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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湖-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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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就这样走了,令她不寒而栗的是它走得竟然如此决绝。沉默像一扇漆黑的门敞开着,里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也轻轻叹了一口气。唰唰唰,雪花扑簌簌打在挡风玻璃上,像是有人在静静的哭。

  “一份儿Well done。”布洛克牛排店里,雪飞紧紧拉着天骄的手坐在梦雪对面,“再来两份medium的。”

  阿哲翻开菜单,“Well done太硬了吧?我和小鱼要medium的。”

  雪飞合上菜单看看梦雪,“带血丝的她吃不了。”梦雪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大雪纷飞,大街上行人寥寥,安静的出奇,洁白的雪掩盖了这个城市的喧嚣与骚动。

  阿哲拍了一下梦雪的肩膀,笑了,“怎么着,后悔了吧?你还真敢放他走,他到了东京是住纯子家吧?得,北岛川那个老狐狸白捡一个倒插门女婿。小雪,你可得让你叔叔盯紧点儿,云风这小子……”梦雪低了头看着桌子上的刀叉,沉默。服务生送上冰橙汁。

  雪飞抬手敲了一下阿哲的头,“你就甭跟着瞎掺合了,前天那芊芊怎么回事儿?露露呢?”

  阿哲很随意的说,“什么怎么回事儿?都是普通朋友,一起玩玩儿呗。”

  小鱼白了阿哲一眼,“你普通朋友还真多啊。”阿哲不知为何脸有点儿红了。

  雪飞拿起杯子喝着橙汁,沉着脸说,“以后别把乱七八糟的人往小雪家领。”阿哲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牛排上来了,五个人静静的吃饭,谁都没再说话。沉默像一扇漆黑的门敞开着,里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黑暗渐渐将梦雪包围,唰唰唰,窗外雪花扑簌簌落下,像是有人在静静的哭。

  吃过饭雪飞送梦雪下楼,梦雪坐到车里打着车,雪飞开门把一个纸袋子放到车座上,冲她微笑,“生日快乐!单反相机,生日那天一着急忘拿了。”梦雪没看他没道谢开车走了,看着后视镜里雪飞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她胃部一阵剧痛,不过那疼痛的似乎不是她的身体,她面无表情的开车上了建外大街。

  未名湖上风雪交加,天地一片苍茫,翻尾石鱼边的长椅上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梦雪枕着手背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洁白的雪渐渐的覆盖了她的全身。镜头拉近,雪在她苍白的脸上慢慢融化,风吹过结成了冰。许久,她的身体突然开始痉挛。

  梦雪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温暖的屋子里,模模糊糊的看到两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一个男人坐在她身边静静地望着她,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明亮的星星。他回来了?是他回来了吗?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紧紧拉住她的手。那是他的手,绝对错不了。她挣扎着坐起来紧紧抱住他,他迟疑了一下也紧紧抱住她。她发疯一样地吻他,他又迟疑了一下,发疯一样地回吻她。

  他们不知吻了多久,她的头开始嗡嗡响,一把钢刀深深刺向她的胃,鲜血汩汩涌出,她的身体开始变冷,直到静静地死去,她几乎是带着幸福闭上了眼睛。恍惚间,她又来到美丽宁静的Kahala海滩。夜晚的沙滩上空旷无人,微风习习,涛声依旧,高大的椰子树在海风中摇曳。那一刻,她看到海边盛开着一片火红的三色堇。洁白的花瓣儿,金黄的花蕊,火红的花心。一阵微风吹过,洁白的花瓣儿上一只只火红的蝴蝶在温暖的阳光下翩翩起舞。 

  梦雪再度醒来时躺在一张巨大的双人床上,床头柜上海蓝色的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她一个手背上插着输液管,一个男人双手握着她的另一只手趴在床边。“风总,她醒了。”一位护士小姐走到男人身边很轻的说。那个男人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梦雪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他竟然是龙风。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月 三色堇 7
看到龙风,梦雪脸上的尴尬表情可想而知。她立即清醒过来,扭头看窗外,天亮了,雪停了。她想下床回家,胳膊腿却软得像面条不听使唤。龙风松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给云阿姨打了电话,说你在雪飞家,让她不用担心。”梦雪没答话,她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借口跟云阿姨解释,可如果云风到了东京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发现她不在家一定会追问,这个解释他肯定不会相信。梦雪心乱如麻地熬到打完这瓶点滴,拜托龙风送她回了家,龙风一言不发也没上楼,梦雪还没想好怎么道谢,他已经开车走了。

  回到家,云阿姨兴冲冲地拉着她看挂在客厅墙上的46寸液晶彩电,电视上全国人民正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的迎新年。明天就是元旦了,云风已经走了两天。梦雪这才意识到她在龙风家昏睡了整整两天。以前云风家没有电视,云阿姨说嫌电视太吵,她都是一边做家务一边听广播,可能是云风走了,怕她孤单,昨天云笑天从东京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装上大电视。云风抵达东京那天的确给家里来过电话,云阿姨说她在雪飞家。后来云风固定在每周五晚上八点来电话,不过他没再问及此事。

  新年那天,她和云阿姨吃完一顿她烹饪的新年大餐后依偎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看着电视,云风打来电话,他问她好不好?她说还好。他说他到东京的头天晚上梦见她病了,躺在雪地上。她哭了,说梦都是反的,我健康得令人发指。她问他好不好?他说还行。然后两个人握着电话沉默良久。云阿姨忽然过来拿过电话说很想他,想看看他变样了没。才走几天能变什么呢?不过云风还是答应上MSN视频。屏幕上的云风还是没有表情,沉默不语,眼睛似乎看着很远的地方,还没等她说话,云阿姨眼泪就下来了,她眼圈儿红了,慌忙避开摄像头坐到旁边。最终云风一句话都没说,切断了视频。这是云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她们视频。

  之后,梦雪匆匆赶了几篇论文交了作业,对云阿姨承诺很快回来和她一起过春节,便和若兰飞去深圳。接到大K的电话得知冰老师下海时她们正百无聊赖地躺在沙滩上吹着海风。冰老师去了玉龙集团下属的外贸公司做翻译,玉龙集团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公司,经典楼盘层出不穷,后现代公寓就是它的一个杰作。若兰接完电话沉默,梦雪默默祝福冰老师能尽快解决住房问题,天真的以为那样师母就会回到他身边。

  三亚之旅极其无聊,除了陪爸妈去天涯海角和鹿回头逛了一天之外,其它时间基本都躺在沙滩上发呆。十天下来,梦雪和若兰已经晒成了半个黑人。送走云风后雪飞似乎特别忙,一直没和梦雪联系。回到深圳,看到门口堆着的营养品果篮和一张纸条才知道雪飞来过,他到深圳出差顺便替父母来探望一下。梦雪的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而且三亚的信号是满格,不知为何雪飞没打她的手机。梦雪正犹豫着要不要给雪飞打个电话,妈妈已经拨通了白阿姨的电话。

  回到北京后,雪飞也没再和她联系,甚至春节都没过来,还是她打电话过去拜年。梦雪心里好一阵失落,直到元宵节晚上有人敲门,她以为是云阿姨上来送牛奶,她捧着书去开门,雪飞穿着西装拎着旅行箱站在门口。他很自然地笑了:刚出差回来,累死了,饿死了。看样子他下了飞机连家都没回就直接赶过来看她。她又惊又喜,礼貌地问天骄怎么没一起来,他说她在上海出差还没回来。她慌忙把他让进屋,下楼蒸米饭烧排骨,等她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上楼时却发现雪飞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之后,雪飞有几次出差回来都直接来她家,进门时嚷嚷着好饿,吃饭时嘟囔着真香,然后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直到非典爆发他被困在香港。

  很快北大校园封了,进出都要出示通行证。一入五月京城陷入极度恐慌之中,柴米油盐都成了问题。超市里的食品甚至是方便面榨菜都被抢购一空,早点摊都关张停业了,连油饼都买不到了。早上梦雪和云阿姨一边吃着用最后一点面粉和最后一个鸡蛋煎的鸡蛋饼,一边琢磨着去抢购些米面粮油,电视上报道说现在只有Pricemart还有一些贮备,昨天她特地跟紫烟借了会员卡,希望今天能成功混进去。她正胡思乱想,电话铃响了,是云风。

  “情况怎么样?”近两个月来云风每次来电话都这么问。

  “不太好,学校还封着,这周开始早市都停了。你不在,校庆演出都取消了。”她照例笑了一下,“你们,好吗?

  “还行。我和纯子六月底要回国一趟,然后我要去三藩的分公司工作,同时在斯坦福读MBA。纯子先留在北大汉语中心学习两个月中文,商学院开学前再去三藩。我在家可能呆不了几天,纯子,得麻烦你照顾一下。”

  “嗯。如果六月底情况还没好转的话,你们回北京很可能被隔离。”

  “看情况吧,如果到时还不行,我们就直接去三藩了。那边工作很紧,不能耽误。”云风顿了一下,“他,没回过家吗?”

  “清明节画展之后他去了乌镇画室一直没回来,他经常来电话的。”见云风不言语,梦雪赶紧补充说,“其实家里也没什么事儿。”

  “东西收到了吗?”云风问。

  “上周末收到的包裹单,今天过去取。都什么啊?” 

  “取了就知道了。开车小心点儿,别忘了带口罩。”云风嘱咐道。

  “嗯,那你多保重!工作别太辛苦了。Bye!”

  “嗯,《纽摄》应该在书库左面靠墙的第三排。”云风说完挂了电话。

  梦雪放下电话开车直奔Price*art。刚下学院路立交桥就看见密密麻麻的汽车排成两排蜿蜒着从北面Price*art蓝色大牌子下延伸过来。梦雪停在一辆捷达后面排队。她看了看时间,刚九点,Price*art还有一个小时才开门。前面的车纹丝不动,她熄了火焦急地望着窗外。学院路上行人稀稀落落,每人都戴着大口罩,急匆匆的赶路。隔离带的花坛里盛开着一片火红的三色堇。洁白的花瓣儿,金黄的花蕊,火红的花心。一阵微风吹过,洁白的花瓣儿上一只只火红的蝴蝶在温暖的阳光下翩翩起舞。

  突然,后面响起刺耳的喇叭声,梦雪抬头看,前面的车开动了,她连忙打着车跟上。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慢腾腾的开到Pricemart门外。一个膀大腰圆的保卫走到梦雪车前面举着一面小红旗示意停车场已满让她停在白线外等。

  当当当,有人走过来敲车窗。梦雪扭头看,车窗外站着一位年轻男人,头戴一幅漆黑的蛤蟆镜,长发披肩,几缕挑染成海蓝色和明黄色。梦雪看他好像要说什么,打开车窗冲那人点了一下头。那男人一咧嘴笑了,“呦,这小妞儿还挺酷的嘿。”他边说边冲后面挥手,后面的一辆毕加索里下来三个年轻男人,吹着口哨儿围过来。

  梦雪面无表情的看看那人搭在车窗上的手,“您什么事儿?”那人登时冷了脸,“咣”的一声抬脚踢了一下车,气急败坏的说,“什么事儿?你丫会不会开车?刚撒什么癔症呢?抽疯似的突然刹车,你知不知道差点儿害我们追尾。”他说完转头朝旁边地上吐了口痰,然后开始猛烈咳嗽起来,一只手钩着车窗。

  甲壳虫随着他的咳颤抖着,梦雪连忙拿过口罩想戴上,刚挂了一边儿耳朵。车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那人拽着梦雪的胳膊把她从车里拎出来,“我操,戴口罩?你丫这是诚心恶心我吧?我告儿你,哥哥我没病!”梦雪措手不及,头咣当一声磕到门上,口罩挂在耳朵上当啷着。旁边不知何时围过来一群人,都戴着大口罩,冷眼旁观。梦雪勉强站稳扶正了墨镜,那人双手狠命掐着她的胳膊,笑嘻嘻的向她的脸凑过来,“来,别怕,让哥哥亲一个。”梦雪惊恐地向后退,他的脸越来越近,嘴里散发着一股恶臭。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一个人冲过来把那男人推倒在地,紧紧搂住梦雪的肩膀,抬手把她的口罩戴上。同时,人群里几只闪光灯狂闪一气,紧接着人群中散开一条路,两辆警车鸣着警笛呼啸着刹在旁边,四位全副武装的刑警从前面的警车上下来,三下五除二把长发男人和他的三个同伴押上警车拉走了。

  梦雪脸色煞白,心还在突突的跳,看见龙风面无表情的冲她点了一下头,她眼泪差点儿流下来。这是去年冬天她大病之后第一次见到他。龙风把她送到车里,扶着车门看着她冷冷的说:“你先回去吧。”梦雪点点头抓着方向盘看着龙风,他没戴口罩,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眼神忧郁,看起来很疲倦。和去年他守护在她床边的样子一模一样,她心里不禁一沉。龙风看了她一眼,关上车门示意她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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