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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夫人指着夏瑞蓓低声道:“你干的好事!我的脸都给你丢干净了。你怎么敢?怎么敢?我教你的礼仪廉耻都到哪去了?你是要气死你爹,拉着我和你一起守寡,让你姐姐在婆家抬不起头来,被那个老虔婆赶出来,让你二姐嫁不出去,让你弟弟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媳妇,一辈子只能做个平头百姓,让全家都给你陪葬吗?”
夏瑞蓓爬起来跑好:“我明白了,您直接把那瓶毒药给我吧!”
夏夫人冷笑道:“好呀,你倒是干脆!熙熙,给她!”
夏瑞熙中立不动,一迭声地劝阻。夏夫人怎么可能会舍得毒死夏瑞燕?最多不过是吓唬夏瑞燕罢了,她要真听夏夫人的话递瓶子给夏瑞蓓,她才是真傻了。
夏夫人道:“你看看她那模样儿,现在还执迷不悟,真等到她再犯错,就是万劫不复!与其让她被千人骂万人指,我不如趁早自己断了她!”说着把那毒药递给夏瑞蓓:“你不是想死吗?吃下去就肠穿肚烂,一了百了!”
夏瑞蓓此时反而不敢伸手去接了,夏夫人冷笑道:“不想死了?舍不得死了?舍不得死就选一瓶去把自己做下的丑事擦干净!”
原来夏夫人是要夏瑞蓓自已去把香儿和兰儿处理好。夏瑞熙心里拨凉拨凉的,忍住心里的不适:“娘,我不舒服,我告退了。”
“你等会儿,我还有事和你说。要是不舒服,就到一边去坐着吧。”夏夫人眼睛在夏瑞熙脸上一扫,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害怕些什么,偏偏不肯放她走,硬要她当看客。
第十四章沉舟(二)
夏瑞熙寻了个椅子远远躲开,却又忍不住想瞧夏瑞蓓到底要会取什么,是毒药,还是哑药。又担心她的纯儿和婉儿可怎么办,夏夫人是不是也要她二人的命。
夏瑞蓓面如灰地看着那两瓶药,无论如何也伸不出手去,她想起每夜里的噩梦,仿佛又看到了燕儿惊恐、怨恨的眼神,还有那石头砸下去后,溅出来的腥热鲜血粘了一手的恶心感。全身冒出冷汗来,眼睛往上一翻就昏了过去。
夏夫人皱了皱眉,命丽娘进来将夏瑞蓓扶到床上,随手取了那瓶哑药,看了看夏瑞熙。
夏瑞熙吓了一跳,背起手往后退,不等夏夫人开口就坚决无比地拒绝:“我不!”
“你们都是心软的,我却没有法子不做恶人。”夏夫人叹口气,她原本也只是吓唬吓唬夏瑞蓓,顺便让夏瑞熙知道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理,目的达到,便不强求,唤过丽娘低声吩咐了几句,丽娘低着头走了。
夏夫人又问夏瑞熙:“纯儿和婉儿知道多少?”
夏瑞熙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手心里全是冷汗,尽量平静地说:“女儿当时就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她们只知道蓓蓓想逃走,气着了爹,其他一概不知。这一路上多亏有了她二人,否则我还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夏夫人盯着她看了一会,道:“就算是知道也不怕,这两个丫头都是嘴严的。我素来知道婉儿是个聪明的,不会乱说。纯儿么,很不错,也罢,就依你所言,提她做你房里的一等丫头。你过来。”
夏瑞熙偷偷把手心里的冷汗擦在袖子上:“什么?”
夏夫人指着箱子里剩下的那两瓶药:“这个给你,我教你使用方法。”
“这是什么?”夏瑞熙胡乱地想,定是那所谓的家传秘方,入水即溶,无色无味,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人毒药。
夏夫人道:“这里就是我们娘儿俩,我就和你直说了。你就要成亲,不再是小姑娘了,有些话,有些事,做娘的必须要教你。欧家情况复杂,我估计将来欧四的妾室通房不会少,那么你就要多为自己考虑一下,这个,只要一点点,放在饭食或是茶水里,再不然可以放在油灯里,她就是再受宠,也休想出孩子来。这个呢,万一要是不小心有了,也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解决,你明白吗?你只要自己有了儿子,再把这个握在手里,想让谁生就让谁生,谁也越不过你去。”
夏瑞熙听得头皮发麻,夏夫人平时表现出来和教导她们的那一套贤良淑德,都是台面上给人看的,实际上,她要教给她们的,就是怎样做到面子上好看,里子又实在的生存之道。
从理论上说来,夏夫人却也真是为她考虑,欧青谨那样的人,妾室通房必会不少,不管夏瑞熙愿不愿意,她要是想确保自己的地位,就不得不使些手段,这就是给古代杰出青年做老婆的下场。
夏夫人自顾自地说完,把箱子关好,“等你出阁时,我会给你收好,你记好了,谁都不能告诉,包括纯儿和婉儿。”
一想到将来的种种可能和无奈,夏瑞熙烦乱无比:“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这可是七出之罪,他要找多少个他找他的得了,我有嫁妆,不靠他生活。”他若是真有那么多的妾室通房要她来处理,她该怎么办?装聋作哑?逃离?
夏夫人竖眉道:“胡说!你是我的亲生骨肉,我能害你?要么你就能有那个本事把他牢牢地抓在手里,就像你姐姐那样,关好自己的门,看好自己的人,就算是婆婆凶悍一些,吃点小亏也不要紧,反正最后占便宜的人还是你。你要没那个本事,就只有这条路可走,若是你还要当菩萨,你就等着窝囊一辈子!”
夏瑞熙坐了片刻,终于接过红木箱子,“我想学做些家常菜。”事到如今,她同样的没有退路可走,要想不走争宠害人的这条路,她就要全方位地包围他,不给别人一丝空隙钻。前怕狼,后怕虎,远不如破釜沉舟那样勇往直往更有生机。
夏夫人眼睛一亮,笑道:“这就对了!打起精神来,我和你姐姐做得到的,你也一定能做得到!你想学什么?我亲自教你。”
夏瑞熙低声道:“要看他和他爹娘爱吃什么,还有,爹爹说我们家有只五彩猫,会捉鸟打蛇的,要送给欧二老爷,猫是在哪里呢?”
“今早你爹就让人送去了。”看见女儿努力,夏夫人心情很好:“你们都是一样的,不逼就不成器。”
夏瑞熙看看夏瑞蓓,只见她一动不动,隔着眼皮却可以看见眼珠子在动,心中有数,这丫头肯定早就醒了。便道:“娘,三妹没事儿吧?”
夏夫人瞅了夏瑞蓓一眼:“她若是听话,不给我添麻烦呢,我便尽量想法子拖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就把那痨病鬼给拖死了。她若是还要继续闹下去,没法子,我精力有限,顾得了老的,就顾不了小的,只好应了孙家。”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夏夫人不比夏老爷,她精明厉害,也比夏老爷心狠,夏瑞蓓那点手段都是从她这里学去的,哪里又能逃过她的火眼金晴。她话一说完,夏瑞蓓的手骤然抓紧了身下的被单,夏瑞熙看得好笑,这下子夏瑞蓓肯定会安生一段时间了。
说到做菜,夏夫人兴趣也来了,也不等丽娘来回话,换了衣服自带夏瑞熙去厨房。夏瑞熙瞧夏瑞蓓躺在床上直梆梆的装死。替她难受,便道:“娘,我喊一下三妹,若是她好些了,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她也学学。”
夏夫人道:“不必了,她愿意躺着就躺着。我们走。”出了门,高声吩咐夏瑞蓓的丫头芳儿:“芳儿,三小姐若是醒了,你让她不必等我,自己回去,若是不想来吃晚饭,也不必来,就让厨房送两个清淡的小菜和半碗粥去她房里。”她倒要看看夏瑞蓓能和她熬上几天,等夏瑞蓓熬不住了再来求她,她便好好收拾夏瑞蓓。
只因欧青谨爱吃鱼,夏瑞熙学的第一道菜就是如何做她最恨吃的鱼。夏夫人先命厨娘收拾了鱼鳞和内脏,系了围裙,手起刀落,分别在鱼鳃下半寸处、尾巴处来一寸处各割了一条口子,指着切口道:“看见没有,这鱼两边各有一条腥线,做之前要把它去掉,这样做出来的菜和汤才会没什么腥味儿。”
夏瑞熙闻言凑过去一瞧,果然在刀口处看见一条白色的如同筋一样银白色的线头。夏夫人又把鱼翻过另一面,如法炮制。然后举起刀,用刀侧“啪啪”地拍起鱼来。
夏瑞熙道:“这是干什么?”
“这样拍拍,拍松了好抽线。”说话间夏夫人用指尖掐着那线头轻轻一抽,就将那根线抽了出来。
厨娘在一旁啧啧称奇:“今日奴婢们总算是大开眼界了,难怪得老爷总说我们做的鱼没有夫人做的好吃,原来夫人藏了一手呢。”
夏夫人微微一笑:“这只是最基本的,不同的鱼有不同的做法。别的还要瞧吃鱼之人的口味如何,是味重还是清淡。今日咱们就做一道最简单的清蒸鱼吧?你来弄,我来指点你,反正迟早都要自己动手的。”
夏瑞熙也不知道原来的夏二到底掌握了多少厨房法,本着多做少说的原则,埋头干活。做菜她以前还是能做一些的,但也只是能做,远远说不上做得好,到底是有些生疏。
夏夫人见她虽然有些生疏,但手脚还算麻利,也不怕脏,便笑道:“如此甚好,还有几个月的功夫,你日日都来学做一两道菜,到时候就算是不精于此道,却也勉强可以拿出手了。虽然说他们家用不着你亲自下厨,但多会做一两件事情总是好的,技多不压身。”
夏瑞熙笑着把鱼上了蒸笼,瞧着灶台旁有个罐子,便凑过去瞧:“这里面是什么?”
厨娘笑道:“是些腌酸菜,大少奶奶害了口,想吃,又等不及,奴婢只好把这罐子放在灶台旁,这样酸得快些。”原来是王氏的大儿媳又有了身孕,想吃酸的,所以特意让厨房准备的。
夏夫人叹口气:“她倒是个好生养的,一个接着一个。”
厨娘笑道:“夫人休要急,等过几年四少爷成人了,少奶奶进了门,不是一样的么?只怕到时候小少爷,小小姐满屋乱跑,夫人还发嫌烦呢。”
夏夫人微微一笑,心想夏瑞昸已经十一岁了,是该寻一门亲事了。夏夫人由真儿伺候着洗了手,脱了围裙,又想到欧二老爷爱吃甜食,便道:“熙熙,趁着时辰还早,你再学做一道绿豆糕,它的做法最简单,但要做到松软适中,甜度刚好,入口即化,可是不容易,配料的比例很重要,没些日子恐怕掌握不了。”
其实夏瑞熙已经有些厌烦了,她天生就不喜欢下厨房,但想到这是自己求来的,也只得咬牙坚持下去。接着夏夫人的指点,把绿豆面、糖、蜂蜜、糖桂花、香油、猪板油准备好,刚把绿豆面蒸上,丽娘便来了。
丽娘沉静地给夏夫人施礼道:“夫人,刚才清莲水榭那边的婆子来报,说是老爷从京城买给三小姐的那两个丫头,叫香儿和兰儿的,水土不服,病倒了。病得好像还挺重的,请夫人示下,怎么处理才好呢?”
第十五章嫁妆(一)
夏夫人不在意地道:“去咱们家堂里寻个大夫来瞧瞧,抓几服药,让她二人养几日,养不好了,便送到乡下庄子去养。”
厨娘笑道:“到底是京里来的,身子要娇贵些。奴婢听说这两个丫头的身价可高,路上就有些不好了。”
丽娘道:“可不是么?那喉咙肿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夫人道:“如今秋燥,莫不是火气太重?我记得我房里好像还有一瓶清火丸,你去取了给她二人吃。”
厨娘道:“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夏夫人不以为然的道:“进了我家的门,便是咱们家的人了,我自然要善待她们。”
夏瑞熙偷眼觑着丽娘和夏夫人,只见二人表情再正常平静不过,就像两个丫头真的只是水土不服了一般。
夏夫人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准备午饭了。咱们先回去,这里弄好以后,让人送到上房去,让大家也尝尝熙熙的手艺。”
夏瑞熙臊得脸红:“这哪儿是我的手艺,分明就是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的。”
夏夫人笑着摸摸她的脸:“我的儿,可不是你亲手做的吗?”
院子里桂花飘香,各色菊花开得正艳,夏夫人心情不错,和夏瑞熙说起了她的嫁妆:“我和你爹商量了,和你姐姐一般,大的呢,也给你准备两个庄子,三个铺子。庄子一个是自家的,另一个,已是看好了,过几日你和你爹爹去瞧可满意,若是满意,咱们就盘下来,铺子呢,一大两小,大的就是城西福寿卷口的那个永福当铺。小的两个都是药铺,人不必换,货还是从咱们家这里一般地配,每个月结一次货款,赚了是你自己的。你可别学你姐姐,去了就什么都交给公婆,自己半点自由都没有。那样活的也是死的。”
夏瑞熙应了,夏夫人又和她说起衣服首饰,人情世故,恨不得把自己会的全都一古脑地教给夏瑞熙。说得不过瘾,道:“这样,你每日做针线要是做得疲乏了,便过来和我说话,看我管家,能多学一点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