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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不该带走的呢?”伊什塔尔挑眉问道。“你许诺给予我文明的本源,你肯定我值得一切好的东西。原来天神也可以如此言而无信吗?”
“好的东西……”安努龇着牙,声音变得很小很低,仅能让伊什塔尔听见。“可不包括我脚下的圣域,阿普苏的碎片,血中浸泡的神躯!”
她嘴角翘起,轻轻的话语只够飘进安努的耳中。“可我认为,那是最好的东西——自然的知识,□□的秘密。尊敬的父神,你清楚的承诺我‘一切’,却不肯让我拿到最宝贵的部分么?”
安努的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粗壮的手臂抖抖索索。伊什塔尔突然放下武器,昂首望着天神。“看看我,父神,阿普苏已与我融为一体。你要怎么想个办法,把我充填在圣域的缝隙里?如果你做不到,那么——”
“我可以毁掉你!”安努暴躁的举起权杖。安努那基神们纷纷逃散避开,只有伊什塔尔驾驶着天舟,骄傲的面对他的攻击。绚烂的光芒交织成网,疯狂的扑向了她;雷电的利刃劈裂了空气,一条条直冲她而去。伊什塔尔毫无躲避的意思,她要试一试阿普苏,如果他能够……
“停下来!”
安舒贝尔,不,这已经不像是他了。提亚玛特的力量包裹着他,巨大的光团朝伊什塔尔飞来,像一颗巨大的流星,硬生生挡在她和安努之间。烈风呼啸,将安努的杀戮力量一扫而空。伊什塔尔完全愣住,呆呆站立着一动不动。
他还在,他竟然出现在这里,艾莉什琪迦尔也拦不了他……
伊什塔尔的眼泪迸了出来。她看见他伸手,做出一个迎接的姿势。她还记得那熟悉的怀抱,于是她驾驭着自己的船朝他冲去,直到他们拥在一起。
一击不中,安努的面容有些扭曲。他的嘴唇抽搐,几乎要说不出话。
“疯了,这样的……”
他不由的退了一步。只需要这个信号,伊什塔尔立即启动了天舟。船舸急速消失在天幕,将要返回美索不达米亚的土地。
作者有话要说:
☆、PART3
吉尔伽美什有点呆滞的望着摆满美食的餐桌,琳琅满目的食物引不起他任何兴趣。一个月前餐桌对面还有朋友陪着他大吃大嚼,现在那里已经空了。恩奇督的死亡就像一场梦,他简直无法从痛苦中醒来。葡萄酒杯翻倒在桌上,将桌布染成一片鲜红,就如艳丽的血。想起恩奇督嘴里流下的红色血液,乌鲁克王恨不得遮住自己的眼睛。
“死亡啊。”
终有一天,连他的宝座也会变得空荡荡。即使是受到主神马尔杜克庇护的人类,最后也要被拖到地府,被碾压成碎末,化成地下世界的一部分。他不甘心这样的结局,他不能屈从这样的结局!
吉尔伽美什大喝一声,踢翻了桌子。果蔬肉饼洒满一地。他曾经的王后、现在的侍女躲在旁边。乌鲁克王见到她们畏缩的模样,胸口就像火烧一般。他随手扯坏了三道帘幕,气势汹汹的走出大殿。
“愚蠢的东西,这些没用的废物!”他恼怒不已,喋喋不休。吉尔伽美什不能死,乌鲁克的英雄王不能死。他是如此的骁勇善战,他是如此的强大伟岸,他是如此的受人尊敬;他征服了远古的巨兽,他为他的王国开拓疆土,他为他的城邦抵挡了金星神的侵扰——他应该和神祇一样享有永恒的生命。他抓住镶满宝石的青铜剑,对着空气用力挥舞。
当明亮的阳光渐渐黯淡,黑夜再一次降临乌鲁克城时,吉尔伽美什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要去寻找永生。
他迈进神庙,黯淡星空下那里一片寂静。一位大祭司与数位助手围绕祭火,默默念着神祇的颂歌。吉尔伽美什走到祭坛脚下,毫不客气的打断她们,把自己的打算讲了一遍。
“君王,你在痴心妄想。”大祭司言辞锋利。“即使你掐着我的脖子,我也会这么说。”
吉尔伽美什瞪着满脸严肃的女祭司。他哼了一声,靠近她,平平抬起手臂。
“你认为我不敢扼死你?”
大祭司的眼里透出一丝惊恐,但更多的是坦然。“没有什么永生,即使神祇也不会永恒。只是他们的生命十分漫长,他们不会降入地下世界而死。如果你真想听什么故事,我可以给你说一个。唯一的、永生之人乌特那庇斯,他离群索居,隐藏在美索不达米亚的某处山涧。据说他拥有神祇那么恒久的生命,连地府女王艾莉什琪迦尔也不愿捉走他……”
“去哪里可以找到他?”吉尔伽美什蹙眉。“快一点,我的耐性很有限。”
“谁知道呢,这只是一个故事。”大祭司的声音格外清冷。
吉尔伽美什的拳头在她面颊旁擦过。“藏起来的,我终究会找到。”
他扭头就走。望着他傲慢的背影,大祭司眉眼里都是讥讽。“可笑的是,你到现在也没找到莎玛赫。”
吉尔伽美什似乎没听见她的讽刺。他的心已经完全寄托在那位乌特那庇斯身上。传说也好,故事也罢,乌鲁克的祭祀是不会撒谎的,他从来很有信心。
所以,他天一亮就独自启程。
“马尔杜克的荣光照耀着我,赐予我希望。”他自言自语。“在主神的指引下,我必将达到我的目的。”
乌特那庇斯睡在石榴树下,绿荫遮蔽着他的脸。他的呼吸非常平稳,像在享受最幸福的美梦。当经历了一年的跋山涉水、疲惫不堪的吉尔伽美什望见这么一幅恬静休憩的画面,他喘着气坐在青草地上。
“冥冥中我的守护神带我来到这里。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吗?”
乌特那庇斯的眼睛依然闭着。于是吉尔伽美什敲了敲他的胳膊。
“乌特那庇斯——如果你已经醒了,请睁开眼。”
“否则呢?”乌特那庇斯翻了个身,背对着乌鲁克王。
别挑战我的耐心。吉尔伽美什心里默默的说。不过他尽可能有礼貌的回答:“请不要……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你,我需要你的协助。”
“你找我做什么,尊贵的人?”乌特那庇斯打着哈欠。“我只是一介普通平民。”
吉尔伽美什逼视着他,眼神犀利。“你并不普通,你是永生之人。”
乌特那庇斯“哗”的坐起。“你,到底是谁?”
“我是乌鲁克王吉尔伽美什。”干脆利落的回答。
“喔,我听说你的名字,杀死魔龙洪巴巴的英雄;还有,敢和金星神伊什塔尔对着干的人类。”他挠了挠头。“威名远播的君王,让整个美索不达米亚都为之震撼的男人,为什么要找我呢?”
“为了探求永生的秘密。”吉尔伽美什据实以告。
“君王,没有永生,神祇也会有消亡的一天。”
吉尔伽美什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都反复说着相似的话。够了,我只想知道如何获得同神祇一样恒久的生命。”
乌特那庇斯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乌鲁克王衣裳破旧,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完全是邋遢困窘的模样。“我不明白,你还如此年轻,为什么不想着继续建功立业,而是急于追求空虚无聊的永生?”
“空虚无聊?恐怕只有你这般长寿的人才会这样认为。人类那短暂犹如烛火的生命,根本就……”吉尔伽美什顿了顿。“我的朋友已经坠入地下世界,我不想像他那么凄惨的死去。”
乌特那庇斯叹了口气。英雄还没有走到末路,却已被末路可能的景象给弄得心神不宁。“是,没有人类能抵抗艾莉什琪迦尔女王的抓捕,除了我。”
吉尔伽美什咬咬牙。“所以,你愿意帮我吧。”
乌特那庇斯不置可否。他打了个手势,邀请吉尔伽美什和他一起走。穿过数条溪谷,爬了好几道坡,他们来到一片稍微平坦的高地。乌特那庇斯指着草丛中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说:
“去看看,乌鲁克王,这是我长生的奥秘。”
吉尔伽美什有些激动。他好奇的走过去,发现那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形状……中间是凹陷的,两头略显得尖,这是?
“这是什么?”他问道。
“我的船。”
吉尔伽美什疑惑不解。“船?你在山顶造船?”
乌特那庇斯连连摆手表示否定。“不,它一开始并不在这里,这是它最后漂流到的位置。这是我的生命之舟。”
“很久以前,人类遍布大地,遭到了主神的厌弃。马尔杜克神制造了一场巨大的洪水,淹没了整个美索不达米亚。我和我的族人无助的漂浮在咸水上,直到金星神赐给我们一条石船。那时候它就如流星般从天而降,拯救了我们的性命。我第一个登上船,带领族人在灾难中活了下来。”
“船只漂流了许久,最终在山顶停下来。我们等了整整七天,直到看见天空有鸽子衔着青橄榄枝飞过,才相信灾难已经过去。地母埃阿来到我们面前,说:‘虽然伊什塔尔只是随意丢下一条船,也是选中了你。’她命令我的族人回到原住地,重建家园并繁衍生息,唯独把我带去埃利都城。”
“因为地母的怜悯,众神召开会议,决定给予我补偿。他们为我的大难不死祝福,接纳我为神祇的一员,赋予我恒久的生命。从此之后,我渐渐看到我熟识的族人一个个死去,陷入无止境的孤独。”
乌特那庇斯的眼梢流出一丝悲伤。“你想要的永生,其实并不那么美好。”
吉尔伽美什毫不犹豫的说:“可我更畏惧死亡!我承认,即使是最英勇的君王,也会害怕终结的规则!”
乌特那庇斯苦笑道:“尊贵的乌鲁克王,谁还能为你召开众神的会议,赐给你神祇的生命呢?我可以见到马尔杜克神在你身上留下的庇护,但这不能阻拦来自地府的死亡之风。一旦你衰老孱弱,艾莉什琪迦尔的手下就会带走你……”
“除非——”他望着吉尔伽美什棱角分明的脸,这位耐心听完他全部故事的君王面容上布满了忧虑与痛苦;因为他的一个转折词,眼中又泛出了些许希望。乌特那庇斯决定教给他另一个办法。
“除非你能找到长生草,一种特别的植物。它可以让你青春常驻,帮你你避开地府的判官。它生长在库西城的边缘,能破除地下世界的迷障,地府的使者都讨厌它,不愿意靠近。但我不愿怂恿你,毕竟那实在是太危险。”
“机遇往往就隐藏在危险之中。”听了他的描述,吉尔伽美什反而跃跃欲试。“感谢你的指点,我会想办法做到。告诉我,这种奇妙的植物,我该怎么去寻找它?”
“你得找到通往地下世界的道路。记住,在库西城周围的灌木丛里,有许多五彩的浆果。见到紫黑色的,就沿着根系搜寻,直到你发现那株神奇的草,在一小块焦土上独自摇曳。它的叶片很小,宛如花瓣簇生;它的光芒啊,只要马尔杜克神仍然庇佑你,你便会明白那株草有多么玄妙……”
一向高傲的吉尔伽美什,这时也不得不感激的向乌特那庇斯颔首致谢。他反复问明了长生草的存在,接着赶紧踏上另一条寻求永生的道路。
作者有话要说:
☆、PART4
天舟缓缓飘荡在蓝色的大幕上,云团围绕着他们。徐徐流动的风吹起伊什塔尔几缕金色发丝,她略显苍白的嘴唇慢慢张合着。
“我说,我们暂时不回乌鲁克。”
“为什么?”安舒贝尔错愕的问道。“那人类吉尔伽美什已经离开,出发寻找永生;即使他没有倒在半路,他也一定会前往地府;库西城边缘有他梦寐以求的长生草,他必然要到那里;等到那时艾莉什琪迦尔将趁机抓住他,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难道这些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你认为我只挂念这个?”
“也是,看看你这一船的宝物,都是安努的珍藏。”
“还有吗,安舒贝尔?”伊什塔尔叹气。
他想了想,刚要说什么,她已经伸出食指,轻轻抵在他的嘴前。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你。”
在他讶异的目光中,伊什塔尔缓缓撕开了纱衣,胸甲掉了下来。她的手滑过锁骨,雪白润泽的胸脯一半袒露在外,一半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有什么在手中跳动着。忽然间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泛滥而出,艳丽的红色冲击着他的视觉。强劲的力量迸出耀眼的光芒,与他体内汹涌的波涛似乎要合而为一。可是她的气息却在这猛烈的爆发中迅速微弱。安舒贝尔的手悬在半空,努力想抓住她。这时伊什塔尔笑了,欣喜且满足的笑:
“给你,我的心。提亚玛特的力量只有阿普苏才能抗衡,你是那么需要它……”
“住手啊,伊什塔尔!”
他咆哮着,颤抖的身躯猛的坐起。眼前不再是伊什塔尔不顾一切的疯狂模样。视野渐渐扩大,他终于看清他们所在的昏暗大殿——铺满大理石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