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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有眼,这就是报应,活该!”
女人指手画脚,擦着嘴角流出来的油,别提有多畅快……
“你怎么知道是我?那天你不是在台上吗?”
王喆挺了挺腰板,挠挠后脑勺,不再争辩,却很纳闷。
“哈哈哈……”
丑戏子大笑。
“我早看到你枕头底下那包耗子药了,每天翻着看看,怕你哪天睡迷糊了,放我碗里头。”
“那……那倒不至于。”
王喆又挠挠后脑勺,咧开嘴傻笑。
从这天起,每当母亲在厨屋做饭,或是不在家,王喆就偷偷的跟丑戏子在后院练功。他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一行了,对念书却全提不起劲儿来。
可惜好景不长,过完庙会,戏班子打道回府,回了县城,丑戏子自然也就跟着走了。
戏班子走后,村里逐渐恢复了平静,人们把心思收回来,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炕头,地头,唠嗑闲扯打老婆骂孩子,过自己的光景。日子眼看着好过了,女人的心情也好起来,她又申请了宅基地,支书这次没打磕就批了。
这一年,王喆十三岁,马上要读初中了。
………【第05章 把支书家儿子拍了】………
中午,女人在厨屋烙大饼,厚厚的一摞,放到箝字里,用布盖严,防止热量散失。估摸儿子该放学了,女人拿出鸡蛋,打碎,搅开,撒上盐,葱花,等锅里油热了,“吱溜”浇在上面,摊了个圆圆的鸡蛋饼。焦黄焦黄的,外酥里嫩,葱香扑鼻,儿子正好进门。
女人顾不上抬头,把鸡蛋夹到一张大饼里,又忙着烧汤。叫了一声,没人应,女人再叫,还是没动静。女人纳闷,回过头,儿子低着头,瑟缩着站在当娘的身后,满头满脸都是血。
女人大惊,放下手里的活,急赤白脸地把儿子拉过来,心疼得直跺脚。儿子躲闪着母亲的手,好像怕把血污沾到她身上。
“哎呀!娘,我没事,我把支书家儿子拍了。”
“支书家儿子?拍了?拍哪了?”
女人先还没醒过味来,后来才明白儿子身上的血是别人的。
“用砖头,拍脑袋上了……”
“你……”
女人脸色陡变。
“你打他干啥,下手还那么狠,出了人命咋办?他人呢?”
“还在街上躺着,可能……死了吧!他说你破鞋,说我爹是活王八,我就想弄死他!”
“你这个小兔崽子……”女人从喉咙里出一声怪异的呻吟,像哭又像笑。
“他死了你也活不成!知道不?老天爷,造孽呀!你要死了,我可咋活呀!你这个天杀的,还有你那个不中用的老子,你们俩气死我得了……”
女人带着哭腔,连说带骂,越说越急,浑身哆嗦,血往上涌,一眼瞥见厨屋的笤帚,不由分说,拿起来照着王喆劈头盖脸就打。做儿子的不吭声,也不躲闪,很倔强地站在那里,任由当娘的打骂。
女人打了一阵儿,累了,把笤帚仍下,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兀自还骂个不休,声音却渐渐小下去,最后只剩下喘粗气。王喆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娘俩就这样,一个站,一个坐,许久,谁也没说话,时间仿佛停止了,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还是当娘的先沉不住气,她咽了口吐沫,用手抚抚胸口,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呆在家里别动,我去看看,他要是没死还好说,要是死了,咱们一家都别活了……”
女人说着,嗓子一哽,眼圈又红了,赶紧撩起衣襟来擦擦眼角。儿子偷偷看娘一眼,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女人顾不上洗脸,三步两步出了门。看着她没了影,王喆拿起烙好的大饼,裹上鸡蛋,慢条斯理的吃起来,神态怡然自得,好像什么都没生一样。
过了一袋烟功夫,女人急匆匆的回来,进屋先把门插上,耷眉臊眼地往里屋走,一声不吭,脸沉得能拧出水来。
“娘,他……他死了没?”王喆跟在母亲身后,小声问。
女人还是不说话,径直打开衣柜,翻出一个粗布包袱,打开,摊到床上,把王喆的衣服统统往里收拾,儿子不解。
“娘,你这是干啥?”
女人回过头,眼神冷冷的,却很坚定,有破釜沉舟的决绝。王喆从来没见过母亲这个样子,心里不免有点打颤。
“他不死也得傻了,支书一准儿饶不了你,你得走,离开这儿。我不能看着我儿子给人偿命,我还指望你这个小王八蛋长出息呢……”
女人说着,忍不住又要掉泪,呆了半晌,一口气才缓过来,接着细细地嘱咐。
“你在新疆有个舅舅,跟我一个爹,不一个娘。你先到县城,打听好车站,然后到新疆去找他。包里放了个信封,那是我以前留的地址,还有点钱。到了先别给家里写信,躲几年,风声过去了再说,你这个儿子,我只当白养活……”
王喆心里一阵难过,“噗通”给娘跪下,强忍住眼泪,磕了几个响头,闷声不响地接过女人到手里的包袱。
想到要离开母亲,离开家,他心里掠过一丝莫名的恐惧,但很快又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感情代替了。
时值深秋,树上的叶子都枯萎黄了,一阵风吹过,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有一片叶子不肯落下,孤零零地挂在枝头,似有无限眷恋。
一个男孩儿背着包裹,悄然离开了生他养他的村庄。每走出几步,便忍不住回头看一下,先还能看到整个村子的轮廓,在沉沉的暮霭中,静默着,仿佛一个寡言的母亲,悄悄注视着离家的孩子。后来,便只能看到高一些的屋脊,连村边的树都模糊起来,慢慢地,整个村子都消失在身后。
他用衣服的下摆抹一把额头上的汗,就势在眼睛上擦了一下,用力吸吸鼻子,算是掩饰。脚下却不再犹豫,大踏步向前走去,走向未知的前路。
钱已经放到贴身的衣兜里,他把写着地址的信封拿出来,轻轻撕掉。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去新疆的打算。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王喆肯定行!”
模仿着母亲的口气,他在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
………【第06章 省委大院的外来户】………
宋丽从懂事起就知道,被她叫做爸爸妈妈的这两个人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尽管开始这只是猜测,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并且不断地从旁人的眼睛里得到验证。
她是班上第一批加入少先队的好学生,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八岁的时候就到区里参加歌咏比赛并且捧回了第一名的奖状。
她爸爸是塌鼻梁,小眼睛,厚嘴唇,嘴巴很大,但绝不是老人们常说的可以吃四方的那种人。那张嘴配在他时常带着谄媚假笑的脸上,活生生就是一只癞蛤蟆的画像。
他经常摇摇晃晃的骑着三轮车,摇一个破拨浪鼓。三轮车上堆着旧报纸、塑料袋、酒瓶,缺了一条腿的椅子或是一张脏的辨不清颜色的桌子。听到拨浪鼓的人就把收拾好的破烂儿一股脑塞到他车上,然后从他手里接过又脏又破的分币或毛票。
如果哪家人懒,要他自己上门去收,那可得防备了。通常在他走后,你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或是一本摊开的画报,或是一个本来还盛着水的杯子,都当成破烂儿被他不吱声收走了。去找他吧,不值得,不找他吧,心里甭提多别扭。
她妈妈是个瘸子,日常的姿势就是坐在板凳上,腰里系一条厚厚的不知什么质地的围裙,在她身边,长长短短的钉子散在几个小木盒里,一堆大大小小的皮革胡乱叠放着,一台堆积着尘垢的机器伴随着缝线针的上上下下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她时常带着不屑或敌视的眼神看着你,并且对那些质地和款式都很落伍的鞋指指点点,鞋的主人就很不好意思,彷佛他们那些便宜的鞋子配不上她的好手艺。
宋丽在八岁的时候随父母离开城市边缘那片拾荒者聚居的房子。
她的姑姑在省里一个大领导家作保姆,十年时间,她为领导带大了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领导为感谢她多年的付出,同意为她哥哥在城里找个活干。
那年夏天,托姑姑和大领导的福,宋丽的爸爸成为省委大院食堂的采购员。不久以后,他在生活区找了一间废弃的仓库,到领导那儿软磨硬泡,最后不花一分钱就租了下来,应名儿是储菜用。收拾干净之后,他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搬进了新家。
宋丽和省委大院儿的人成了邻居,爸爸妈妈无限欢喜,似乎就此比住在城乡结合部的人高了一级,宋丽却不怎么开心。
………【第07章 强奸犯】………
王喆一路风尘仆仆的到了县里,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对未知世界的新奇和对自由世界的渴望使他毫无倦意。吃了一点儿随身带的干粮,他在街上找了个水管,对着水龙头一通狂饮,水凉的冰牙,刚吃过硬干粮的胃被刺激的直打响嗝,一会儿就针扎似的疼起来。
商店都还没到开业的时间,大门都关着,上着锁头。每个商店都有醒目的店名,王喆知道,那里边有美味的糕点、牛奶糖、布料、各种文具、小孩子的玩具,还有自行车、农具、种子、化肥……好多好多没钱都拿不到的东西,这些离他很遥远,又似乎很近,触手可得。
王喆咬着牙誓。
电影院门口贴着《庐山恋》的海报,广场上聚着几个青年男女,手里举着电影票,在等电影开场。他们悠闲地聊着天,不时轻轻的出很克制的笑。海报上的女主角年轻、漂亮,眼神迷离地对着王喆笑,似乎在说,欢迎加入……
影院旁边有个早点摊,摆着油条、炸糕、烧饼,一个大铁锅热腾腾地冒着白气,旁边一个保温桶,盖子高高地掀着,里面是又白又嫩的豆腐脑。娘曾经带他在镇上吃过一次,他隐隐记得那种滑爽鲜嫩的感觉,刚放到嘴里就顺着嗓子一路溜下去,烫烫的,别提多熨帖,比喝玉米面糊糊顺溜多了。
王喆思量一下,瞬间做出决定,拎着包袱站起来,从从容容地找个地方坐下,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对摊主比划着竖起一个手指头:
“来一碗豆腐脑。”
摊主应着,麻利地拿起一个镶着蓝边的大瓷碗,用一个稍小些的勺子在保温桶里转着圈撆几下,盛到碗里,又用一个长柄的大勺子在大锅里舀一碗汤,撒上绿绿的香菜,滴上几滴香油,撒上胡椒粉,嘴里喊着:
“好唻!一碗豆腐脑,您慢用。”
王喆从桌上的玻璃罐里舀一勺韭菜花,又加了足足的辣椒面,豆腐脑变成艳艳的红色,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增。他免起袖子,“吸溜吸溜”地喝起来,辣椒挥了威力,脸色逐渐变红,身上暖和了许多,额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寒气全被驱走了,胃也不那么疼了。
一碗豆腐脑喝了个干干净净,他站起来,用舌头舔舔嘴角,觉得很开心。这才想起,该打听一下县剧团在哪,但愿离这里不远,如果今天能找到丑戏子,就可以安顿下来了。
按照摊主指点的位置,王喆走了大概一个钟头,终于看到县剧团那栋三层的红色小楼了。他一高兴,不管不顾地就往里闯,被从传达室跑出来的瘦老头一把拽住:
“嗨!小孩儿,你找哪个?”
王喆这才想起,这不是乡下,到谁家都可以推门就进,只要你高兴,坐到炕头上主人也没意见。县里到底是有规矩的地方,要想待在这个有规矩的地方就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有规矩的人。想到这里,居然有说不出的兴奋,他说出丑戏子的名字,希望老头早点让他进去。
“我找刘炳义,他是唱丑儿的……对了,他头上还有个疤……”
他边说边比划,相信老头能想起来,丑戏子是让人一见难忘的那种人。
“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快走吧你。”
“啊!”王喆有点懵。
“他今年还在俺们村唱戏来着,怎么不在了,您是不是搞错了?”
这老头莫不是看他小,想哄他吧?王喆很有心计地想。
“我一大把年纪了,哄你干啥?刘炳义我还不认识?这大楼有三层,都是人,个顶个的俊,就他丑,他可不得唱丑儿!你是他什么人?”
“俺,俺是他侄儿……表侄儿,俺娘是他表姐。”
王喆说出早就想好的词儿。
“你哪个村的?”
“耿庄。”
村名是随口说的,不知道这村有没有丑戏子的亲戚,反正东王村肯定没有。
老头满腹狐疑地看看他。
“你不知道他在哪?”
“不知道,他,他怎么了?”
王喆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