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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儿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自己图嘴快,爽性,谁知道竟然遇上这样一个不要脸的人。又肯跪,嘴又毒,这下倒变成夏瑞熙的不是了,只怕人家都要说是夏瑞熙纵容丫头苦苦相逼,欺负孤儿寡母。良儿一下子乱了阵脚,害怕地看着夏瑞熙。
夏瑞熙责怪的看了良儿一眼,淡淡地看着童姨娘:“童姨娘,你好歹也算半个主子,怎么连一点主子的气度都没有?丫头没了规矩,我自然会惩罚她。用得着你这样哭闹吗?全无一点礼仪风度。你这样哭闹,是不是想让全家人都认为,我带着丫头欺负你呀?”
童姨娘抹去眼泪:“自然不是,四夫人误会了。妾身只是替信儿向四夫人赔罪,千错万错,都是妾身没有教导好孩子。”
夏瑞熙冷笑:“既然不是,那你还不起来?”等童姨娘站起来,她才道:“要说你替信儿向我赔罪,却是应该的。说是你没有教导好孩子,也是对的。送你一句话,想要孩子出人头地,有一席之地,不光是读好书,有个功名就可以的,关键是要先学会做人,否则读再多的书,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说完也不看童姨娘,带了众丫头婆子自回了锦绣园。
良儿进了屋子就自动跪了下去:“夫人,奴婢知错,请夫人责罚。”
夏瑞熙从廖氏手里接过达儿,“既然你已知错,就去院子里跪着吧。”不是她想惩罚良儿,只是良儿这话若是传到欧二老爷和欧二夫人耳里,只怕惩罚得更重,不如先下手为强。
良儿直直地跪到院子里,反省着自己的错。她一直以纯儿作榜样,严格要求自己,处处小心谨慎,以前的脾气改了大半,谁知道还是不够,还是给四夫人添了麻烦。
欧青谨中午时分才回到锦绣园,他一进院子就看见地上直挺挺跪着的良儿,轻声吩咐道:“起来吧,收拾东西,我们准备搬出去。”
良儿吃惊地瞪大眼睛,不顾尊卑地问:“为什么?”
夏瑞熙闻声走出来:“是爹让咱们搬的?”
欧青谨苦笑着点头:“莫怪他,他也是为咱们好。搬出去也好,至少你不会再这样累。”不管欧信风再不懂事,他的态度其实也代表很多欧姓族人和西京世家的态度和看法。欧二老爷如果不让欧青谨搬出去,只怕整个欧家的名声都要受到很大的影响,他这个族长也不能服众。
夏瑞熙的心头又苦又涩,这是被撵出去了。
欧青谨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她:“你不要难过,对大家都有好处。爹爹有他的难处,以前事情没有闹开,还可以装晕,现在既然闹开了,他再装晕就说不过去了。咱们搬出去,你和我也自由些,再说了,我们不是早就想好了吗?必须有人牺牲,必须有人承担这个责任,除了我,还有谁呢?其实咱们搬出去,最难过的人是爹和娘。”
“可是,可是,你……”夏瑞熙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还在笑?
欧青谨笑着拥她入怀:“傻丫头啊,多大的事情?你从前不是一直都想搬出去独门独户地住着吗?现在机会来了,怎么反而还要哭?是不是舍不得管家的威风啊?你放心,等过去,我还让你管家,连我一起管,好不好?快别哭了。”
夏瑞熙搂紧欧青谨:“谁耐烦管这个家。好吃好喝好睡我不会享福么?要赶着上去受气受累?”
欧青谨拍着她的背往里走:“是,咱们不耐烦管。我已经让长寿过去收拾屋子了,收东西吧。”
夏瑞熙可怜巴巴地道:“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难道年也不能一起过吗?”太过分了,才说起来就要让人搬,冷天冻地的,欧二老爷再无奈,也太狠心了些。她由不得不想。
欧青谨看见她眼里闪着愤怒的光,伸手抹下她的眼皮:“别用这种眼神,最可怜的人是爹爹。你不知道,小时候,三哥常嚷嚷着说爹爹偏心,偏爱我呢。我那个时候不觉得,总觉得他是多心作怪,后来大了我才知道是真的。他那个时候不想娶三嫂,爹根本就由不得他多说一句话。可是我……”
他叹了口气,虽然最后也不由他做主,但实际上,已经很宽容了。他蹉跎了那么多年,高不成低不就,欧二老爷夫妇始终都由着他任性。
因为白氏调笑一句他看上了夏瑞熙,二老就千方百计打听试探夏瑞熙,为他谋算。
夏瑞熙沉默了,欧二老爷夫妇对欧青谨怎么样,她心里应该有数,那一直都是宠溺纵容,百般爱护,百般打算的。她怎么也犯了这个错误,往日千般好不记,一次不好就恨上了别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皱巴巴的笑:“我知道了,我不会怨恨他们的。人和吃的,用的都留给他们吧。我们只带良儿、廖氏和王周氏、花老虎、长寿走。我这里还有爹和娘刚做的大毛衣裳,原本是想过年才拿出来的,等我这就收拾出来一并送过去。”
欧青谨眼睛亮晶晶的,使劲将她搂入怀里:“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体贴懂事的。”夏瑞熙忍不住又流了泪。
锦绣园里众人都沉默着收拾东西,夏瑞熙则取了钥匙对牌帐簿去上房交给吴氏。又让廖氏抱了达儿去给他奶奶看,既然是被赶出去了,以后再见面就没那么方便了。
王婆子看见夏瑞熙几人来,先就流了泪:“四爷,四夫人,都是那起小人作祟。大过年的,也不得一点安稳日子过,老夫人伤心得很,大夫人和姑奶奶怎么也劝不过来。”
夏瑞熙笑着安慰王婆子:“王妈妈,快别哭了,又没隔多远,想见随时都可以见的。”
王婆子收了泪,指着屋子悄声说:“老夫人正在斥责童氏呢。什么东西!也轮到她到老夫人面前哭喊喊冤?好好的少爷都给教坏了,依着老奴,这种闹得家宅不安的,就该撵出去。老太爷和老夫人真是心善哟!”少爷她不敢说,姨娘她却是敢踩上两脚的。
夏瑞熙知道王婆子是故意讨好她和欧青谨,忙止住王婆子:“王妈妈,快别这么说。好歹也是四少爷的亲娘呢,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欲与王婆子多说,拉了欧青谨进屋。
进得屋去,只见童氏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摔碎了的茶碗,青砖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茶叶,欧二夫人靠坐在吴氏怀里,直喘粗气。尚夫人七不是八不是地坐在一旁,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正文 第五十章 老好人尚夫人(一)
原来是欧二老爷说,欧信风既然不屑于吃欧青谨弄回来的饭食和衣服,便命人剥了他的棉衣,不准吃饭。又因他在门口大闹,丢了欧家的体面,就打了二十鞭,让他在祠堂里罚跪,直到他想通什么是真正的大孝义,什么是知恩感恩,什么是知礼守礼才算数。
童姨娘一听就急哭了,欧信风是个倔脾气,不会轻易认错的。这样冷的天气,剥了棉衣,不准吃饭,身上又有鞭伤,就算冻不死也要大病一场,这可比剜了她的眼珠子还要痛。
她根本不敢到欧二老爷面前去,只敢哭着去跪求尚夫人来帮她到欧二夫人那里说情。
尚夫人被她孤儿寡母地说了一通,同病相怜,动了恻隐之心,不顾尚世卿的阻拦,也跟了她来。
欧二夫人正为了欧青谨和夏瑞熙被撵出去的事情伤心,正咬牙切齿地痛恨她娘两个,见她撞上门来,正好发作。
童姨娘刚跪下去,还没开口,欧二夫人一只茶碗就飞了过去,砸在她额头上,鲜血淋漓。欧二夫人大怒着斥责她,骂她不会教导孩子,说欧信风有今天,都是她娇惯出来的。连带着从前的不是,都被牵扯了出来,骂她不守妇德,撺掇欧青华宠妾灭妻,闹得家宅不和等等一大长串,把她掐死的心都有。
欧二夫人身体不好,轻易动不得怒,说上几句,就喘不过气来,吴氏怎么劝也劝不好。尚夫人本来就是老实巴交的,一见她娘气成这个样子,欧青谨二人又要被赶出去,当下该说什么都不知道,只在一旁束手无策干着急。
童姨娘一心只想着欧信风在受苦受难,也不敢擦额头的血,绞尽脑汁,说尽好话,奈何人家根本不理睬她,看着她都是恨的,更别说听她说话。她心里又慌又怕,只觉得一家子都看不惯他娘儿俩,要寻错处害死他们。
她想起从前欧青华还活着的时候,自己虽然只是外室,不得入欧家的门,但过的却是当家少奶奶的富足生活,说一不二,薛氏这个正室也拿她没有半点法子。哪里受过这种闲气,过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憋屈日子?
她以前一门心思地都是想儿子认祖归宗,把薛氏生养的那些儿子比下去,现在她后悔了,但却没有反悔的余地。进得门来就再也出不去,欧信风又不听她的话,脑子糊涂,得罪了所有人。将来薛氏一回来,没有人护着他们,她娘俩个只怕就更没日子过了。由不得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
她正伏在地上伤心害怕得无以复加,突见夏瑞熙进来,眼睛一亮,心想解铃还需要系铃人,也顾不上其他,在地上跪着爬行到夏瑞熙身前抱着她的双脚:“四夫人,四夫人,您也是做母亲的人,您发发慈悲,饶了我们信风吧?妾身就是这样一根独苗,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有教好他,让妾身去替他受罚吧?他已经挨了鞭子,知道错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有脸去见他爹呀!我给您磕头,给您磕头啊。”
她头发散乱,满脸是泪和血,声音凄厉。达儿被她吓得只是大哭,廖氏忙把达儿抱到一旁背过身小心哄着。一时间屋子里大人的哭求声,孩子惊恐的哭闹声交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夏瑞熙抱着一匣子的对牌、钥匙和帐簿,手也腾不出来,她心疼达儿,又为欧青谨感到委屈不平,忙着要交帐,又记挂着要搬家,心里烦得要死,暴跳如雷,狠狠一脚踢开童姨娘:“放开!还不快闭嘴!吓着我的达哥儿你死十回都不够!你说话少和我夹枪带棒的,是谁不饶他?我还要求你母子放过我们呢。吃人的还要羞人,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你顾了你们母子,怎么就没顾上别人母子?”
由不得夏瑞熙不郁闷生气,明明是童姨娘自己没教养好孩子,孩子被罚,却又变成是夏瑞熙不饶她母子二人了。她表面说得可怜,却又提起了死去的欧青华,当真好没道理。
屋里几人从没见夏瑞熙如此凶狠过,不由都沉默地看着她。童姨娘眨了眨眼,哀哀地哭,自己抽自己的耳光:“是,是妾身不会说话,说错了话。四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个没见识的妇人一般计较,放过我的孩子吧。”
人不要脸鬼都怕,夏瑞熙要是个软的,只怕要被童姨娘这一番可怜狠绝的做作逼得连连后退。夏瑞熙不劝她,也不搭她的腔,只冷冷地看着她,看到到底要表演到个什么地步。她除了总爱提起欧青华,总爱装孤儿寡母扮可怜,她还会做些什么?
她就生怕大家忘了欧青华死得可怜,希望多怜惜她和欧信风一次。其实这是在招人嫌,两个老人想起欧青华就伤心得紧,提一次两次还行,她这样不停地提,以后还有谁愿意看见她?
欧二夫人被闹得只扶着额头喘气,有气无力地挥手。
吴氏气白了脸,拿出长嫂的威风来,怒斥道:“还不住手!越发没有规矩了!信风这事是老太爷作的主,他犯了家规,自然该受惩罚。不要说是他,就是爷们犯了错,也要被罚!怎么又和四夫人扯上了?像个泼妇似地在这里闹,成何体统?王妈妈?王妈妈?你死到哪里去了?是要看着她在这里闹腾,气坏老夫人,吓坏小少爷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马上给我拖下去,扔在柴房里!”
王婆子早就巴不得这一声,在门外“啊”了一声,忙招呼两个媳妇进来拖童姨娘。这二人粗手粗脚,下手很重,童姨娘先前还想挣扎几下,被一个婆子一肘子砸在腰窝里,疼得她话都说不出来,随即软绵绵地就被拖了出去。
欧二夫人厌憎地说:“以后不许这粗鄙妇人进我的门!不许她乱走,省得给大家添堵!丧门星!老二当初真是瞎了他的猪眼!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东西!”一时又想起欧青华来,又伤心地流了泪:“这个不孝子哟!死了也就死了,还总给我添堵!大的小的都是让人不省心的。”
童姨娘出了门才大声哭出来,拼命哭喊着欧信风的名字,说自己对不起欧青华,对不起欧家二老,没有教育好孩子。没多会儿,就没了声息,可见是被王婆子堵住了嘴。
只听见王婆训导童姨娘的声音一板一眼地传来:“童姨娘,不是老奴多嘴,你从前在外边住着,自在惯了,不知道这大宅子里的规矩。这大宅子里,看二门的婆子都比你聪明知礼。”
“你休要以为生个儿子就了不起了,四少爷尊贵,你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