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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漫长的一天,成冰终觉不堪忍受,上网登录学校的BBS,在信箱里看到席思永新留的手机号码,也不管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已是午夜两点,拣起床头的电话拨出去。电话响了两声她才意识到不该这个时间扰人清梦,正欲挂机时听到电话那头含混迷离的声音:“喂,谁啊?”
她拽起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住,不晓得为什么,蒙着话筒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电话那头又喂了几声,她不敢说话,却又不舍得挂掉电话,此时此刻能找到一个人陪着她,即使是隔着千山万水,仅仅是这不可触摸的电波也好。
“成冰……成冰是你吗?”
电话那头并不确定地询问,成冰整颗心陡然吊起来,除了赵旭别人并不知道她家的电话,席思永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去问她的电话……她连忙双手并用死死地捂住话筒,生怕席思永从那丝丝的呼吸声中辨出自己的气息。
“成冰,你出什么事了?”
很多年后成冰也不知道席思永那天夜里如何辨出是她的来电,追问很多次,席思永总一脸茫然:“你确定你是打给我的?”
她东一句西一句的,全没个次序,说父母今天终于签字离婚了,说她今天身价暴增了,说她最后一次吃父亲做的家常菜,说她几天前恨不得求他们赶紧离婚,等真离了又觉得像从身上剜了一块肉下来……她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也不晓得自己说了多久。席思永一直没吭声,连丁点呼吸声都听不到,她以为他睡着了——后来他也一直言之凿凿地说,他就是睡着了,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他装傻不肯承认,她却清清楚楚地记得,他说:“我跟你讲个故事。”
“嗯。”
“我爸妈进机关之前都是做工程的,经常天南地北去跑测量,小学和初中我一共读了五个学校,平均两年转一次学,总是新同学还没认熟,就要转去下一个地方,”他顿了顿,口气还是惯常的漫不经心,“高中没挪窝,算是难得。”
“你高中也在K市读的?”
“嗯哼,二中。”
二中是K市三大重点高中之一,K大几乎每个班都有二中的学生,彼此聊起来都超有自豪感。成冰直觉问道:“那……版上那个……那个谁是你同一届的校友吧?”
“一个班的。”
成冰有点蒙,一个班的同学,平时竟也不见席思永和人有什么特别熟稔之处。她愣了半晌没接话,席思永低笑两声,像是解答她的疑惑:“最早在乡下,爸妈去接我转学,很难过,舍不得,躲起来和同学去放风筝,在田埂上。不想走可是也没办法,大家互相留地址,说永远都会是好朋友……可是他们慢慢地会有新同学、新朋友,我换一次地址、两次地址,慢慢的回信就越来越少,我天天去收发室查信,天天都失望……”
席思永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随时都会睡着,却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每次转学,爸妈都说,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之后总还有最后一次,失望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然后我就学会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相信永远这个破烂玩意。什么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啊,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呀……只要你不依赖一样东西,那么离开的时候,你就不至于那么难过。”
他又补充了一句:“人、事、环境,莫不如是。”
成冰也间于半睡半醒之间,若是平时她肯定是要反驳他的,现在竟莫名地觉得他说的有那么点道理,只是这道理放在自己身上不大适用:“这是我爸爸妈妈,不一样的。”
“没什么不一样,你从娘胎里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只会和他们越来越远。”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样冷静刻薄的话,倒真像席思永说出来的:“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因为无意识而对什么人或什么事产生习惯或依赖的感觉。”
“有。”
“那你不是自相矛盾,依赖上一样东西,你不会期盼永远?”
“我会有意识地戒除这种依赖或习惯。”
席思永的声音清冷漠然,成冰不经意间瞥到墙上的挂钟,两点三十七分。
后来还聊过些什么就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是谁先挂的电话,迷迷糊糊中又闲扯些什么。总之一觉醒来又是大天亮,清晨的微光给窗帘涂上一层暖暖的融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一切照旧,旭日东升,落月西下,暗夜里某个时刻那种撕心裂肺天崩地裂的感觉,在阳光下渐渐变淡——这样想的时候,成冰觉得自己有点冷血,或者说,她在慢慢学会怎样变得冷血。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潜伏了整个冬天的心,也在K大满园的桃红李白中,试探萌动。对杜锦芸穷追猛打近一年的隔壁班羽毛球高手,在杜锦芸就快点头应允之际,不堪长期单相思的折磨,转投本班一位小家碧玉的怀抱;赵旭在教六217时常遇到的材料系美女,终于答应陪他一起去T大看樱花;席思永那边的进行式的是新闻系的当家花旦,直接导致乐队在校报上的曝光率直线上升……
新一轮的告别会开始时,成冰这才惊觉自己的大学岁月,已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一半。从毕业生宿舍楼下过,看到相拥而泣的情侣,擦身而过时还听到女孩的质问:“之前你不肯留下来,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深圳也不是长久之地,说不定……我还能回来呢?要不……我先工作两年,再考研回来?”
“我怕等不起。”
口里说着强硬的话,手上却还在拉拉扯扯,一个要走一个要留,要走的步步回顾,要留的欲舍难离,这也是每年毕业时的必备桥段。看的人觉得老套,听的人觉得肉麻,唯有当事人身处其中,悲恸欲绝。
成冰不知怎么竟来了兴致,拣了个台阶拍拍便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肝肠寸断的纷飞劳燕。席思永瞅着无聊,转过三十度角是另一对在热吻的鸳鸯,虽觉得成冰恶趣味,还是在她身边坐下。再转三十度角,远处操场上火光闪耀,传来阵阵哄闹声,从万人坑学生公寓里忽杀出一队保安,急匆匆地朝着殷红火光处而去。
“别是起火了吧?”
席思永歪着脑袋,撇撇嘴不紧不慢道:“表白。”
“啊?”
“比你们家大律师差远了,什么年代了,还拿蜡烛摆心,要表白早表白,搁现在这会儿算怎么回事啊?”
果然那队保安在操场处停住,隐约间听到保安的呵斥,却并不见有什么实质性的阻止,然后又是歌声、起哄声、喧闹声……席思永一脸先知的表情,成冰忍不住冷嘲道:“我就不信,你没有跟女朋友表白的时候。”
“嘿嘿,你还别不信,还真没有。”
“没追过美眉?”
“没有。”
“就没碰上过有点意思的?”
“有。”
“那怎么办?”
席思永凑过头来黠然一笑:“引诱之,勾引之,然后……”
Don’t Cry(1)
Give me a kiss before you tell me goodbye
—— Don't Cry
“哼,还说没表白过?”
“幼稚了吧,小姑娘家你不懂,”席思永一副衣冠禽兽的嘴脸,“引诱之,勾引之,然后等人来表白。”
成冰狐疑地瞅着他:“成功率?”
“百分百。”
“烂人。”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苍天无眼,降下你这种人来为祸人间。”
“彼此彼此,你又好到哪儿去,还不是个祸水为害苍生!”
席思永斜扫过来一眼,是淡淡的嘲讽态度,成冰一怔,未料到席思永说出这样的话。其实BBS上的流言她也有所耳闻,除开杜锦芸这类编外人员,摇滚版的女人满打满算其实就她一个。乐队内几个人极是撑场,于是常制造出成太后一呼百应,裙下之臣数不胜数的表象。这个世界上有人高尚,就有人卑鄙;有人真诚,就有人龌龊,最初在水版看到那种背后指点她的帖子,她差点暴跳如雷,黎锐安慰说要带人去水版踢馆。当然她很快冷静下来,用不相干的人说的不相干的话来惩罚自己,不值得。
比如最早那位闹割腕自杀的,人若连身体发肤都不爱惜,又怎可能去爱人?这种人爱你的时候看似死去活来,其实要决绝的时候比任何人都狠,果然不久听说那位又吃回头草追回以前的女朋友,再后来始乱终弃,简直是贱人中的极品。然而大众是不关注这种后续细节的,只看到当时她绝情冷面,她红颜祸水,她为害苍生,她不得善终。
庸人俗语,不足入耳。
然而这话从席思永口里说出来,格外刺耳。成冰偏头瞅着他,又是那副半醉不醒不以为意的神态。回寝室的路上便不停地自我催眠,试图驱散这种郁气。其实说到底,她和席思永也不过是交情笃些的朋友罢了,她郁闷也不过是因为先前和他走得太近,太近。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过于依赖席思永,比如她为什么会拒绝季慎言的安慰,却在那个晚上独独给他电话?仅仅是因为那个时候在BBS上收到他发过来的手机号码,还是因为他们共有的那段洛阳之旅,让她错误地开始习惯席思永一直站在她身旁这个事实?
如果有一天席思永不在身后了呢?
不是如果,而是……他本来就不会永远站在她身后。
我会有意识地戒除这种依赖或习惯。
席思永的这句话犹在耳边,成冰微微侧头,席思永漫不经心地看着满天星斗,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浩瀚苍穹,繁星璀璨。
那些星斗之间隔着千万光年,虽然在我们眼里,那不过是咫尺之遥。
新学期开学后,成冰也开始有意识地戒除这种习惯,看起来并不困难,因为他们的交集也不过在乐队和BBS上的摇滚版。她照旧督促乐队的人上自习,接过席思永的班催黎锐参加各门清考。而席思永很忙,每个月来看乐队小演出的家属总是新面孔,她不去找他做树洞,他当然也懒得来答理她。
只是偶尔也有些让成冰哭笑不得的小插曲,临学期结束那个月的小演出,席思永上solo时,那个长得怪招人疼的潘仪小美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怯生生地问她:“太后,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我就在他寝室电脑上自动登录他的ID看了一会儿帖子,他说翻脸就翻脸……太后,他是不是最近又认识什么别的女生了?”
成冰头痛不已,还得小心抚慰小美眉那颗受伤的心灵:“可能他比较注重隐私吧……”
“要是没有别的女生,他为什么怕我用他的ID上线?”
成冰想起那个Eternity的ID,一直是她和席思永公用的,偶尔她也要上去打理版务,管理的都是摇滚版的公共事务。大约席思永不愿意潘仪插手这些,只好劝道:“可能……每个人习惯不一样吧……”
“他没说要分手,可是我知道他已经烦了,我还以为这回他是认真的,会长性一点……太后,你和他这么熟……”
这不是第一个想走曲线救国路线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每个跟着席思永来看乐队排练和演出的女生,对成冰的态度或多或少都会是这样一个轨迹:怀疑成冰和席思永有暧昧——确证席思永不喜欢成冰这一型——认可成冰在摇滚版太后的地位——希望通过和成冰推心置腹来把握席思永动向……
有时候成冰真想两耳刮子抽醒这些人,天下男人死绝了吗,非要这样作贱自己?偏偏席思永的口味全是此类杨柳扶风玻璃心肝的人,她看着都觉得我见犹怜,又怎么好意思在她们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呢?
她只好委婉地回答:“如果我知道答案的话,今天也不会轮到你来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
潘仪猛地抬起头:“太后你也喜欢思永?”
成冰被她问得一愣,这哪儿跟哪儿啊?仔细一琢磨,才发现这话朝着她从没想过的方向出了歧义,只好详加解释:“我是说……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如果我知道答案,她们照做就可以留住那个……”她顿了顿咽下人头马三个字,“那个谁的话,也轮不到你来问我这个问题,对吧?”
可是话出了口,再解释就是越抹越黑了,潘仪看成冰的眼神登时就变了,腾地站起来,极委屈愤懑地指责成冰:“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搞鬼!”
成冰也火了,没想到这看起来挺清纯一小美眉,变脸比翻书还快,联想能力也超强,不由得在心里质疑席思永的品位。她朝台上瞟瞟,大约因为刚才潘仪的声音过于尖厉,席思永也朝这边投过来两眼,微蹙着眉似有不悦。小礼堂里人不多,却已招来一些异样的目光。成冰怕影响席思永的solo,伸手想拉潘仪坐下,谁知潘仪毫不领情,一甩手怒道:“怪不得他换女朋友的时间越来越短!听说以前还有三个月半年的,认识你之后就没有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