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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一顿,她道:“去,找两个产婆来。”
轻罗答应了一声,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知画看她走了,才在谢葭耳边嘀咕:“姑娘,不是我说,轻罗姐姐考量得太多了。这一码归一码,钟妈妈死都死了,嘴长在别人身上,就算刘姨娘不死,他们也不会说好听的。”
谢葭笑了起来,道:“你这个小鬼头,倒是没看出来你的心那么狠。”
知画笑了一声不说话。其实,她只是在揣摩谢葭的心思罢了。看谢葭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所说的,就是她心中所想的。
许是嫁了人,又生活安逸,轻罗整个人变得软弱起来,也心慈手软。但是知画却忘不了当年跟着谢葭吃苦的时候。她知道谢葭也忘不了。谢葭这个人,其实还是一副孩子脾气,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加倍好。但反之,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个性。
赶到沁心园,产婆堪堪也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匆匆忙忙地出来,碰到谢葭,就是一怔。
谢葭认得她,她是当年随沈蔷陪嫁过来的黎婆婆,后来归顺了刘氏的。
谢葭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径自道:“去接生,若有意外,保小。”
两个产婆互相对望了一眼,都道了个是,进去了。
沁心园已经十分萧索。比起珍姬产子的时候,这里真可谓冷清落魄到了极点。刘氏的惨叫声开始响了起来。谢葭许久没见到她,只觉得听着有些陌生。
心里的恨意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她知道,本主又醒过来了。
谢葭脸色阴沉,各人都退了开来,无人敢上前。
直等到天黑,刘氏身边的立儿冲了出来,哭喊道:“姑娘,姑娘!您快救救姨娘吧!姨娘难产了,产婆要拿剪子把孩子剪出来,您救救姨娘,救救姨娘吧!”
她满手是血,哭得跪在地上,模样十分可怜。
谢葭甚至感觉得到,本主也有些动摇。
她沉默不语,任由立儿跪在自己脚边,哭得声嘶力竭。
刘氏的惨叫还在继续,产婆也不敢轻举妄动。女人都心软,何况这做主的姑娘今年还不到十四。听听这哭叫哀求的声儿,谁知道她会不会留情。
“立儿给您磕头,给您磕头……求您救救姨娘,救救姨娘吧,立儿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姨娘母子的命,愿意一死……姑娘,姑娘……”
她的额头上撞得全是血,还在“砰砰砰”的磕头。
☆、NO092刘氏产子下
半晌,谢葭终于轻轻地哼了一声,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招用的不错。立儿,我问你,你姨娘是不是告诉你,姑娘年纪小,心肠必定软,灌毒便罢了,但哪儿能见得人眼睁睁地在眼前被剪开了肚皮?难产,也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吧?”
“可惜……谁能忘了,我娘当年生我的时候,可没有人可怜她!”
立儿怔住。
谢葭高声道:“来人,把这个口出狂言的小贱婢给我拖下去!你既然一片忠心,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你姨娘的下场!”
刺槐和紫薇相互对望了一眼,然后就去把立儿拖了出去。
立儿一路都在哭喊,声音凄厉无比:“谢阿娇,谢阿娇!你会遭报应的,你残害手足,迟早会遭报应的!”
知画嘀咕道:“可不是,残害嫡女,眼下这不就是现世报?”
她真想不通,这些人倒是敢死敢喊!脸皮比城墙还厚不成!
她抬起头,看着谢葭。谢葭只是阴沉着脸,少顷,直接进了产房。
产婆高呼:“宫口开了!要生了,要生了!”
谢葭脚下一顿,随即冷笑,果然!
这一招不管用,想着起码保住自己的血脉吗!
她进了屋,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血腥味,让人倒胃口。
“姑娘……”
谢葭一把推开身边的丫头,站在床前。刘氏浑身是汗,头发全黏糊在脸上,显得非常虚弱狼狈,然而还是卯足了劲儿,睁着无神的双眼。
这样一看。她也不过是个女人,是个母亲。那些野心和恶毒,好像都和此刻的她没有半分关系。
“啊——”
她最后一次用力之后。是不算响亮的婴儿啼哭。
产婆齐齐松了一口气,道:“姑娘,是个儿子。”
谢葭低头看着刘氏。笑了起来:“姨娘,是个儿子。”
刘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不是儿子,是女儿,是女儿……”
谢葭柔声道:“两位妈妈,快把小公子抱下去梳洗干净。”
刘氏脱力地躺在床上,突然泪流满面:“给我看一眼,就给我看一眼……”
谢葭笑道:“姨娘,心急什么。现在哭成这样,到了阴曹地府,也会是个瞎子鬼哦。”
两个产婆不敢多听,连忙抱着小孩出去了。
刘氏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抱了出去,却动弹不得。
真是可怜。
谢葭只看了她一眼,笑道:“姨娘,我娘生我的时候,哭了吗?她是不是也跟你今天一样,哭着求你,求你把孩子给她看一眼?”
刘氏紧紧抿着唇。
谢葭还是笑。一脸无害:“你没有吧?姨娘,这么多年了,我了解你,你却不了解我。我知道你必定没有。”
刘氏图谋深远。绝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她这样从最底层开始爬的人,往往有一种不达目的不折手段的韧劲。就算她此刻的哭求是真,谢葭放过了她,她以后一有机会也不会放过谢葭,更不会心存感激。
可是她不了解谢葭。谢葭的性子烈,谁都看得出来,都觉得是个刚极易折的。其实她在忍气吞声的时候,只是没有自哀自怜,反而苦中作乐。她常常叫嚣着要一击即中,结果果然一击即中。她可以处心积虑不不经营,并不怕和刘氏比谁更不要脸……那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有所犹豫?
刘氏始终把她当个孩子,有些疑惑,但终究没有放在心上。想来她也料不到自己会有今天。
谢葭冷冷地道:“所以你不知道,我是个小心的人,既然有机会,我当然也不会再让你东山再起。”
刘氏双目紧闭,颤声道:“如今我不过是个失宠的贱妾……你已经出嫁贵为将军夫人,再不是从前那个女娃。再怎么样,我也害不得你了。”
谢葭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放过你。毕竟我娘是死在你手上。”
刘氏睁开眼,双目失神,却笑了起来:“说起来……姑娘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停地杀人……”
“姑娘”,指的是沈蔷。
刘氏低声道:“谢阿娇,我知道,我也是你杀的第一个人。”
谢葭双目一凛:“你是死有余辜!”
刘氏只是笑,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好像竭尽全力,也要笑出来一样……
谢葭转过身,再不看她一眼,慢慢地走出了这间迎来新生又要迎来死亡,无限血腥的血房。只有刘氏濒死的笑声不断回荡。
“姑娘……”
她道:“走吧。”
黎婆婆突然蹒跚地追了上来,跪在谢葭面前,颤声道:“姑娘开恩,姑娘开恩啊!”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道:“黎婆婆,你不忠不义,但我可以不与你计较。”
黎婆婆浑身抖如筛糠一般:“姑娘,姑娘,老奴求您,您就饶过姨娘这次吧……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当年夫人待姨娘甚好,两人情同姐妹,都是老奴,老奴从中挑拨!才让姨娘心性大变,才害了夫人!姑娘,姑娘,您杀了老奴,饶了姨娘吧!”
谢葭脚下一顿:“你说什么?”
黎婆婆老泪纵横:“是老奴,猪油蒙了心啊,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想要她出人头地……”
谢葭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你是说,你是刘冬儿的生母!”
她在府里为奴几十年,到如今竟是从来没有听人提起此事!
黎婆婆老眼昏花,絮絮叨叨,跪在地上,白发萧索:“老奴年轻的时候就被丈夫卖了,拉扯着女儿过活……后来冬儿在元娘面前得宠,日子才渐渐好了些,又跟着冬儿一起到了公爵府。元娘做了掌家夫人,冬儿也得侯爷宠爱,老奴,老奴收了别人的好处,害死了人!谁成想,那家人竟然是萧皇后娘家的下人啊!”
“他们找上门来,扬言要闹到侯爷面前去。冬儿不能看着老奴死啊!这才做了他们的线人……这才听他们的话害了夫人和大少爷。都是老奴,被富贵迷了眼,时常在她耳边絮叨着,她才变成今天这样……”
“姑娘,都是老奴不好,您若是要杀,杀了老奴就是了,留她一命吧……”
说话的功夫,还留在产房里的阮师父推开了门,平静地道:“夫人,刘氏产后血崩,已经亡故了。”
黎婆婆哭声一顿,然后哭喊了一声“苍天哪”,就昏死了过去。
夜色正浓。
半晌,谢葭长叹了一声,道:“叫人来给她清理干净,就按姨娘的规格葬了。沁心园的下人,连夜遣了出去,一个不剩。”
“那两个产婆,先关起来。”
“是。”
谢葭终于还是转身走了。身边跟着的下人,也只有知画还敢出声。
“姑娘,您也累着了,回去好好休息。也莫多想。”
谢葭点了点头,道:“恩。”
回到蒹葭楼,她就遣退了下人,想着心事,上了楼。
刚推开暖间的门,黑暗中人影一闪,她警铃大作。
结果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捂住了嘴。
“别叫!我是翻墙进来的!”
是秦子骞!他怎么来了!
“不叫?”
谢葭连忙点点头。
秦子骞这才放开了对她的钳制。往后退了一步,谢葭连忙去点了蜡烛,回头一看,发现他脸色苍白地靠在门上,手里捂着自己的腹部,竟然有大片血迹!
谢葭大惊:“你,你这是怎么了!”
正在这时候,外面陡然灯火通明。
阮师父有些严厉的声音隐隐传来:“放肆!我卫氏将军夫人休息之地,岂是你等可硬闯的!”
对方又说了什么,似乎是在好言相劝。
阮师父便道:“我卫府武婢成群,一直拱卫蒹葭楼,哪里有什么刺客!尔等休要再多言,快快去搜寻刺客,莫让府里其他人受惊!”
外面渐渐平息了下去。
谢葭明白过来:“大郎……你先坐下。”
阮师父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闯进来了?是有心包庇吧。只是不知道是为了谢葭的名节,还是别的了。
少顷,阮师父果然带着人来敲门。谢葭开了门放她们进来,然后冷静地站在一边,看她们给秦子骞包扎。
秦子骞伤在腰腹,明显是剑伤,幸而不算深,很快就止住了血,上了药,缠上了纱布。他微微有些不自在,一包扎好伤口,就把外套披上了。
“你要怎么出去?”谢葭问。
秦子骞看向阮师父。
阮师父面上也有难色,道:“大公子怎么这样莽撞,跑到蒹葭楼来了!”
秦子骞尴尬地道:“只是选了一家内院跳了进来,并不知道就是公爵府。”
不过既然进来了,又惊动了家丁,别无去处,只好冒险来了蒹葭楼。
“现在外面戒严,你要怎么出去?”谢葭执拗地问这个问题。
秦子骞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道:“成,我这就走!就算在蒹葭楼门口被乱箭射死,也是死在你卫夫人的闺房门口!”
言罢,负气站起来就想走。可是明显站都站不稳,又被阮师父她们扶住。
谢葭无奈地道:“赌什么气,你这个样子,能出得去吗。说的英雄好汉,真等被人射死在我门口,还不是窃玉偷香的臭狗熊一头!”
言罢转向阮师父,道:“阮师父,楼下的下人,没有惊动吧?”
☆、NO093
阮师父道:“夫人放心。”
谢葭便道:“既然这样,就让他今晚在我的画室先凑合一晚上,阮师父您来看守。明儿让将军带上一件小厮的衣服,把他弄出去。大郎,你看这样成不成?”
秦子骞还在生气,只哼哼了一声,不作表态。
谢葭心道:瞧你那德行!
阮师父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夫人。今晚我一定好好把守,决不让夫人的名节受损。”
谢葭点点头,指使人把秦子骞扛了出去。
然而却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卫清风匆匆赶到。
谢葭顶着一对巨大的熊猫眼出来迎他:“将军。”
卫清风却顾不得许多,忙道:“秦大郎在哪里?”
谢葭有些妒意,道:“在画室。”
卫清风点点头,敷衍地拍拍她的肩膀,疾步上了楼。谢葭二话不说提着裙子跟了上去。卫清风也没在意,带着她直接闯进了画室。秦子骞一看他们夫妇联袂而来,顿时面如土色。
“将军,我们男人说话,怎么好有个妇道人家在旁边听着?”
卫清风这才回头看了谢葭一眼,发现她竟然满脸的醋劲儿,不由得就一愣,怎么连男人的醋都吃?
谢葭嘟囔道:“秦大郎,你不能没有良心,妇道人家怎么了?别忘了,昨晚是一群妇道人家救了你的命!我豁出名节去把你藏在我屋里,却什么也不知道。你觉得你算老几?值得我这么做?你最好快点给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