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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轻梅不说话。
良儿抱了被子出来:“林小姐,奴婢送您回去。快别哭了,这样的哭,大家看见了,问起来,也不好说啊。”
夏瑞熙心头鬼火一下子窜起老高,怒道:“你是不是觉得委屈了?是不是觉得我说错了?也好,你这样哭着出去,指不定大家还以为我苛刻了你,良儿去把大家喊来,咱们说说事情经过,看看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林轻梅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良儿心里暗自好笑,假意劝道:“四少奶奶,这会儿大家都睡了,这样不好吧?有什么事情,好生说,您还在月子里呢,不能动怒。”
林轻梅扶着额头,泪如滂沱,摇摇欲坠:“四嫂,你误会了,何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我就是觉得自己没用,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想竭尽所能做点事情罢了。就算是我不谨慎,招了嫌,你也不必这样不依不饶。”
真是给脸不要脸,夏瑞熙冷笑一声,字字凌厉:“我不依不饶?是谁不依不饶?林小姐,你是读惯了圣贤书的人,不比我这个只是勉强认得字的。可是无论书读得多少,道理都是相同的。你倒是说说看,有没有大姑娘深更半夜,衣冠不整,只是披件薄衣裳就往男人房里跑的?来了还不算,拿着帕子往人身上贴,这是什么道理?男女大防,你不知道?”
林青梅咬着唇不语,眼泪倒是收回去了。
夏瑞熙冷冷地看着林轻梅:“做人不要没良心。自我进了欧家门,无论吃的,穿的,用的,什么不是捡着好的给你送去?你病了,我去看你,你不好受,我去劝你。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我只是念及林师父的情分,想给你留几分体面,所以不曾点破。你若还是觉得我们对不起你,咱们就去林师父灵前磕头烧纸,请他老人家判定一番如何?”
她用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不要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这种事情,我真做得出。请了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人,设了灵位,咱们一桩一桩地当着林师父说,就从碧痕的事情开始说,瞧瞧我们报的这恩,到底有没有报错。这世上,没有谁没谁更聪明,别把别人当傻子。你也别在我面前出演要死要活的那一套,我不怕!”
她就是要和林轻梅撕破脸,逼一逼,看林轻梅的段数到多有多高。
结果林轻梅的段数果然高,不吵不闹,只是捂脸大哭,肩膀剧烈地抖动,几乎晕厥:“四嫂,你真的误会了。我若是那样的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那模样委屈得,要是个人都会以为夏瑞熙怎么欺负她了,她是真冤枉。可惜夏瑞熙不是人,她是探照灯。
良儿眨巴眨巴眼睛,去扶起林轻梅:“林小姐呀,什么死呀活的,多不吉利。真要做了亏心事,老天爷真看着的。快别哭了,吵醒了小少爷,动静闹大了,大家都没脸。我们少奶奶就是这个脾气,有事说事,藏不住事,明早起来就好了。大家还一处过日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呢。奴婢服侍您洗洗脸,回去休息吧。”
夏瑞熙出够了气,懒懒地道:“回去睡吧。不管怎么的,看在林师父的份上,我一定为你找个好婆家。”说完低下头再不肯看她一眼。
门外传来王周氏有些惊慌的声音:“良儿,林小姐在你这里吗?她出来好一阵子也不见回去呢。”
门没关,王周氏一眼就看见了林轻梅,以为她是在为小黄屎尿床哭闹的事情发脾气,忙忙地走进去:“四少奶奶,孩子不争气,总尿湿被褥,这样下去不是法子,我带孩子去住柴房吧。”又对着林轻梅说:“林小姐,对不住,孩子不懂事,床铺已经收拾干净了,取干净的被褥垫上就行,我给您铺好,您去休息吧?”说着伸手去接良儿手里的被褥。
良儿清了清嗓子:“王嫂子,你莫慌,林小姐不是生小黄屎的气。她是要帮四少倒洗脚水,把水打泼了,她自个儿生自个儿的气呢,我们四少奶奶怎么劝都劝不好。”
“帮四少倒洗脚水?”王周氏有些纳闷,一瞧夏瑞熙的脸色,想起从前的那些风言风语,大概就有些明白了。见两方僵持着,便上前拉了林轻梅:“林小姐,夜深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罢。”
林轻梅泪眼模糊地看向夏瑞熙,只见夏瑞熙聚精会神地做事,眼里仿佛没有她这号人;里屋静悄悄的,眼见欧青谨是不会出来的了,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顺着王周氏伸出的这把楼梯下了再说。
林轻梅出了房门,狠狠擦了一把泪,问心事重重的王周氏:“王嫂子,我们什么时候回西京城?”
王周氏心不在焉地答道:“不知道。反正现在是不肯能回去的。我听四少说,怎么的也得过了年以后再说吧。”
原来不是孩子满了月就走啊?林轻梅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夏瑞熙,你敢设计我,我和你没完!她就没想过,如果不是她起心不良,又怎么会掉入人家的坑里呢?
林轻梅刚走,良儿就忍不住想大笑,被夏瑞熙沉着脸在她腰上一拧,低声道:“你要敢笑出来,我掐死你。”
良儿拼命忍住,低声道:“您怎么猜到她一定会上钩的?奴婢一直担心她不会来呢。奴婢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凉风,直到看见她进来,才放了心。您没看见四少瞧见她在这屋里时的那种表情,活像见了鬼似的,她的手一贴上去,四少脸都吓白了,帕子再上去,脸都黑了。回去以后您得赏奴婢一件皮褂子才行。”
“你的皮褂子还少?”夏瑞熙弹了良儿的额头一下。“你不是躲起来了吗?怎么会看见四少是什么表情?伏在窗边偷看了吧?”
“人家不盯着点儿,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来?人家也是帮您盯着嘛。”良儿不依不饶地缠着她:“皮褂子是多,可不是一件都没带来嘛?您告诉奴婢嘛,是怎么猜到她一定会上钩的?”
正文 第八章 钓鱼(二)
夏瑞熙一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想个法子,给欧青谨一个机会,让他充分认识了解林轻梅同志是个什么人,省得他以为只要他不理林轻梅就万事大吉了。
要揭开林轻梅的真面目,如同在自己池塘里钓鱼一个道理。
先让鱼儿饿几日,让它有迫切的进食欲望,然后伪造出一个貌似很安全的环境,抛出诱人的诱饵,不愁饿昏了的鱼儿不上钩。
林轻梅就是那鱼,欧青谨就是那诱人的鱼饵,夏瑞熙是渔翁。
夏瑞熙的手段很简单却很有效。
她先在闲聊时假装无意地透了消息给林轻梅:达儿一满月,他们就要离开这里,建议林轻梅留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等过些日子,风平浪静了,再让三少来接她。
林轻梅千方百计,费尽心机才到了这里,怎么肯就这样放欧青谨走,半途而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肯定会挖空心思地寻找机会在他们走以前下手。
接着夏瑞熙让良儿这几日总给小黄屎多吃果子,多喝糖水,小黄屎吃这些东西吃多了,就一连几夜尿床,把那屋里的被褥全尿湿了,天气渐寒,阳光没有那么温暖,厚厚的褥子没有几日功夫是不会干的。享惯了福的林轻梅自然不可能受这份活罪,肯定会来找良儿寻被褥。
然后夏瑞熙再给林轻梅制造一个机会,其他人睡了,良儿刚好不在,夏瑞熙也睡着了,平时看得紧紧的屋子里,只有欧青谨和林轻梅二人,多么难得的机会啊,不怕林轻梅不露出狐狸尾巴来。
夏瑞熙在做这件事之前,就想,如果林轻梅不上钩,那算她运气好,以后又另想法子;要是林轻梅上了钩,那就怨不得自己了,没有那颗钉子,怎么挂那个瓶子?林轻梅是咎由自取。
良儿眨眨眼,假装很小心,却又刚好让欧青谨能听见的声音说:“四少奶奶,怎么办?奴婢瞧着刚才林小姐的样子,肯定恨透了您。她怎么这样不识好歹呢?您可是给她留足面子了。要是三少奶奶在,肯定大耳瓜子都放上去了。”她觉得夏瑞熙心慈手软了。
夏瑞熙起身道:“休得胡说八道。三少奶奶是你议论得的?胆子越发大了!快收拾了睡觉!要准备达儿的满月席,事情多着呢,你要做不好,小心我收拾你。去,再送床褥子给她去,顺便告诉王周氏,盯紧些,别让她再闹出什么要死要活的戏码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林轻梅恨自己是必然的,也是早就恨上的,如果不是林轻梅挑唆碧痕,自己当初也没那么多烦心事,夏瑞熙不在乎再多这点恨意。
至于是不是闹得所有人都知道,她觉得没那个必要,只要当事人知道,有证人就行了。她不想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让人总把欧青谨和林轻梅的名字栓在一起说事儿。
夏瑞熙抱着一叠干净的尿片推门进了里屋,只见欧青谨坐在摇篮边抱着达儿看着她干笑:“达儿饿了。”
“你都听见了?”夏瑞熙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达儿坐下来。
欧青谨点了点头。
“有何感想?”
欧青谨愣了片刻,忙忙地绞了干净帕子递给她清洁胸部,笑嘻嘻地说:“时辰晚了,喂了达儿抓紧时间休息吧?”
他在屋里听几人说话,一时清晰,一时模糊,只知道林轻梅哭得扎实厉害,夏瑞熙气得扎实不浅。
林轻梅和他本是认识多年,相处多年的人,虽然她做得不对,但他总还想给她留几分脸面。听到夏瑞熙毫不留情地指责林轻梅,林轻梅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还担心夏瑞熙会把林轻梅逼得要死要活,整出点什么事情来就不好看了。
可他根本不能出去劝,要是劝了,以夏瑞熙的脾气肯定会闹翻了天。后来他听到,夏瑞熙多少还是留有余地,有分寸的,送被子,让人多关照林轻梅,该做的一样没少做,该想到的都想到了,却也让人挑不出错来,便索性不管这事。
好不容易林轻梅走了,他才松了口气,又听见良儿说,如果是白氏肯定要搧林轻梅大耳瓜子,他就没来由有些心虚,心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夏瑞熙肯定不会轻饶他。
此刻夏瑞熙来问他有何感想,他不知她到底是喜是怒,究竟想做什么,但明显感觉到她的低气压很强,不如顾左右而言他,避而不答,能蒙混就蒙混过去。
欧青谨避而不答她的问题,夏瑞熙也就不追问。今夜她就是拼着不睡觉,也一定要把该说的说清楚,要让欧青谨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因为夏瑞熙的低气压和不再搭理欧青谨,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很沉闷。
欧青谨觉得很委屈,他左思右想,自己今晚好像没做错什么吧?林轻梅要挨上来,他就后退,她的衣服被水浸湿了,他就背身回头,什么都没看见。现在人也被骂走了,夏瑞熙怎么还不依不饶呢?
两人干坐了一会儿,欧青谨到底熬不住,讪讪地在夏瑞熙身边坐下来逗达儿:“达儿乖,达儿喊爹爹,达儿乖,达儿喊娘,哦……爹和娘最疼达儿了。”边说边故意去触夏瑞熙的身体,头挨着挨着就要靠在她胸前了。
夏瑞熙心里想笑,脸上还得撑着,险些憋成内伤,推了他一把:“去!别影响他吃奶。”
欧青谨死皮赖脸地靠着她,不肯让开:“不是我的错。我又不知道她在外面,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还不是怪良儿,去了就不回来,她要是在,事情也不会这样。”他见夏瑞熙黑着脸,就情不自禁地想找个借口来撑着。
夏瑞熙沉着脸道:“你的意思是我的错了?怨我没有帮你倒洗脚水?怨我好心好意给她留面子,反被她哭着不饶?早知道如此,我当时就应该甩她两个大耳瓜子,好生羞辱她一顿,逼死她才是!”
“嗳……”欧青谨被她一长串质问逼得急了:“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也是受害者,我什么时候说是你的错了?”话未说完,就见夏瑞熙低了头,眼里的泪水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眼圈儿红通通的,鼻头也有些发红,犹自硬挺着背。
她还在月子中呢,这都是些什么破事?欧青谨又烦又心疼,抱紧了夏瑞熙的腰,贴过去:“你别哭,月子里哭了将来眼睛会疼的。都是我不好,怪我不听你的话。我们想法子把她送走吧。”
夏瑞熙面无表情地任他给她擦了眼泪,抱起吃饱的达儿伏在肩头轻轻拍背。达儿打了两个嗝,她又抱着逗弄了一会儿,达儿的眼皮撑不住了,她才把达儿放进摇篮盖好被子,回过身来对着欧青谨:“你是不是觉得我小题大做?你是不是听她哭得心软?”
怎么还是哄不好?又绕回来了,又无中生有了,欧青谨简直招架不住:“我没有。你做得很好。”
夏瑞熙咄咄逼人:“其实,上次她拦住你,要把书给你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