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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旭起身给成冰泡茶,拿着茶包冲着开水,一边笑道:“赶紧的自己去洗洗脸,看你这个样子,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的了呢。幸亏思永不在,要是在啊,指不定又要把我揍一顿。”
成冰破涕为笑,还记得那次赵旭为她平白无故地挨了顿打,现在想起来仍觉不大对得住他。说道歉的话未免生分,憋了好久才问出一句:“你怎么知道… … ”
赵旭把纸杯推到她跟前,大概是好多年都未曾在她和席思永的双剑合璧下讨到好,如今抓着两人这样大的把柄在手,颇有些飘飘然,洋洋得意地笑:“你幼儿园的时候哥哥就认识你了,你十二指肠怎么拐的弯我都一清二楚!”
成冰捧着纸杯半天不说话,滚烫的茶水隔着纸壁透出的热度刚刚好,暖暖地沁到心里。腾腾的水汽袅绕开来,竟冲得奥头酸酸的,良久后她抬起头来笑道:“赵旭,你年初是去南宁出差吧?我发现打你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放手不一定就代表爱得不够。”她慢条斯理地念出来,听得赵旭脊背上阵阵发凉,“瞧瞧,这是赵旭同学会说出来的话吗?”
赵旭脸色倏变:“思永哪根筋不对,看上你这种祸水!”
“那是,我这种祸水,怎么人得了你的法眼,”成冰微微侧身,笑得妖烧无比,“我看中午吃饭那小妹妹挺卡哇伊的,今天难得有空,不如妹妹陪你聊聊?”
赵旭嘿嘿两声,不紧不慢地踱到沙发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手机:“咱们回味一下思永在生死边缘的真情流露?”
成冰脸色陡变,饿虎扑羊般地窜过来抢走手机,翻出数据线,另存,附件发到自己邮箱,然后Shift + Delete ,彻底删除。
赵旭看得连连摇头,最后经不住成冰一顿磨功,坦白那个圆脸女孩是在南宁出差期间认得的——也许每个人都要失恋一次才能学会成长,原来说话不着四六的赵旭,现在也能掐着下巴说:“我不知道怎么样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 你这辈子生出来,就是为了遇见这么个人。”
他知道对方也有那样的感觉,尽管她竭力隐瞒。然而她已有青梅竹马谈及婚嫁的男友——还恰恰是赵旭在校时交情不错的师弟,一切尚未萌芽,便各自扼杀于理智之中。
恨不相逢未嫁时这种话,说起来老套无比,然而真正降临在你身上,你又能如何?
那个用一生来遇见的人,偏偏出现在错误的时候,除了一声叹息,又能留下什么?
成冰想安慰赵旭,却觉得现在说什么都那样无力。赵旭自嘲地笑笑:“你别安慰我,道理我都懂,现在说的是你,妹妹你还来得及。”
从赵旭那里出来成冰才觉肚饿,中午那一顿全看戏去了,压根没吃着什么,随意找家小店进去,叫了份炒饭,便听到老板和老板娘的争吵。夫妻俩看起来也有五六十,准确说来是老太太一直用尖锐刺耳的声音数落老头。大意是老头早上把老太晒的一串干辣椒移动了位置,从这件事追根究底到三十年前老太坐月子时婆婆刻薄下她的两只老母鸡导致她现在整日腰酸,老头则见缝插针玩笑般的顶两句嘴,这又必然引起老太的另一个话头… …
成冰忽笑起来,那老两口的模样,浑似小学时男生抢了女同桌的橡皮,引得女同桌来和他说话,顽劣的男孩因阴谋得逞而偷笑在心。
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她和席思永婚后不吵不闹——好像是因为这婚姻来之不易,说一句气话便是对之前努力的裹读一样,然而他们又为什么分开?
成冰找到颜宣时,他正在一间酒吧里,喝得毫无章法。酒保不敢让他继续喝下去,也不敢劝他,在他彻底醉倒前问他是否有朋友能来接他——成冰照着酒保给的地址沿着衡山路一路找过来,终于在颜宣和人砸酒瓶前把他拖了出来。
“我没醉,”这是每个醉酒人的三字真言,颜宣拽着她的手便往马路中间冲,她吓得不轻,颜宣却嬉笑着问,“成冰,敢不敢跟我玩个游戏?来… … 闭上眼睛,我带你过马路。”
成冰警惕地瞪着颜宣,他惫赖地笑,还伸手来蒙她的眼,拖着她也不看红绿灯就往十字路口跑。正好一辆车冲过来,急刹车才免于出事。成冰吓得直甩手,却看到颜宣大笑着蹲下去,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那笑声比哭声还难听。
成冰气得恨不得一脚把他瑞到黄浦江里去,却不得不咬着牙拎他回酒店,昏天黑地地狂吐一番,才倒到床上昏睡过去。
她不知道颜宣出了什么事,自己也被弄得灰头土脸一身污秽,只好找酒店客房借了套衣服,先窝在沙发上小憩一阵,等颜宣醒来再好好审他。
醒来时已近黄昏光亮的柜门映出最后,颜宣趴在床上瞪着她,他身后是阔大的实木柜,光亮的柜门映出最后一道锈红的夕阳,斑斓耀眼。
颜宣一伸手便把成冰扯近床边,未有征兆地揽住她,仿佛溺水待毙的人,向最后一块浮木伸出希冀的手:“成冰,咱们结婚吧。”
他干裂的唇在她颊上擦出轻微的痛感,然后愈加弥深:“咱们好好过日子吧。”
浮生若水
(生命如一条长河,由不同的源头,最终归入大海,消于沉寂。如果河流中不曾有你,我该如何证明,曾来过这世界?)
醉酒后的人往往虚弱,成冰不过条件反射般地甩开颜宣,下一秒便看到颜宣捂着脸倒在床头:“成大姑娘,不带这么玩的。”
成冰居高临下地冷眼觑来:“你不就回了趟北京吗,装什么颓废?”
颜宣霎时又委顿下去,埋头到双膝里,良久才闷声道:“她怎么就狠得下心——那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啊!”
又是他前妻的事,难以相信颜宣这样惯于坐庄的人,也有被套牢的时候。然而世上总有些事,不以日月星辰春华秋实的意志转移。任颜宣如何自欺欺人,说自己回北京不过是为公司的事,他仍是忍不住去窥探那些他不曾把握又羞于承认的事。明明是放不下,却在得知前妻怀孕时口出恶言,扬言要做DNA 鉴定,于是翌日在医院见到另外一个男人守在他前妻的手术室门外。
颜宣神色落拓,凄惨得不成样,还自嘲地笑:“你也惦记着你原来的老公?”
不等成冰答话他又笑:“都说男儿爱后妇,女子爱前夫… … ”他惨
笑不已,许久后抬头问:“你和前夫… … 因为什么离婚?”
“不知道,”成冰扯扯唇角,笑得并不比颜宣好看,“我和他之间没
什么天堑鸿沟——什么生离死别车祸绝症失忆之类的都没有,也没小三小四插足,还有共同话题一致爱好呢。”她喃喃苦笑,“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啊,到底是什么把我们分开了?”
颜宣眯起眼斜觑她,仿佛在一瞬间恢复了商人的精明,半晌才慢条斯理道:“成大姑娘今天这么关心我,总不至于是因为咱们订过婚的革命友谊吧?咱们俩就别玩这套虚的了吧,有什么话大姑娘你直说。”
成冰干笑:“我有这么明显吗?”
“没有,”颜宣自嘲地笑笑,“本质上我们都是同一种人——都不肯毫无保留地相信别人。”他逐渐恢复往日那副谈天侃地的调儿,不以为许地拿自己做反面典型,“就像你不敢闭着眼睛跟我过马路一样,她说我从来没相信过她——她没说错,我们都太难相信别人。”
成冰微征,突然想起一件小事来。
还在K 大的时候,她和席思永还没天雷勾动地火之时,有人在小演出时议论,说乐队的贝斯手爱劈腿始乱终弃搞大人肚子不负责之类。席思永压根不在意别人把他抹黑成什么样,倒是她站出来维护他:“席思永这个人花了点是没错,但他起码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你说他劈腿也好搞大人肚子也好,有证据没?他是劈了你女朋友,还是始乱终弃了你妹——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带人去打胎?”
当时席思永看她义正词严的模样只是笑,说她多管闲事——但临近毕业乐队的人半夜喝了酒坐在操场上聊天时,席思永却对她说:“你是头一个说我有道德底线的人。”
当时似乎从他眼里读到一种叫“感动”的东西。
难道这就是为什么她提出离婚的时候,他不肯为自己辩驳的原因?她记得他那时的眼神,错愕、难以置信,甚至…… 是伤痛。
不知道是什么,把她对他的信任,磨成一张薄纸。
颜宣又朝成冰挥挥手:“有话不说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成冰笑起来——颜宣什么人没见过呢,她到底年轻,及不上颜宣这种做虎口夺食行当的人,便老老实实地说:“咱们… … 只是订婚而已吧?”
颜宣略鄙夷地斜睨她:“是,还没上床!”
成冰干笑着不说话,颜宣颇有恼怒:“都觉得我好欺负不是?”
“不是不是,”成冰笑得有几分谄媚,“我觉得… … 颜大哥你是个
好人。”
“你比那个女人强,至少发我一张好人卡,”颜宣没好气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成冰赔笑道:“颜大哥,其实吧… … 可能你的右小姐(Miss 。 Right ) 还在路上,嫉妒眼红她的人太多了,她正忙着披荆斩棘呢。”
“去去去,谁是你大哥啊,别套近乎!”颜宣盯着她许久才嗤笑,“不敢跟林姨说,要我做坏人?”
成冰摇摇头,试探问道:“你……政府在非洲的援建计划,是建体育场剧院这些,工程方面… … 肯定有你不少熟人参与吧?”
颜宣狐疑地盯着她,成冰极不好意思,她要打听席思永的下落,势必惊动母亲——不知道又要让母亲担心成什么样子。颜宣听完她的话,哭笑不得:“成大姑娘,您脸皮再厚点都能去申请吉尼斯了!”
讽刺归讽刺,颜宣还是极仗义地帮她查到席思永的下落。席思永作为设计方的土建工程师,需要全程参与施工质量控制,而外派时间正好是他们离婚后第四个月。颜宣扫过那堆文件,笑道:“成大姑娘,别怪我泼你凉水,
政府这个援建计划,十年八年都未必做得完。设计方派出去的技术人员,
一般都签过三年五年的死约,你——我怎么觉着这么像那什么范祀梁修长城孟姜女万里寻夫呀?”
与母亲的说辞是颜宣有朋友在菲律宾买下一个小岛,请颜宣过去玩,他不得空,反正成冰刚辞职闲着,不去白不去一权当是度假。颜宣托人帮她办好工作签证,亲送她到机场,临行前还调侃她:“找不着就回来算了,你不觉得咱们俩其实挺配的吗?说不定我回趟北京绝了念想,咱们这么同病相怜,你肯定也… … ”话音未落受了成冰一个栗子,笑笑后他又叮嘱:“一路小心,帮你也就到这一步了。”
从上海飞戴高乐机场,百无聊赖地候了十小时,然后再六小时的飞行,到达西非之角。
全然陌生的国度,在飞机上能看到黄昏时分的大西洋海岸,灯塔沉船,海浪礁石,落霞在天边染出带赤红的万丈金光,夕阳以无法抵挡的悲壮,急速坠入海底。
塞内加尔西濒大西洋,是整个非洲大地太阳最后落下的地方,首都达喀尔是个港口城市,城市建设远超成冰的想象?
也许是因为她的预期实在太低。公交小巴和出租车也并不少见,席思永公司所在的代表处正在使馆区内,算是达喀尔环境最好的地方。颜宣给她查证的地址非常详尽,中英法三国语言都标上了,加上她略懂的那点法语,勉强也能应付司机。到达使馆区后,正预备再找人问问路,不料悲剧就此发生。
几乎是在她全没有防备的时候。
如果说飞机降落的时候,成冰还心存警惕的话,那么到达使馆区时,她已被超乎她想象的许多高楼大厦所麻痹。当一位黑人小孩向她伸出手露出极无邪的笑容时,她回之以亲切的笑容递给他一枚硬币,数秒后才忆起颜宣的叮咛——就这么几秒的时间,冲出来两个人高一马大的青年人.连拖带拽地把她身上的钱包、腕上的手表、装着笔记本证件衣物的背包… … 总之一切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全部卸了个精光,包括颜宣给她准备的一旦找不到席思永时用来应急的联系人地址和电话。
成冰回过神来时正背着墙,拼命地喘着气:简直像午夜惊魂,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刚刚从一场抢劫中捡回一条命。
如果不是因为她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来不及抵抗,也许,也许还有更加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
要真死在这里,也太不甘心了些——连席思永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呢。
骂自己蠢蛋也没有用了,颜宣明明告诫过她的,如果你给任何一名乞讨者一丁点儿钱,那么随之而来的将是像蝗虫一样的乞讨群。月亮升上来的时候,成冰坐在一棵树下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