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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青谨:“去!”了一声,却忍不住翘起嘴角偷偷往镜子里瞟,拥过夏瑞熙:“昨晚我原本是打算和木斐一起畅谈的,可是酒喝到三分之一,我就总想着你,坐不下去,便找个借口溜回来看你,谁知道你还不等我,先就睡了。”
夏瑞熙心里甜滋滋的,新婚三日,他就跑去和人家喝酒,彻夜不归,现在却是只能饮到三分之一就要跑回来看她,这可比送她什么都要让她欢喜几分。
大约是心情好,所以做出了的饭菜就特别香,酸菜鱼,肉酱茄子,酸辣黄瓜,冬瓜排骨海带汤,剁炒野鸡,蒜香豆鼓蒸扇贝,素炒冬菇,六菜一汤,外加一大碗夏瑞熙爱吃的清水煮白菜。其他的菜也就算了,厨房里的人见着那碗古怪的酸菜鱼,惊讶万分,都说只见过清蒸鱼或是红烧,就没见过用酸菜和番椒来做的。
等鱼出锅,所有人闻到那又辣又酸的香味,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夏瑞熙得意不已。要说到做鱼,夏夫人教给她的那些所有菜加起来也比不上她做酸菜鱼这样轻车熟路,掌握得当,那可是她前世父亲最爱的一道菜,家里没少做。
说道这里,要说对大秦这个莫名衍生出来的时空,夏瑞熙最满意的地方之一,就是大秦人崇尚冒险,海运盛行,因此许多海外的植物和食物都源源不断地通过东京那个大型海港城市流入大秦。原本在明末才传入中国的辣椒,此时已经在大秦出现,被人称为番椒,并开始运用于菜肴制作中,极大的满足了无辣不欢的夏瑞熙的口腹之欲。
欧青谨与木斐就鱼塘的事情细细商讨一番之后,见夏瑞熙带了人进来摆饭,二人忙去净了手眼巴巴的等着上菜。
眼见菜一道一道的摆了出来,都是寻常的菜肴,根本就没有夏瑞熙所说的那什么鱼,欧青谨就拿眼睛瞟夏瑞熙,暗示她说话不算话。
夏瑞熙微微一笑,总算是让人从食盒底层抬出一大汤碗来。出乎她的意料,见着那碗众人交口称赞的酸菜鱼,欧青谨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惊讶,反而是有些浅浅的失望,不过他还是很上道的说:“酸菜鱼呀,我最喜欢吃了,你怎么也会做这道菜?”
而木斐,自见到那碗酸菜鱼之后,眼里仿佛有惊涛骇浪卷过一般,飞速打量了夏瑞熙一眼,迅速低下了头。
夏瑞熙眼睛没有放过木斐的任何一丝不自然,笑眯眯地问欧青谨:“你最喜欢吃了?从前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又说我怎么也会做这道菜,是谁的专利呀?难道我就不能会这道菜了?”
欧青谨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喂进嘴里,眼睛一亮,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含糊不清地说:“木斐啊,他从前就经常亲自下厨做给我吃,也像你一样的夸口,说是保证我没吃过,没见过,是独一无二的。”
他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在两个人的心里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夏瑞熙情不自禁就在嘴角含了一丝笑意,她现在已经断定,木斐就是她的老乡。说起来,木斐这样苦苦隐瞒却也没什么错,为了掩盖来历,她不也一样装傻卖痴么?从此后,她没必要再试探他什么,他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过好她和欧青谨的小日子。
她装模作样地对着一脸复杂的木斐泄气地道:“我是因为家中嫂嫂有了身孕,贪吃酸菜,刚好我娘教我做鱼,偶尔间发现的这道菜,窃以为算是私房菜,留一手来讨好青谨。谁知道这道菜早就有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再青谨面前显摆了。”
她这席话说得入情入理,听上去正是一个一心为丈夫考虑的贤惠妻子,木斐掩去眼里的情绪,含糊其辞:“我那里条件简陋,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便只能自己弄点杂七杂八的东西吃,也没什么讲究,能填饱肚子罢了。”
夏瑞熙的酸菜鱼算是有一个正当的出身了,而木斐呢。君子远庖厨,读书人轻易不下厨,他只能用这个理由含糊过去。见夏瑞熙那似笑非笑,又似无比清澈坦荡的眼神,他心里一慌,掩饰地夹了一筷子鱼肉喂进嘴里:“真好吃,比我做的好吃百倍,青谨,你真有福气。”
欧青谨笑得得意:“熙熙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姻缘果然由天定,我是真的有福气。你要喜欢吃,以后我让她天天做给你吃。”
夏瑞熙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她最痛恨做饭好不好?他自己要吃都还要看她心情好不好,还让她天天做给木斐吃?就像她多听他话似的。
不知是不是辣子呛进了气管,木斐一口气没上来,转过身不停地咳嗽,眼泪都咳出来。夏瑞熙关心的让纯儿递了温水和帕子过去,“是呛着了吗?”
木斐良久才说:“鱼太辣了。”再抬起头,脸还在笑,眼神已是暗淡无光。
欧青谨眼睛闪了闪,不客气的说:“既是如此,那就是你没有这个口福,我不给你留了,你吃点其他清淡的。反正没有外人,熙熙,你也来一起吃,省的待会儿你一个人吃着冷清清的。”
拉着夏瑞生在他身旁坐下,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和她有多恩爱似的,先就选了最好的一块鱼肉放到夏瑞熙碗里,接着埋头苦干起来,别的他都不吃,饭也不吃,就专吃那酸菜鱼,夏瑞熙悄悄拉他的袖子,让他给别人留点,他也装作不明白,果然连辣子都没给木斐留半点。
夏瑞熙叹了口气,只怕有些人过后会喊辣子吃多了胃疼,低声吩咐了纯儿几句,纯儿领命去了。
吃过了饭,几人继续和以前一样的讨论鱼塘的相关事宜。木斐几次问夏瑞熙一些事情,夏瑞熙刚想回答,都被欧青谨巧妙地接过去答了,而木斐也显然的有些心不在焉,夏瑞熙注意到了这种与往日不同的气氛,便找个借口离开。
她走了没多久,欧青谨也跟着回来了。
夏瑞熙正坐在窗边罗汉床上拿围棋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见他板着一张脸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棋,跳下床笑着迎上去:“怎么今日回来得这么早?”
欧青谨倒理不理的往旁边一躺:“我胃疼。”
夏瑞熙见莫名其妙给她脸色看,也不舒服:“我不是让你少吃那鱼么?你不但不听,还连里面的辣子都捡来吃了个干干净净,焉能不疼?”
欧青谨赌气地把背转过去:“你不是做给我吃的么?怎么又心疼我吃? 你不会少放点辣子呀?”
夏瑞熙气极反笑:“好,有肉还要嫌毛,我辛辛苦苦做饭给你吃,你还嫌不好吃?嫌不好吃不会不要吃?辣子是菜吗?是作料,怎不见你去把茴香八角花椒捡来吃干净?”
欧青谨冷哼一声,闭上眼装睡。就算是夏瑞熙劝他进去睡,他也装没听见,只等夏瑞熙和他说好听话,哄他。
等了好一会,不见有人给他盖被子,只听得耳边脚步声响,夏瑞熙竟然是带了两个丫头抛下他就走了。
欧青谨木愣愣地躺了一会,自己觉得没意思,磨着牙做起来,暗自痛恨夏瑞熙的心狠。痛恨一会,又懊恼一会。他明明是看见夏瑞熙和木斐居然会做同样一道菜,又见二人那眼神,仿佛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一般,心里莫名其妙的就很不舒服,可一个是他的挚友,一个是爱妻,自己什么时候心眼这么小了?
正在懊恼之时,门帘一响,夏瑞熙寒着一张脸,手里还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碗,拿眼觑着他:“喝了。”
欧青谨本还想拿会儿乔,见夏瑞熙不耐烦地皱眉:“不喝我就走了。”忙抢去那碗,也不瞧瞧是什么就一股脑往嘴里倒,一大股乳香,有点腥味,又微微带些甜,喝下去后胃仿佛就没那么疼了。见夏瑞熙夺过碗寒着脸要往外走,忙一把拉住她的手,涎着脸笑:“这是什么?怎么吃下去就不疼了?”
心爱瑞希鄙视地看着他:“别告诉你没喝过羊奶。”
欧青谨讪笑:“我还真没喝过,真没喝过你亲手端来的羊奶。它好像要香些。”
纯儿接去碗,笑道:“姑爷还在吃鱼,小姐就让奴婢去寻着羊奶来煮着等了,就是担心您胃疼。”
欧青谨就开怀笑起来,心里那股子郁闷荡然无存。
夏瑞熙瞥了他一眼:“莫名其妙。你生什么闷气呀?”
第十四章 饥民
欧青谨是坚决不会承认他是因为心里发酸才会生闷气的,只拿他胃疼来打掩护,又说趁着天气好,要做风筝带夏瑞熙去放。
夏瑞熙心里早就隐隐猜到了,但见他悔过,拿了几回乔,也就算了。但从那以后,她就非常注意和木斐保持距离,轻易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半步路。
欧青谨说到做到,在以后的几天里,每日监工回来就抽时间削竹片,在皮纸上画画,让人回西京去买风筝线。
他做的是两只艳丽的风筝蝴蝶,看得两个丫头和小厮团儿眼馋,夏瑞熙特意巴结他:“没看出来你还会做风筝。”
“你夫君我会做的还多着呢,你以后等着瞧。”欧青谨得意地把最后一笔点上,粘上竹架,放在廊下阴凉通风处等着晾干。
只可惜这风筝到底是没放成,这日午后夏瑞熙正在看人给樱桃树松土施肥,欧青谨急匆匆地从工地上跑回来,满脸的惶恐不安:“快收拾东西换衣服,准备回去。家里来人说,爷爷病了,让我们赶快回去。”
受生活水平和医疗条件的限制,古人本来就不长寿,所以才会有七十古来稀之说,欧老太爷已是将近九十岁高龄的老人,自然虽是都有可能病倒死去。
欧青谨是欧老太爷最宠爱的孙子之一,感情深厚,他的焦急不安是可以理解的。夏瑞熙不敢多问,忙带人去收拾东西,让人去准备车马,欧青谨则取拜托木斐,让他就在这庄上住着,帮二人监工造鱼塘,改田。
待收拾完毕,天色已有些晚了,一行人急匆匆地驾了车,忙忙的往回赶,只怕会去晚了城门会关闭。
刚开始时路上行人稀少,随着天色越来越晚,行人不见减少,反而增多,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三五成群,表情和眼神绝望而阴沉。他们不是普通的行人,而是灾民,可见他们住在温泉庄子这段时间里,灾民已经大批量的涌入西京。
这些人有的就在路旁驻扎下来,有些人则埋着头往前赶,但看见夏瑞熙的马车时,脸上透露出来的那种仇恨和漠然都是一样的,让人不寒而栗。他们的马车并不敢跑快,因为任你怎么吆喝,这些人都懒洋洋的,改怎么走还怎么走,就是不让路。
放眼望去,一条漫漫望不到头的官道上,只有夏瑞熙等人的三辆马车,还有无数的灾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让人担忧的气氛。
欧青谨低声交代护院小心行事,夏瑞熙想起年前西京城里关于灾民抢人,杀人,夺财物的传言,忍不住往欧青谨身边靠了靠,察觉到她的紧张,欧青谨绽开一个微笑拥紧她柔声说:“不要怕,这里里西京这么近,他们不敢乱来的,要不然咱们早就听说了。再说,不是还有我吗?”
其实欧青谨心里也没底,因他小时候离开家跑出去“闯荡江湖”时,曾见过饥民抢粮时的那种不要命的疯狂情形,又比其他人更多了几分担忧。他此时已是想好了,人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万一实在不行,就把财物留给这些人,自己带着夏瑞熙骑马逃走。
夏瑞熙看着欧青谨抿紧的嘴唇,和那柄就放在他身边,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的剑,知道他同样的紧张不安,也扯了嘴角笑道:“我不怕,大不了我们舍财免灾就是了。”此刻她心里是有些后悔,没有让木斐跟着一起回西京城的,可当时谁会猜得到路上是这么一种情形呢?
两个人的掩耳盗铃根本没管多长时间,随着一声喝骂,原本就走得不快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夏瑞熙的心一下子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脸色苍白的看着欧青谨。从太平盛世而来,她从没经历过这些,但她知道饥民的那种绝望所导致的疯狂。
欧青谨的脸色倒是平静得很,握了她的手,沉声问坐在车辕上的团儿:“是怎么回事?”
团儿刚说了一声:“少爷,有人睡在路中间懒着不肯让路。。。”就有人激动地一下子嚷嚷起来:“狗奴才!明明看见有人病倒快死不动了,不但不问一声,还敢骂人?你爷爷的,老子跟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狗娘养的拼了!”
团儿委屈地道:“我们没骂人,只是打个商量,请让让路而已。”明眼人都知道,替那妇人出头是假,趁机讹银两吃食是真。
那人口气冲得很:“让?人都要死了怎么让?没听说过死者为大吗?为何不是你们让路?”
欧青谨皱了皱眉,正要说话,车外就传来一阵嘈杂声和怒喝声,隐约还有沉闷的摔打声,仿佛是有人要冲过来,被护院给制止住了。
透过窗帘缝,夏瑞熙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抱着不满周岁的大头婴儿坐在路中间呆呆地看着一个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