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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转向长安道:“我去找到二表叔再说,你们多提防些!”
眼见白墨宸离去,庾十四娘这才小声抽泣起来,可怜兮兮地看向长安,道:“沈姐姐,世孙可是在怪我?”
“他就是这个脾气,你别理他!”
长安拍了拍庾十四娘的手背,却扯不出一个笑来,面色亦见凝重,她倒真希望是丹儿眼花看错了才好,若真有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那这批水盗的人数到底该有多少啊!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就在舱中坐着干等,长安也没让庾十四娘离开,这个时候,一说话一动作都是一份紧张,不若静静等待,静观其表。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船外异常地安静,却透着一股宁静的诡异,长安只觉得心中亦加觉闷,就像有什么东西压着,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突然,“轰”地一声,平空一声炸响,连船身都跟着晃了一晃,船舱里坐着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紫雨,快出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长安还能稳住心神沉着地吩咐道,庾十四娘却已经苍白了脸色,有些摇摇欲坠,一旁的丹儿赶忙扶住了她。
“沈姐姐,咱们又遇到水盗了吗?”
庾十四娘却一把拂开丹儿,直奔了过来握住长安的手,晶亮的眸中满是希冀,却又夹杂着一丝惶恐,她是期望能从长安的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同样的遭遇她再不想遇到第二次。
“情况不明,你先冷静一下,别自乱了阵脚!”
长安重重地回握住庾十四娘,这个时候冷静最重要,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才能最快地想出应对方法。
只是白墨宸去了许久都没有消息传回,长安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船舱一头隐隐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呼喊声、打杀声,更夹杂着铁器碰撞交鸣的声响,长安心头一颤,再也顾不得许多,打开舱门,却正见到紫雨飞奔而来,船外已是一片烈火熊熊,映在黑暗的夜空,就像开出了一朵最绚烂的红花。
“小姐,水盗已经潜了上来,他们人太多了,老爷正在应付着,咱们快走!”
紫雨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大口喘着气,她右手握着的长刀,刀身银亮,刀尖赤红,血珠子一滴跟着一滴落下,在她身后的夹板上滴了一路。
“走?!”
长安心里又是一颤,虽然父亲曾叮嘱过她,若是遇到险情,什么都不要管先坐着小船离开,他自会有办法脱险,但眼下……
长安一把握住了紫雨的手腕,急声道:“长公主与世孙他们怎么样了?”
“世孙与老爷一同在应战,长公主与侯爷被侍卫护送着上了小船,小姐,咱们快走,留不得了!”
紫雨的声音也带了一丝急迫,她转头左右看了看,眼下只是船头上了人,国公府的一拨侍卫正在应付着,但水盗人多势众,想来也是撑不了多久了。
眼下白墨宸与沈平一人在一条广船上,领着官兵与水盗们厮杀,也是这些家伙狡猾,无声无息便潜了水靠近广船,知道先解决了两条船上的官兵,再拿下大船便不在话下。
“那我父亲……”
长安心中担忧不已,虽然父亲身经百战,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她是不知道为什么白墨宸也会留了下来,若是长公主也知晓定是不会答应的。
这趟对敌,就算不胜,也不能满盘皆输,至少要留下性命。
“我五伯父他们怎么样了?”
庾十四娘已经闻声而来,透过长安的肩膀看清了船外的景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情景……可比当日抢劫他们船只时阵仗大的多了去。
“庾五爷好似也加入了抗敌的队伍。”
紫雨离开时一恍眼好似见到庾维肖与白墨宸他们在一处,后面的情况便不得而知了。
“小姐,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
紫雨眉宇间盛着险而易见的焦灼,再拖下去真是祸福难料了。
“再等等!”
长安心思翻动,眸中亮光闪闪,仿若在计较着什么,附身过去对紫雨吩咐了一番。
紫雨虽然有些惊讶,但却点了点头,闪身不见,不一会才又提着一个上了栓子的木桶折了回来。
而紫鸳已经动作利落地打包了些要紧的东西,随身衣物带了两身,此刻已经站到了长安的身后,只待她最后的决定。
看着船头好似也燃起了烟火,长安咬了咬,沉声道:“走!”
几个女人趁乱摸到了船尾,那里已经有侍卫给放下了小船,长安认得那是自己父亲身边的贴身侍卫毛晋,遂道了一句,“我们先行离去,有紫雨保护足矣,你快回到我父亲身边,保护他的安危要紧!”
长安知道,若是她执意留下,只会令沈平分心,也帮不上什么忙,她的离去便是减少拖累的唯一方法,至少不能让自己落在那批水盗手中。
“可是……”
毛晋有些为难,他是奉了沈平的命令前来保护长安,若是就这样离去……
“没有可是,若是我父亲出了什么意外,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长安这句话已经控制不住地吼出声来,两边的广船上都燃起了火,喊杀声震天,她的心也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虽然她知道最后的结局,但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变数,若世事真因为她的重生而有所偏移与改变,她自问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是,小姐!”
毛晋深深地看了一眼长安,眸中闪过诧异,倒是胸中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些刻性命攸关,长安一个弱女子尚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果然不亏是武国公的女儿!
“庾姑娘,你先上船!”
紫雨已经先下了准备好的小船上接应着,长安这才转头看向庾十四娘,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还算镇定,听长安这一说,也不推迟,立马便动作迅速地顺着软梯爬了下去,丹儿跟着,接着是长安与紫鸳。
几人在小船上坐定后,紫雨与紫鸳一同划浆,破水而行,没命似地往外划去。
长安回头一望,江面上早已经是一片喧嚣,夹板上燃起了火,火影重重,人影晃动,根本看不清楚谁是谁,她的心中焦灼一片,环顾四周,也没见着长公主与武安侯乘坐的小船,他们就这样孤零零地飘泊在江面上,就像一片随时能被风雨打翻的竹叶,孤注一掷地向前驶去。
“二哥,那个船上全部是娘们儿!”
风声中,一道粗哑的嗓音飘进了长安的耳朵里,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全身上下一片冰凉。
有人发现她们了吗?
长安猛然回头,只见得江面上突然冒出了一个脑袋,紧接着,隔着小船不远处陆陆续续地浮上了好几个陌生的面孔,丹儿忍不住惊叫一声,“是水盗!”
“快,咱们一起帮忙划船!”
长安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弯着身子跪坐在小船边上,袖口都来不及挽起,两只手臂便探入了水中,虽然天气才进入十一月,但夜里的江水还是有些刺骨的,更不用说她们走的匆忙,身上衣衫单薄,双臂刚一探入水中,长安便着实地打了个激零。
可此刻哪里顾得许多,因为那些水盗已经扑腾着向她们这边游了过来,若是被他们给上了船掳了去,她还不如死了的好。
庾十四娘只是一怔,也赶忙照着长安的方法带着丹儿一同以双臂划起了水,紫鸳紫雨更不敢停下,那浆舞得就跟旋转的陀螺似的,在江面上激起阵阵水花,打湿了众人的衣衫。
庾十四娘划得倒是比长安更卖力,再说她身子也健朗,此刻发起狠来没命地划,那劲道恐怕连丹儿都比不上。
在众人合力之下,眼看便拉开了与那些水盗的距离,长安暗自松了口气,却不想另一道沉闷嘶哑的嗓音又吼了起来,“兄弟们,连那几个娘们儿咱们都治不了,今后怎么在江船上跑?给老子亮钩子!”
“是,二哥!”
应话的声音此起彼伏,长安初一估略,恐怕有十数人不止。
“宵小之辈,岂敢妄言!”
紫雨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颇有些练家子的味道,那唤作二哥的人不由一怔,哈哈笑道:“还有个姑娘是会武的,这敢情好!”
“兄弟们,别客气,给我套钩子!”
二哥这话一出,江面上顿时一阵应声的吆喝。
长安几人依然奋力地划着水,紫雨却是表情严肃地持浆站了起来,将船浆横在胸前严阵以待。
众人顿时觉得一阵嗖嗖声在耳边响起,紫雨轮起了船浆挡下了几个飞来的铁钩子,却还是有几根钩子挂在了船沿上,尖利的弯钩一下便扎进了木制的船沿,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兄弟们,给我拉!”
随着二哥这一声令下,长安只觉得小船不住地晃动,她们哪还能用手划水,忙不迭地扶紧了船沿,这才能堪堪稳住身形。
就趁着长安她们几人再不能划浆前进之时,水盗们收紧了绳索,急快地游了过来。
“怎么办,小姐?”
丹儿的模样像是要哭了起来,眼见着那些眼冒绿光的水盗不住地收紧了钩子,离她们的距离正以呼吸的速度迅速地靠了过来,丹儿就是一阵止不住地害怕。
“他们若是上船了,咱们就死!”
庾十四娘这会却是难得的冷静了下来,也许她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命运会如何,心中虽然有一抹凄然,但更多的却是坚毅的决心。
若是被水盗上了船,她们的名节难保,失去名节的女子,要么出家,要么死!
若是死,还能促全自己的名节,不被这帮水盗给侮辱,那死还有什么可怕?
“还没到那个时候。”
长安沉了脸色,冷静地对紫雨吩咐道:“倒油,等他们近了,便给我点火!”
原来长安离开大船时吩咐紫雨做的便是此事,将厨房里的那桶老油给一起拎上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此刻真的派上用场了。
众人纷纷一怔,忙将目光转向紫雨,她已经利索地拔开了木桶的栓子,在船身上转了一圈一泼一泼地对着江面上倒油,看着当先的几人游近了,火折子一点便扔了出去。
“轰”!
江面立时便被点燃了,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挡在了小船的面前,那几个当先的水盗也被油裹了,身上燃了起来,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庾十四娘心中一松,颇有些惊喜地看向长安,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她还有这份急智,就算离了大船还想到了这一茬,眼下她们的小船被火圈给包围着,那些水盗近不得身,总算又能拖上一段时间了,若是能够等到救援的人,她们的确不用去寻死!
“快沉进水里去!”
二哥吼了一嗓子,也不知道那几人听见没见,两个人反应过来先沉进了水里,后面的人醒悟过来再往下沉,只那身上已经被火烧伤了多处,即使能保住性命这伤势怕也不轻。
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二哥,我听见了,就是那个碧色衣服的娘们让倒油的!”
长安顺着目光望了过去,只见那被唤作二哥的男子长着长长的络腮胡子,眉角有道深深的疤痕,在火光掩映下更显得狰狞,他的目光也瞪了过来,话语恶毒而下流,“臭娘们,让老子逮到你,定要兄弟几个收拾得你下不了床!”
“放肆!”
紫雨冷喝一声,手中的船浆已经甩了过去,那二哥身子一矮,船浆便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倒将他身后的人打了个仰面翻倒。
“你们几个先把受伤的兄弟拉回去,剩下的几个跟我在这等着,俺就不信这油烧不完,等这火一息,咱们逮住这几个娘们,在床上灭了她们!”
二哥对着身旁的一众吩咐道,便有人拖起刚才烧伤了沉进水里的几人,拉着便往另一方游了过去,但火圈周围仍然侯着有八个人,且个个面目凶恶,那目光好似要将船上的几个女子生吞活剥了一般。
“沈姐姐,怎么办?”
庾十四娘又紧张了起来,诚如那二哥所言,这油总有烧光的时候,那若是等不来救兵,她们岂不是……
“小姐,奴婢誓死也会保护你的安危!”
紫雨已经拾起了刚才放置一旁的长刀,反正浆已经用不着了,若是这帮水盗真翻上了船,她势必要拼死一搏。
挂住小船的钩绳被大火烧断了几根,剩下的被紫雨唰唰两刀给砍了去,若任这些水盗拉翻了船,她们也会被这火海给吞噬。
长安叹了一声,看着远处已经起火的两艘广船,心中不免升起了一丝凉意,难道她想的不对?还是脱离危险的只有长公主与世孙他们?而她注定要成为那垫脚的?
因为在前世里这趟行船之旅本来就不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