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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下,女人在地里干着活,就把孩子生下来喽。用铁钎镐头把脐带割掉,烧把柴,把孩子往灰里一扔,接着干,什么时候下工了才把孩子带回去,哪个做过检查?孩子比小老虎还壮……”她经常对那些劝她去医院的人重复着一样的话,看着听的人被惊到,嘴巴张半天合不拢,她就无比得意。
说是这样说,她还是加了小心。前几个月还好,到了第七个月,肚子就经常疼,人命关天到底心虚,就让男人送她去了医院。医生诊断为羊水过少,可能直接导致孩子缺氧窒息,建议她住院。
女人在医院住了三天,每次看着一瓶瓶无色透明的液体一滴滴流入自己的血管,就想象那液体变成钞票,从自家口袋流入医院的无底洞。她不是公家的人,当然不能报销,那些钞票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不知道有多辛苦,眼看着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流走,连个响儿都听不到。第四天,她实在住不下去了,自己拔掉输液管,从医院跑了回来,心里这才塌实些。
“我就不信那些药水比我肚子里的水还管用!”
她躺在床上,一脸不屑地对来探望她的牌友说。
可是,隔天,却突然感到肚子剧痛,肠子都拧到了一块,像有人拿着电钻在肚子里钻孔,实在撑不下去了,这才后悔,又连忙坐了出租车回到医院。一位很负责任的女医生经过仔细检查后,无奈地摇摇头:
“打一针催产素,生下来吧,胎儿已经死了。”
女人正正经经地难过了几个月,要知道,她已经四十多岁了,经过这次引产,以后怀孕的机会几乎为零。后来,也就想开了:命里注定,这辈子不能有自己的骨肉,只好认了。明白这个事实后,对宋丽的态度就格外客气些。
在能不能上大学这件事上,宋丽趁当妈的不在,偷偷试探了爸爸的态度。男人把眼睛睁得老大,像伟人似的把手一挥,口气不容置疑:
“当然要上的,上高中就是为了考大学的,不然,怎么给那些大干部家做媳妇唻?我窝囊一辈子,你要给老子争气的!”
这样的目的和道理,让宋丽红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她想,自己永远不可能像《红衣少女》里的安然那样:我行我素,勇敢的和现实作斗争。
高考越来越近,教室后边的黑板上“距离高考还有xx天”的几个大字提醒着莘莘学子,他们靠自己的努力完成这次重要的人生转折的时间不多了。宋丽反倒闲了下来,每天踩着钟点去上课,晚上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做几个习题,早早就睡了。
相比其他同学紧张忙碌的考前生活,宋丽是最轻松的一个,可是,心里却无端感到重重的妒忌和失落。同学们都努力追寻着自己的梦想,并为之奋斗,而她的梦想,到这里就接近尾声了。她也许会继承“家业”,成为一个修鞋匠,也许早早出嫁,成为一个像父亲那样进城务工人员的老婆,而永远没有机会成为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学生或某个“大干部家的媳妇”。
令她没想到的是,在高考前半个月,当妈的居然改变主意,在上大学这件事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第22章 养闺女 卖破烂】………
宋丽放学照常到修鞋摊帮妈妈收摊,回家后,母女俩吃完饭,当妈的扔下饭碗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了门。宋丽收拾碗筷,抹桌子扫地,又把洗澡水给爸爸烧上,把毛巾和澡盆都预备好,该干的活都干了,却没心情复习功课,搬了板凳,坐在门口呆。
“有什么了不起,就算变了凤凰,原来还不就是只家雀?臭显摆!当老娘什么都没见过?”
“闺女,最近学习怎么样?高考有门儿不?”
宋丽大奇,她居然关心起自己的学习来,这可是生平第一遭!当下纳闷,也不好问什么,轻轻点点头,算是回答。
女人碰了软钉子,有点不自在,干咳一下,摸摸自己的头。
“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盼你将来有点出息,孝顺我倒在其次,最起码不要做人下人!就算等到我闭眼的那一天,能看你过上好日子,我也就知足了。”
她说着,睨宋丽一眼,见她还不吭声,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张婶儿家闺女,大学毕业就去了北京,现在回来,给她带了全套的金项链金耳环金瘤子,还说要带她坐飞机到外国去兜一圈。哼,我也不是羡慕她,不就是闺女长个好脸,嫁了外国人?要说有出息,正儿八经自己赚来的才叫出息。再说了,我的天奶奶!那个大鸟我才不坐,没油了掉下来连个骨头渣都找不着。”
女人边说边撇嘴,做不屑状。
“她家比咱家进城还晚,男的捡破烂,女的给人当老妈子,要不是占闺女光,怕这辈子连金子长啥样都不知道。”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宋丽听明白了,女人是生了攀比心。她大脑迅做出反应,寻找对自己最有利的话口,并不失时机的提醒女人:
“妈,上大学要花钱的……但是,毕业以后找个好工作,不嫁老外照样过得神气!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孝顺你和爸。”
“我是瘸,可我不傻,闺女,能考上我就供!只要你争气,就是去外国念书都成。不过,你不能远走高飞了,就扔下我们俩不管,当娘的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可就指望你了。”
宋丽拼命抑制住自内心的笑,赶紧趁热打铁,巴巴地安慰女人:
“妈,你放心吧,您和爸把我养这么大,我怎么会那么没良心呢?乌鸦还知道反哺呢?”
“什么乌鸦反补,补什么?”
“哎,反正我要上了大学,一定好好孝顺您,不会让人戳脊梁骨。我给您买比张婶那个重一倍的金瘤子。”
“那可得有四五克了,我带手上还嫌沉,不过,沉点就沉点……”女人边说边沉浸到幻想中,仿佛自己的女儿也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金戒指马上就到手了。
女儿笑,当妈的也笑,母女俩前所未有的融洽,这间旧仓库改造成的房子里的气氛也前所未有的热烈。
男人一回来,女人就迎上去,又是递毛巾又是端水盆,比平常殷勤了许多,弄得男人到不自在起来。
“死老娘们!有什么话就明说,别搁这拍马屁,老子不吃这一套……”
挨了男人的骂,女人竟也不气,仍然笑嘻嘻地伺候男人洗漱完,才说出了真实目的:
“我觉得,应该让小丽念大学,我们毕竟就这么一个孩子,她自己又争气,功课也不错,也许考上大学,能改了老宋家的门风……”
“嗨!”男人重重地叹一声。
“我以为什么事,就是这个啊,老子早就想好了,只要她能考上,就供!养闺女就像卖破烂,价高的自然是好东西,好东西就得舍得下本,才能找着好主顾!那些没成色的,自然只能进垃圾堆……老子比你开的窍早,要听你这个傻娘们的,怕是她连高中都念不下来……”
“好了,好了,你同意就好了,那么多废话。”
女人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有点着恼,把毛巾摔到脸盆里,脸色一变,跺脚走开了。
现在,宋丽终于确定,接下来的几天,她要和她的同学一样紧张了。
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高考前的日子,实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慢,又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一眨眼的功夫,高考结束了。
七月份,录取通知单下来,宋丽被华北理工大学录取,成绩是全校第三名。她终于要离开这个家了!二百多公里的距离,足以让人产生远走高飞的感觉。她尽量在父母面前克制着激动的心情,怕他们临时改变主意,怕他们从她的表情中窥到对他们不利的风吹草动,怕他们突然心疼那些钱……她只盼望快点开学,快点离开这个家。
女人那天受过刺激以后,事后心态平和了,确实有点后悔的意思。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只好嘟嘟囔囔地嘱咐宋丽到学校里要减省:
“我们家的钱不比别人家,一天八个钟头,看看报纸喝喝茶就赚回来了。这钱可是你爹娘老子风里来雨里去,一分一厘攒的棺材本,花之前你都要想好了,不要当是大风刮来的。”
饶是宋丽红千保证万保证,她还是在学杂费之外只给她带了很少的生活费。
“一个月二十块钱足够了,你爸我们俩在家也不过就花这些。”
宋丽实在也没勇气更没必要跟她计较了。
生活费看来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但是,只要离开这个家,付出任何代价她都愿意。
………【第23章 宫心计】………
周欣对电影和对零食同样狂热,只要有新片上映,她都要拉着王喆去看,并且一如既往地在电影院狂吃零食狂抹眼泪。王喆感到很惊讶,她消化了如此大量的零食,到了吃饭时间照样狼吞虎咽,吃嘛嘛香,身材却永远像小白杨一样挺拔纤细。
每次下乡演出,两个人十天半月不能见面,王喆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浑身不自在,心里痒痒的,空空的,只恨不能立即结束演出,回到县城。至于又写信又送照片的慧贤同志,一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那姑娘又来过几封信,可是再也没收到过回信。
“啪”一声,王喆大汗淋漓地跌倒在床上,一股夹杂着腥气的甜腻腻的味道钻进鼻孔,身下一片粘稠,短暂的快感过后,心里像起了火一样,升腾起更巨大的渴望,伴随着莫名的焦灼和失落。
他想,是时候和周欣说清楚了。
又一次看完电影出来,周欣很高兴,大声地谈论着剧情,一会儿为主人公的悲惨遭遇惋惜,一会儿又无比兴奋地出感慨:
“看完一个电影,就像做了一场梦,真不愿意醒过来。”
“大白天,和那么多人一起做一个梦,这种感觉很奇妙。”
王喆走在她身后,默默的想着什么,不做声。周欣自顾自说着,半天没人搭腔,这才奇怪地回过头,王喆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怎么拉?霜打啦?”
王喆踌躇了一下,问:
“你说,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是啦,难道还是敌人啊?”
“是……哪种朋友?”
周欣想了想,眼珠一转说:
“打仗叫战友,打牌叫牌友,下棋叫棋友,喝酒叫酒友,我们,是看电影认识的,就叫影友吧。”
“我认为我们认识的第一原因不是看电影,是相亲。不过,随你吧,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王喆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周欣奇怪:
“放心?放什么心,有话直说!我饿了,还要去吃饭呢,你别憋着我。”
她说着,往嘴里又扔了一粒爆米花。
王喆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到周欣手里。
“既然咱们是影友,你替我参考参考,这个姑娘比电影明星咋样?”
照片上的姑娘一张笑吟吟的脸,自来卷的长很自然地散落在肩上,一绺刘海俏皮地遮住眉毛,典型的鹅蛋脸,衣着光鲜,一双毛乎乎的大眼睛直视镜头,勾魂摄魄。
周欣皱皱眉,把照片甩给王喆。
“你让我看干吗?我又不认识她。”
“马上就有机会认识,她可能会成为你一个影友的对象。”
周欣被刚扔到嘴里的一粒爆米花噎了一下,咽口吐沫。
“臭美什么,人家能看上你?”
“不然,我让你看看她给我写的信?让你也替我高兴高兴?”
王喆大方地说。
“哼~!还写信,酸了吧唧的,没兴趣。”
周欣撇撇嘴,加快脚步,气呼呼的走到前面去。
“哎!你这是干吗?我这么信任你,你……”
半袋没吃完的爆米花呼啸着砸到王喆的脸上,他没防备,捂着脸,凄厉地干嚎一声,慢慢蹲下身子,不动了。
周欣闻声回过头来,推他一把:
“拜托,那是爆米花,又不是石头,有那么夸张吗?”
王喆不吭声,还是捂着脸,腾出一只手来,指指自己的眼睛。
“打住眼了?”
周欣的口气焦急起来,想掰开他的手看个究竟。
王喆一把拉住她,倏”地站起来。
“哈哈哈,心疼啦?”
周欣气急,知道上当,使劲往回拉自己的手,却就势被王喆一把拉近怀里,她挺着脖子挣扎了几下,却被箍得更紧,她终于放弃了,身体慢慢变得柔软
………【第24章 时代的悲哀】………
如果非要划分一条二十世纪和二十一世纪的分割线,那应该是九十年代初期:以苏联解体和中国走市场道路为标志的社会主义大潮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