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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见到裴明惠出了来,红儿立马便迎了过去,一番打量细看,确定无碍后这便随着主母匆匆告辞,只是离去时目光还不自觉地向小间扫了扫,就怕那突然探出的人儿又将她们给拦下了,好在她这种担心是多余的,直到跨过了门槛,小间里仍然没有动静。
只裴明惠的目光却是一暗,她再回到这厅堂中时,罗大山却早已经不知去向,即使红儿仍然在那里笑脸相迎话语关切,可她再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觉一室孤寂,不由地双臂伸起环住自己,眸中闪过一丝落寞,踏着僵硬的步子缓缓离去。
直到裴明惠主仆消失不见,紫雨才轻唤了一声,却只见得厅外的房梁上翩然落下一人,虽是那样高大的身形,却是落地无声,未惊起一点烟尘,正是一身蓝色衣袍神色黯然的罗大山。
此刻,长安也从小间里转了出来,见得俩人,不由微微点了点头。
“小姐,她答应了吗?”
罗大山满怀期望地看向长安,如今既然已经在毛晋手下做事,他虽然不会自贬身份,但到底还是要遵循着礼数,便以小姐之尊看待长安了。
之前,在裴明惠还未到时长安便与他详谈过,大致透露了裴明惠如今这般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是能伸出援手,但也要看对方是否回应。
所以,此刻的罗大山自然将希望寄托在长安身上,他是感觉到了裴明惠对他还有情,也察觉出了她的挣扎与不易,只是要迈出那最后的一步,别人只能在一旁帮忙,却到底做不了她自己的主。
长安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怕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裴明惠有顾忌,这是任谁都看得出来的,她的死穴便是她唯一的弟弟裴明庆,若是要将她给争取过来,那么便一定要知晓她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小姐,不管惠娘她做过什么,都是被那人逼的,若是有朝一日她要承担这后果,恳请小姐能让我替她受过。”
罗大山袍子一撩,已经单膝跪在了长安面前,长安一惊,连忙侧了半边身子,口中道:“罗大哥快起来!”
“是啊,罗大哥,有话好好说,能帮忙的小姐定不会含糊!”
紫雨也在一旁劝道,想要去拉罗大山,却在他郑重的目光下僵住了,想来这样一尊大佛也不是她拉得动的,不由讪讪收回了手。
罗大山定定地看向长安,眸中蕴着一丝恳求,他长这么大了,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但真没有跪过其他人,就连官商富户在他眼中也没什么不同,所以,此刻这一跪,便是他心中全部的希寄和念想。
长安或许也有自己的忌讳,到底没有对他明言,可罗大山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事不寻常,如今再见着裴明惠的这般反应,饶是他再神经大条,也知道她嫁给池毅定是有所图谋的。
更何况自己的仇人近在咫尺,她如何能放任茂良县令依然这般自在逍遥,而不想办法报仇呢?
那一定是因为更重要的原因,她的弟弟裴明庆还在那人手中,她不得不听命行事,暂时压下心中的仇恨。
“罗大哥,”长安叹了口气,道:“我只能答应你尽力而为,可实在不能保证什么,你若信我,便好好待在府中莫要生事,我自会处理这一切。”
长安犀利的目光扫了过去,犹如一柄洞悉人心的明镜,罗大山额头不禁有些冒汗,心虚地低下头。
是的,在那一刻他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若是长安帮不了裴明惠,他便以一己之力放手一搏,救了裴明惠再说,至于裴明庆……他总会想到法子见他一面的。
“那便拜托小姐了。”
罗大山沉沉一叹,这才双手抱拳又是一揖,起了身缓步离去。
长安却是微眯着眸子,见他转出了厅门,又向外行了好长一截,这才转向紫雨,沉声道:“这段日子让毛侍卫盯紧他,就怕他冲动坏事,打草惊蛇。”
长安倒不怕裴明惠做什么手脚,毕竟,裴明惠愿意向罗大山,更进一步则是愿意向她坦诚,那便是有心要悔悟的,她只需要更进一步,便能将裴明惠给彻底争取过来,相信对于己方来说会是不小的助力。
罗大山的出现便已经让裴明惠的心倾倒了一半,还剩下另一半……那便是裴明庆!
正文 第【68】章 苦逼的秦暮离
汴阳,开国公府。
月至中天,淡云笼雾,透着一层朦胧,眼看着正月一过,便要开始忙碌了,秦暮离紧捏着手中的信纸,却又不自觉地再展了开来,那信上娟秀妍丽的笔迹似乎处处都彰显着她的小心与谨慎,客气而又疏离的措辞再一次让他眉头轻皱。
这是长安写给他的第一封信,却不是为他,而是……
书房的门被磕响了三下,他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信纸,待一抬头,秦朗已经笑着踏了进来,右手掌一摊,一盘糯米桂花糕便放在了桌案上。
秦暮离微微敛了神色,向后仰靠在圈椅上,双手斜插在胸前,扫了秦朗一眼,“什么时候这端茶送点心的活计轮到了你头上?”
虽然话是这样说着,但秦暮离也不由伸手取过一块糯米桂花糕放进了嘴里,细嚼慢咽之后,似乎唇齿间都留有那桂花的香气,久久不散,浸人心脾。
冬日里早没有了新鲜的桂花,这桂花还是他特地去命人买的干货再让妙染做成的点心,他从前倒不爱这个味道,如今却觉得十分可口,许是因为桂花的味道让他想到了长安,想到了那一树桂花枝下抚琴的曼妙身影,那回眸时对他浅浅一笑的绝代风华。
她的音容笑貌真是让人过眼难忘,长安啊……秦暮离在心中叹了一声。
被秦暮离这一调侃秦朗也浑不在意,只是很狗腿地谄媚一笑,“还不是想着让妙染姐姐能够多休息一会儿,小的才有机会亲自伺候爷不是?”
其实他是无意间听到妙染与朱弦在谈论秦暮离今日收到澜州来信后便一直闷在书房里,众人不解,但他却是心知肚明的,这才巴巴地守在厨房门口,截了妙染的活计,这才有了借口到书房来探听八卦了。
虽然是看着秦暮离,但秦朗的目光却在桌案上瞄来瞄去,待刚看清打头那三个“秦四爷”之时,秦暮离的大手已经蓦然覆在了桌案上阻隔了他的视线。
“讨打?”
秦暮离目光一沉,犹如利剑一般缓缓扫过,秦朗却只是缩了缩脖子赔了个笑,他知道自家主子看着凶,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哪里真正惩戒过他来着。
不过这“秦四爷”三个字倒是越发令人回味了,好似比唤作“秦将军”还更显疏离,这是铁了心要拉远关系?那沈家娘子却不知道他们爷为了得到那方九霄环佩可费了多大的功夫,不想却还是未打动美人芳心,连他都在心里叹了一声不值。
秦暮离缓缓折好了信纸,珍重地收了起来,回头见着秦朗仍然探究的目光,不由唇角翘了翘,“怎么着,想知道这信里说些什么?”
“小的哪敢啊?”
秦朗哈哈一笑,却毫不掩饰眸中的好奇,只口上却道:“若是沈娘子对爷说了什么贴心话,被小的听了去,那日后多不好意思啊,爷这可真是……”
“你再这般没大没小,误了你的正事,可别怪爷没提醒你!”
秦暮离冷哼一声,敛了神色,倒一时让人分辨不出他的喜怒。
秦朗见状,忙也收了笑脸,只观察着秦暮离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爷,小的口没遮拦,您大人有大量可莫放在心上!”
见秦暮离没有说话,秦朗便又接着道:“爷说的这正事是……”
信是从澜州来的,再看那娟秀的字体必是出自女人之手,再说他刚才也就是这一打趣提了沈娘子的名讳,爷也没反驳,那这其中若再有关联到他身上的事,那必是紫鸳了。
想到这里,秦朗不由眼睛一亮,“可是沈家娘子来信说紫鸳的事?”
“你这小子,平日里是没正经,这脑袋倒还是灵光。”
秦暮离笑着哼了一声,看着秦朗兴奋的模样,心中却很不是滋味,长安连身边的紫鸳都舍得许给秦朗了,为何对上他却还是这般排拒?
“爷,您准备怎么回信?”
秦朗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地搓了搓手,晶亮的眸中满是喜悦及兴奋,喜欢上了一个人,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已经多少时日没见着那张笑脸了,虽有书信来往,但到底与见着真人差了不止一点点。
“怎么回信?”
秦暮离笑了一声,半晌没说话,只手指轻敲着桌案,垂了目光状似深思。
秦朗却是有些着急了,“爷到底准备如何,总要给小的一个信吧?”
秦暮离看了秦朗一眼,这才沉声道:“你的婚事还是要问过秦管事与许妈妈,你总不能让我就做了这个主吧?”
一般的家奴那都是要极得主子信任这才能够有这殊荣赐了主子的姓,秦朗他们一家几代人都在开国公府里当差,如今他爹便做着外院的大管事,他娘则在二房里做管事妈妈,身份地位都是不低,走出去可是比一般小户人家的老爷太太都要有脸面。
紫鸳是长安的贴身婢女,能得她调教,就算学得她性情之一二都是好的,秦朗若寻了这样的媳妇,秦暮离自然是赞成的,只是不知道他爹娘又是如何打算的。
“这……”
秦朗颇有些踌躇,半晌才道:“小的如今是爷跟前的人,这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就别问我爹娘了。”
其实秦朗已经在他姐那里探过口风了,这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原来他娘早已经托媒婆在给他寻对象了,这要求还不低,一般的丫环婢女都别想,找的还是那种书香门第有家教的小姐,门第不要求高,小门小户也无所谓,但最重要便是知书达理,能够上孝公婆下敬夫君,将来再生几个白胖小子也就万事无忧了。
许妈妈这样做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他们一家早已经脱了奴藉,如今在开国公府里当差也是拿着一份体面的薪水,在汴阳城内也早已经置了座两进的宅院,女儿外嫁,唯一的儿子再娶一门亲,这两进的宅院也完全够他们一家子住了。
“你娘可是有了中意的人家?”
秦暮离挑了挑眉,秦朗这样一说他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还没,不过我姐说她正在张罗呢。”
秦朗叹了口气,有些为难地看了秦暮离一眼,这才恳切道:“爷,您也知道我与紫鸳是情投意合,真没见过比她再适合的姑娘了,相貌品行您也是看在眼里的,若您替我决定了这亲事,我爹娘铁定没意见!”
“你倒是想我背这黑锅?”
瞪了秦朗一眼,秦暮离冷哼一声,道:“平日里倒对爷处处表忠心,如今事情来了,倒是先把爷给推出去顶着?”
“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就是借给小的一千个胆,小的也不敢啊!”
秦朗顿时苦了一张脸,但这事怕还真得要依靠秦暮离了,单凭紫鸳的家事,他娘铁定是看不上的,这如何能去说道?
他真怕他前脚一说,他娘立马下了决心,后脚就给他定下一门亲事,恐怕不到一个月就赶着他去成亲圆房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再想后悔都晚了。
秦暮离扫了秦朗一眼,眸中光芒一闪,却是对他招了招手。
秦朗一怔之后便几步靠上前来,只听得秦暮离在他耳边低声道:“帮你也不是不行……”
秦朗心下一动,赶忙表态,“只要爷能助小的与紫鸳成其美事,小的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没那么严重,”秦暮离微微翘了翘唇,“爷只要你说动紫鸳将长安平日里的举动都写信相告,特别是留意在她身边出现的男人,若是有谁起了异心,立马便飞信来报,爷要第一时间掌握她的最新动向!”
“我的爷……”
秦朗一听便苦了一张脸,紧接着又非常隐讳地扫了一眼秦暮离,这才低垂了目光,心中暗道,看爷平日里不也是个正人君子的模样,怎的尽做这些不着边的行径,若是沈娘子知道了那还得了?
且不说沈娘子,就是紫鸳那里他也开不了口,相信这信一写出,紫鸳定是要将他从上到下鄙视一通,这般无聊之事都能做得出来,还是个男人吗?
“万事开头难!”
秦暮离不以为意地拍了拍秦朗的肩膀,这才仰后一分道:“但爷相信,为了你自己的幸福,你会努力的,是不是?”
“是!”
秦朗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他也想笑来着,可却发现比哭还难看。
“对了,这事你定不能说是我的主意,可明白?”
秦暮离挑了挑眉,看着秦朗那一张堪比咸菜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