月兮摸着自己的肚子笑道:“若是孩子们出世以后可以一块儿玩就好了。”
“那自然是好极了。”谢葭说着,神色却有些黯然。
廖月兮自然明白,卫清风被流放了…···
她只柔声道:“我送你出去罢。”
谢葭笑道:“嗯。”
烛火下,两人默默对望了一眼,都是满眼的笑意。
第二天谢葭就写好了拜帖让廖月兮给她丈夫送过去。秋季官员进京年审的时候,黄子涵应该会去拜访谢嵩。
和庆那边不停的发来战报。援兵迟迟未到,廖夏威率兵苦撑,倒也持平不下。
和庆已经彻底进入战争状态,城池也已经封锁了起来,现在除了官方谍报,连信都不能出入。
徐氏心急如焚,道:“大人是个急脾气,又受了伤在前线这样耗着,只怕······”
廖月兮看了谢葭一眼,轻声道:“嫂嫂,您放宽心,大哥是久经沙场的人,不会有事的。”
徐氏这两天都有些失魂落魄的,谢葭后来才知道缘由。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最了解丈夫秉性的人。廖夏威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