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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嗯,当然了。”
“这个月的工钱给你。”顾航把该给的给了,王波妈还是接了过去。
“姨你一会儿收拾了就回吧,也好准备准备过年。煤炉不用灭,把门窗锁上就行。”
“好。”
“王波昨天还说呢,这铁皮屋不大,明年就能有的赚。行了,姨收拾一下回吧,我先回宿舍了。”
顾航背着包往宿舍走,留下王波妈独自纠结。顾航想,都说明白了,过了年再有这情况,他也不必要瞒着王波了。王波妈但凡为儿子着想,也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宿舍从里面插着,瞭望窗上的报纸还没揭下来。已经快中午了,这让顾航有点奇怪。顾航拍拍门,里面半天也没有声音。
“川儿?”顾航眯着眼想从瞭望窗找了缝看看,看了半天才发现那天自己贴的实在是严实。
“叶川儿,开开门。”顾航贴着门听听,没发现动静。不会是去厕所了吧,顾航扒着窗棂做了个引体向上,透过上面的窗户看见上铺鼓起的被子。
“川儿,快点开门!”
里面的被子动了一下,顾航隔着窗户喊:“你昨天几点睡的,现在都没起。”
叶川昨晚一路走回来,连晚饭都没吃就上了床。半夜醒来一次,是被热醒的。浑身滚烫,喉间像是被火烤着一样难受,下床去翻热水,才发现暖水瓶都是空的。就着水管喝了两口凉水,冰的浑身发抖,再爬到床上去就开始迷糊。他倒是也知道起床铃和放学铃,只是脑子里早已经混沌成一盆浆糊。此时听见有人拍门,还以为是宿舍的人下了晚自习,时空感都烧的错乱了。
顾航终于察觉有点不对劲,胳膊酸的不行,卸了力掉下来,踢着门喊:“川儿快起来,是不是病了!”
叶川睁开眼看看明亮的宿舍,一时间思路有点短路。等门被大力的踢了几下才勉强坐起身,扭头想喊顾航开门,才发现床铺上根本没有人。叶川扭头四顾,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宿舍一个人都没有,陡升一种被遗弃的荒凉感。
“哥……”叶川张嘴才发现声音撕裂一般的沙哑难听。
“川儿,下来开开门。”
“顾航。”叶川耳朵里嗡嗡作响,“你在哪儿啊顾航。”
顾航扔了包又拽着窗棂架上去,动手撕开纱网。窗纱上都是浮土,一撕一扯之间荡了一脸的土。好在门头的小窗并没有插上,推开了一张脸塞在钢筋之间冲迷糊的叶川喊:“川儿,这儿呢川儿。下来给开开门。”
叶川动作缓慢的寻了一圈儿,才艰难的回头看了看门窗,慢半拍的对上顾航的视线,看了半天说:“你在那干啥?”
顾航气的不行,两条腿撑着门框勉强挂着,冲着迷瞪瞪的叶川喊:“快下来开门。”
不是叶川不想下来,只是太迷糊,眼看着又要往下趟呢,顾航大叫一声:“你他妈的快开门!信不信老子把玻璃砸了!”
另一半高三年纪已经上课,整个楼层都是空的,顾航带着怒意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有那么几分不真实感。
叶川抓着床头围栏下床,那脚明明就没在铁栏上,顾航气的大叫:“你他妈倒是看着自己脚呀!”
好么,话音刚落叶川就整个掉了下来,顾航眼睁睁的看着他摔在地上,眼睛里都开始往外喷火了。
“我操你妈王一亮(王校长),操你八倍儿祖宗!安你妈的铁皮门,装你妈的横插销!”顾航骂骂咧咧,恨不得把手里的钢筋拉弯钻进去,眼睛急的发红。他要是今天再在家里住一天,是不是他的川儿死在宿舍都没个人知道?昨天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呢,顾航狠狠的想,别让我发现是谁害的,到时候整死他!
叶川摔得也不轻,脚指头磕在铁栏上钻心的疼,不过倒也明白过来几分。躺着缓了一会儿拽着铁架子起身,挪到门口终于还是给开门。门闩是铁的,门鼻儿被顾航踹的有些歪了,拽了半天也没怎么动。顾航架在空中往下看,见半天没成功,急道:“川儿你往前推推门。”
说着跳下来冲外面拉着门,“吧嗒”一声,铁拴总算是被拉到一旁。顾航怕用力猛了把人撞到,轻轻推开一些,开到不大的缝隙挤了进去,里面叶川果真倚在门上迷迷糊糊的跟着他的力道往前挪呢。
“川儿,怎么了?”顾航伸手把光着脚的人搂怀里,抵上额头的时候才发现烫的厉害。
“顾航,我讨厌你。”叶川看着自己的脚指头迷瞪着。
“嗯,知道了。”顾航拉开杨超的床铺把叶川放下去,转身爬上床找叶川的衣服。
“你棉袄呢?”
叶川耷拉着眼皮不看他,嘴巴扁了扁说:“我讨厌你。”
顾航深吸口气,转身去自己柜子里拉出一羽绒服给他裹上,见他身上的衣服都没有脱,直接抓着他的脚给他套袜子。叶川却踢了他一脚哭出来。
“我讨厌你,呜呜,我讨厌你!”
“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削了他去!”
“呜呜,他们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妈,呜,妈我不要自己讨生活。妈——”叶川声音嘶哑,听在顾航耳中就像砂纸磨在心上嚯嚯的疼。
昨天回去必定又没有看到好脸色吧,顾航想不明白,这么懂事听话的川儿,为什么叶耀堂就不能多喜欢他一点呢?
顾航眨掉眼中湿润,拉着他的脚放在怀里暖了暖,套上袜子的时候看见大脚趾指甲一片淤青。出门从背包里翻出钱包,将背包扔在床上,背着叶川出门落锁。
叶川还在抽噎,嘟嘟囔囔的说:“妈,我亲爸呢,我不要这个爸了。”
“不要了,以后不和他亲。”
“呜呜,顾航爸那么好,他弟也好,我讨厌他。”
顾航鼻子发酸,说:“那也不和他好了吧。”
背上的人终于安静了一会儿,抽噎着说:“他对我好。”
“那就让他对你更好,要是不好了就抽他好不好?”
“……好,可劲儿抽。”
34。酸汤'VIP'
背上的人呼吸重的像是拉风箱;被风一吹又开始咳嗽。顾航停下将人放下,把羽绒服的帽子给他拉上扣住;再弯腰把人背起来;叶川早就意识不清了;嘴里还口齿不清的一阵一声“哥”一阵一声“妈”。
叶川直接挂了点滴;虽然知道烧的厉害;顾航从他腋下抽出温度计的时候还是惊了一下。三十九度八,顾航不知道他烧了多久,无比后悔昨天晚上吃饭回来的时候没有住在学校。
小护士进来收温度计,顾航问:“会不会烧坏脑子?”
“说不好;烧的时间长了会的。”护士手脚麻利的推了退烧针,转头对顾航说:“你他同学吧,给他用湿毛巾降降温,主要是头部。”
顾航这才想起来,赶紧跑出去找脸盆端了凉水,打湿了毛巾给他盖在头上。想了想,嘱咐小护士帮着看一下,自己又冲回餐厅旁的超市买了个暖水袋,回宿舍拿了保温杯和奶粉。回去的时候叶川还在睡,温度并没有降下去。
顾航重新摆了毛巾盖上去,灌了暖水袋用布包着放在输液管上,然后趴在一旁听叶川呼呼噜噜扇风似的呼吸,看他潮红的脸。中间叶川起来去了趟厕所,就再也没睁开过眼,即使是醒着。
楼下从学生放学的熙熙攘攘再到下午课铃声后的安静,三瓶液体也终于输完。体温并没有全完降下去,输液室里也只有他们这么一对——男人。顾航冲的牛奶放在一边已经凉好,看着陷在白色被子里的人,还是凑过去低声说:“喝点东西。”
叶川睫毛颤了颤没有动。
顾航舒了口气,坐到床边连人带被子抱起来,笑着说:“你不饿吗?我听见谁的肚子咕噜噜叫了。”
顾航好脾气的把杯子放到他嘴边,贴着他耳朵说:“这么大人了,让护士看见肯定笑话你。”
叶川终于把满是干皮的嘴巴张开了,顾航盯着他喝完牛奶才问:“想吃什么?”
叶川睁开眼看看室内整齐排列的病床,半天才说:“我妈做的酸挂面。”
顾航舔舔嘴唇有点犯难。
叶川知道只是一种奢望,这句话本来就有问题。如果说是酸挂面,谁都可以做,可是再也没有谁能做出母亲的味道。叶川小时候偶尔也会发烧生病,叶妈妈就会下一碗清汤细挂面,用勺子装油炸了葱花泼在上面,点上醋。每次也只给吃一碗,不油腻,清淡的滋味酸酸的味道,叶川觉得,也许那就是妈妈的味道。从没有说过爱自己,却总会在一些小事上让他明白自己是重要的,是被人放在心里的。
顾航看看又垂了眼皮陷入沉静的叶川,转手拿过羽绒服给他套上,笑说:“这又有什么难?哥给你做一个比妈做的还好吃的。”
“骗人吧你。”叶川咳了一声嘟囔。
“骗你做什么?”顾航把东西收拾了,转身说:“走,咱们自己做去。”
叶川看看顾航算不上厚实的背,还是软绵绵的爬了上去。
顾航出门领了药,说妥晚上再来打针就背着人走了。留下小护士在那里感叹:“这同学真不错,有这么个朋友也值了。”
王波妈已经收拾妥当回去了,顾航开了门揪开煤炉让它烧着,收拾了个舒服的地方让叶川坐着,捧着他的微烫的脸说:“在这儿等一会儿,看哥给你变个魔术回来。”
说罢还调皮的挤了下眼睛,起身出门。
有时候长的帅绝对是优势,可以做许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跑去大餐厅勾搭卖饭的小姑娘讨根葱两颗青菜一枚鸡蛋什么的,再比如磨叽着拿点油盐酱醋什么的。反正顾航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口锅一把勺,半碗花生油和各种调料,还少不了去校外超市里翻出来的龙须面。
叶川缩在一角看着顾航往锅里倒矿泉水,慢悠悠的边咳边说:“我妈不用,咳咳,矿泉水做饭。”
顾航被气乐了,笑骂道:“挑死你得了。”起身从口袋里摸了颗夹心糖剥开塞他嘴里。
叶川含着糖眼睛慢一拍的跟着他的手转,等看见顾航拿出一把一指宽削铅笔的小刀时也笑了。
“我妈,咳,也不用这种刀切菜。”
“那要不哥给你嚼碎了再油炸?”
“恶心死。”
顾航看着叶川渐渐灵活起来的眼神心里也跟着欢喜,垫着白纸切了葱花,锅里的水也开了,少少了捏了一撮龙须面进去,觉得少又捏进去一撮搅了搅。等面煮开了端下来,耍着花样亮出那把锃亮的饭勺,嘿嘿笑着倒进去半勺油放在火炉上,等冒青烟了才端开放了葱花进去。
一阵“嗤啦”声中升起一股白烟,顾航动动鼻子说:“还挺香啊,怪不得川儿想吃。”
叶川看着他把油泼进锅里眼睛就又有些湿润了,“王波妈妈也在屋子里做饭,我不想让她做,我们却先做了。”
“这是咱们的店,咱们想做什么做什么,她就是不行。”顾航说的理直气壮。
刚煮的时候看不出来,端下来放了一会儿才发现面条还是多了。顾航挑了一筷子面条在饭盒里,端着锅把所有的面汤都倒了进去,擦了擦额头说:“这汤怎么越来越少了?”
“你还没放醋。”
顾航微囧,面不改色的说:“醋得最后放,盛到碗里放最好。”
放了醋搅了搅盘腿坐在叶川面前,笑眯眯的说:“老佛爷尝尝,是不是妈妈牌酸挂面?”
“你才是老佛爷,我是皇上。”
“喳,吾皇万岁,尝尝奴才做的酸挂面对味儿不?”
叶川接过去放在鼻子边深吸了口气,喝了一口汤抬头又看着顾航。顾航咽了口唾沫问:“怎么了?”
“小航子,咳咳,我母后做的汤面里都放盐的。”
顾航眨巴眨巴眼,“其实感冒了吃盐不太好。”说是这么说,还是捏了一撮盐添了进去,又搅了搅才舒了口气,“你再尝尝。”
叶川低头喝汤,氤氲的热气中还是湿了眼眶,眼睛一眨,就是一滴泪砸进汤里,再一眨又是一滴。顾航挪到他一旁坐着,轻撞了他一下低声说:“川儿,凡事有哥呢。”
叶川恢复的很快,最起码吃过酸汤就又是那个抠门的叶川了,虎着脸让顾航开窗营业。顾航无奈,拉上铁皮开了窗,收拾了东西去宿舍抱了一床被子,把自己的随身听和一背包的东西挑了些下来。给叶川铺了个暖和的猪窝让他窝着,自己坐在火炉旁把剩下的面条伴着酱菜填了肚子,然后又悠哉游哉的用钳子夹着烤鸡肉在火上烤,把小铁屋彻底弄了个烟雾缭绕怪味儿满屋。叶川吃了一块烤鸡,没咂摸出什么味道,吃到嘴里都是苦的。最后听着音乐缩在棉被里又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