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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葭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感觉手心的血迹越来越多,要失去至亲的人的惶然在心中滋生起来,她紧紧抱住谢嵩的头,泣不成声:“爹爹,爹爹……”
一片混乱中,舒芷娘冲了进来,道:“快把姑娘扶起来!”
谢葭拿了帕子出来,慢慢擦掉眼泪。舒芷娘的丫鬟反而不敢轻举妄动。谢葭早就一眼看到角落里的御医,她自己站了起来,轻声道:“顾大人,您快看看我父亲……”
顾姓御医仔细检查过谢嵩,触手的高温让他皱眉,并掀开谢嵩的眼皮检查了一下,然后才开始诊脉。
他听了半晌,道:“看起来是风寒。”
舒芷娘连忙扶住谢葭道:“风寒只是小毛病,姑娘莫忧心。”
顾御医看了谢葭一眼,又道:“不过也有可能是……”
谢葭一个激灵,连忙轻咳了两声,道:“你们先出去。”
众人一怔。
舒芷娘连忙道:“出去,都出去,我也出去。让姑娘和御医说说话!”
众人这才不敢犹豫,鱼贯而出。
顾御医惊讶谢葭在家里的威信,。犹豫半晌,道:“您是卫夫人?”
谢葭淡淡地道:“不错,我夫家姓卫,是谢大人的嫡长女。您是顾神医,我在宫里见过您。”
顾御医想了大半晌,还是没想起来他在哪里见过她。
谢葭就道:“您给皇后娘娘诊过脉。当时我正在宫里。”
顾御医给皇后诊治的时候,宋御女带着谢葭正从殿后绕进来,因此只是打了个照面,顾御医并没有留意她。谢葭当时看这人年纪轻轻,却穿着四品羽翼的红色官服。还来给皇后诊治,心生好奇。出宫的时候便问了宫人。宫人便说这御医是姓顾,是刚进宫不久的。
谢嵩生病,他会被派到这里来,说明他起码不是外戚党。
顾御医想了半晌,还是没有想起什么时候见过她。因此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只是道:“下官怀疑谢大人是中毒。”
谢葭一怔:“中毒?”
顾御医道:“卫夫人。听说谢大人从前有中毒的经历,现在回宫去调材料恐怕也来不及了。您刚才是一直和谢大人在一起吗?”
谢葭仔细回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道:“刚才我一直和父亲在一起说话。父亲起初还好好的,突然就开始有些精神恍惚。我料想也有不对,因为父亲这几天都忙于政务,不可能是由来已久。何况他的大丫鬟那样细心,他若是实在不舒服。哪里会看不出来?”
顾御医道:“也就是说,是突然发的病?”
谢葭点点头,道:“可以再去找入画来问问。再则,您不用进宫去调资料。我记得父亲从前是吃多了荨乌子,中了毒。但应该已经解了。宫里有位西域来的御医,不知道您认不认识,。就是他给父亲解的毒。”
顾御医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前阵子七皇子出事的时候,皇后对那西域蛮子多有倚重,隐隐竟是常用的。后来才查出他给很多宫妃开的药里都有一味叫‘西域红花’的东西,吃了是会使人绝育的,便被处死了。”
谢葭顿时一个激灵。这西域大夫总不会是自己跟妃子争风吃醋,而且这顾大夫说,皇后对他多有倚重,而且隐隐是常用的……等于就是隐晦地提起,那西域蛮子就是皇后的人嘛!
顾御医又去给谢嵩把脉,并道:“你说,之前谢大人发病的情形,你知道吗?”
谢葭心神不宁,仔细想着萧阿简当时说的每一句话,只心不在焉的道:“那时候我人在西南,听说是政务繁忙,太过劳累,所以咯血……”
她有些震惊了,道:“这次,父亲也熬了几个通宵……难道还是那荨乌子?”
顾御医道:“卫夫人,下官年轻的时候曾经在西域走动,听说过这味毒。这种毒,若是时间长了,是无药可解的。”
谢葭顿时如遭五雷轰顶:“不是说,有解药吗……”
顾御医道:“下官推断,那西域蛮子,给谢大人吃的,应该是暂时缓和病情的药,只能拖上一阵子。但是谢大人若是再劳累过度,随时可能会发病。”
“哦,这个病,其实只要好好休养,是不会要命的。只怕谢大人再这样下去,发起病来恐怕就……”
他坐着开药方,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话。
谢葭听进去又全部漏掉了,她浑浑噩噩的,不断想起当年的事情……
现在想来,萧阿简这个根本就是连环局,。她既然要杀谢嵩,怎么会让刘氏下不致命的毒?而且以她谨慎的个性,又怎么可能会在谢葭面前随随便便把话漏出来?就算,当时谢葭于她而言,已经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她应该是故意设下这个局来哄谢葭——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谢嵩只要一直不知道真相,迟早会咯血而亡的。
顾御医道:“此毒发作起来,脉象和风寒很像,一般大夫是诊不出来的。只是这是突然发病,而且多是过度劳累之后。卫夫人,下官无能,此病只能将养。谢大人若是能熬过这个坎儿,还望日后要保重身子。”
谢葭的眼泪刷刷的就下来了,把那本来一本正经的顾御医生生唬了一跳!她自己倒还浑然不觉似的。委屈地问:“什么叫若是能熬过这个坎儿?”
他顾神医天不怕地不怕,上不惧权贵下不畏刁民,进宫做御医也不过是听说太医院有他想要的奇世医书,顺便赚点银子花……可就是受不得女人这个架势!
当下他的手都有些哆嗦了,又想到对方的身份,自己也不好怎么造次,只好道:“意思是说谢大人这次发病有些严重。”
言罢他出手如风地去扶住了谢葭。
谢葭不解地看着他。
梨花带雨,美人垂泪,顾御医却觉得头皮发麻,看也不敢看。连忙别开脸去,道:“卫夫人。您,您可千万别跪,我,我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谢葭一怔,然后道:“我。我只是有点脚软……”
“……”
“我,我有身孕……”
言罢。她就彻底软了下去。竟然是一时伤心过度,又没有吃午饭,晕了过去。温香软玉朝怀里扑来,顾御医却如临大敌,硬生生地咬牙没有把她一下子推出去,只把她扶到了床上,连忙把人叫了进来免得瓜田李下之嫌,。
舒芷娘看这父女俩都躺下了。脸色也渐渐难看了起来。
顾御医让人先去给谢嵩熬药,然后给谢葭诊脉,道:“卫夫人只是伤心过度,身体也有些虚弱……不用开药,我给你们开个药膳的方子。你们快去做了来,等她醒来让她吃下。”
舒芷娘这才想起来:“姑娘有了身孕。中午又没有用膳,想来是一时饿坏了。你们快去药房准备。顾大人,有劳您了。”
顾御医在一堆女人中间也非常不自在,只好匆匆写了药膳的方子。
本来领了赏银就要告辞了,看了躺在榻上的谢葭一眼,只能暗自叹一声倒霉,道:“药房在哪儿?下官去看看谢大人的药。”
舒芷娘连忙派人引他过去。
谢葭只是一时气短,并不严重,醒来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那顾御医在哪儿?”
慧姬一怔,然后宽慰道:“在药房给侯爷煎药呢。姑娘,您先喝点粥吧。”
谢葭急得方寸大乱,道:“爹爹呢,爹爹醒了没?阮师父!”
慧姬道:“侯爷还没醒……”
就见一个杀气腾腾的中年妇人步入房中,倒把慧姬吓得说不出话来!
谢葭道:“你带着知画去,无论如何,给我留住那个顾御医不能让他走!”
阮师父有些惊讶她的命令,但还是答应了一声,就去执行了。
谢葭囫囵喝了几口粥,摸了摸肚子,道:“宝贝儿,娘对不住你了,你先饿一会儿,。”
一下了床,又有些脚软。然而谢嵩命在旦夕,她也顾不上许多了。
在西南四年历练,她现在早回过味儿来了,那顾御医,恐怕不简单……先前谢嵩咯血的时候,宫里那么多御医,都诊不出是什么毛病,只能给他吊着命。可是这次这个顾御医一摸就摸出来了。
而且,他说起萧皇后的那个口气……
谢葭想到他到过西域,心猜他应该是个淡泊名利心在天涯的人,或者可能有些玩世不恭。这样的人,应该都是高人。此时此刻,她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
知画和阮师父先到了药房,就看见那个顾御医还在蹲在十几个药炉前熬药,一个人拿着一把扇子扇得起劲——不过是扇他自己。
二人对望了一眼,知画轻轻地摇摇头,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等谢葭过来。如果谢葭来之前他就要走,再动手不迟。
阮姑就后退了一步。
知画就笑吟吟地上了前去,假装不认识他,道:“哟,这位小哥,怎么你一个人熬这么多药?”
顾御医一听到女人的声音就头皮发麻,可是回过头一看,这个姑娘长着一张讨喜的小脸,眼睛圆溜溜的,煞是可爱,他又发不出脾气来,只道:“给你们谢大人熬药。这十几份药,都是十碗水熬成一碗,半碗,八分满不等。火候差一点儿都不行,然后再兑成一碗。”
知画道:“哟,说起来您倒是个行家。您怎么懂这么多呢?而且这里药炉那么多,一个一个熬不行吗?”
说着,就托着腮帮子在顾御医身边蹲了下来,两眼眨巴眨巴地看着人家。
☆、NO。167:抉择
顾御医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勉强笑道:“我曾经一个人熬过五十多炉药,这点药算什么……人多反而手杂,。”
知画又问:“怎么人多手杂,莫非这药是你开的不成?”
顾御医得意:“那当然,这药本来就是我开的……”
两人你来我往说着话,谢葭才匆匆赶到。
知画连忙站了起来给谢葭请安:“夫人。”
顾御医回过头来,见到谢葭却是一怔,然后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在心中滋生起来。
谢葭一看这摆了满地的药炉,就知道自己心中猜测不假,开门见山地道:“顾神医,您就留在我府上,不用回宫了。少顷我会让人进宫去求这个恩典!”
顾御医的嘴角顿时就有点抽搐,道:“卫夫人,这恐有不妥。皇后娘娘那儿,下官每天都是要去看诊的。”
谢葭道:“您大可放心,皇后娘娘那里,我会去打点,。”
顾御医无可奈何。
等谢嵩醒来过来,谢葭亲自喂他喝了药,眼看着他睡下了。然后就驱车赶回将军府,想让太夫人出面去皇上面前求恩典……
就算吵架了,也不至于看着谢嵩死吧!
然而见到太夫人把事情说明了,太夫人却勃然变色,道:“你说那御医是每天都要去给皇后看诊的?”
谢葭看她颜色,小心翼翼地道:“是,儿正打算过几天去宫里向皇后娘娘求了恩祉来。”
卫太夫人道:“那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谢葭皱眉,道:“皇上既然已经答应了,萧皇后应该也……”
卫太夫人冷笑道:“她当然会答应!”
谢葭不解,抬起头看着卫太夫人。
卫太夫人冷冷地道:“葭娘。你这样聪明,怎么就想不透?你若是去求,皇后不但会答应,而且会答应得轻而易举。到时候京城里每一位公卿大臣,都知道他谢嵩的女儿去向皇后求了恩祉,要了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来治病!”
谢葭终于回过味儿来……皇后把她拘在身边,为的不就是让皇丶党离心……若是真去求了这个恩祉,恐怕又把谢嵩牵扯进来。
可现在,难道有比谢嵩的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谢葭的手都在发抖。她想到到时候的满头流言,想到无数人的谩骂。想到萧皇后的奸计得逞……或许她可以试试在那种绝境之中求生,让萧后对她彻底放松警惕。
但是……这件事又牵扯到谢嵩,。
这个主意太大……谢葭没有这个胆量。
卫太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娘先派人进宫去太医院打个招呼。若你想明白了,那大可不必去向皇后请示,直接把人留在府里即可。”
那就意味着和萧后彻底撕破脸。
谢葭的睫毛微微战栗着,最终俯身请了安,浑浑噩噩地回了江城楼。
安睿和卫小白来请安。两人一前一后,好像都玩得颇开心。
谢葭心乱如麻。只勉强笑道:“回来啦,先去洗漱一下吧,弄的一身脏兮兮的。”
安睿和卫小白就一前一后地去屏风后面沐浴更衣了。听他们的口气,原来今天下午金荣给他们做了一把小弓,他们去射箭了。卫小白还嚷嚷着明天要母亲一起去。
谢葭苦笑,只好背过身去装睡,免得还要应付这两个小孩。
卫小白兴冲冲洗完澡出来。却发现母亲已经睡下了,不由得有些失望。知画把他哄走了。
谢葭勉强起身吃了点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