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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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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子攥着镯子,就好像要护住自己的宝贝般,一面探出袖子,龇牙乱叫:“老三头。她动了。我们快走。”

    老头向内同探一眼,看不出动静,于是道:“莫要混说。”说罢,将棺材板推了上去,转身追着胖子走去。

    听得那远去的脚步,她想开口唤也出了声音。如今连清朗的天都看不到了,一片漆黑寂静,她想动一动,只是气力不足。

    算了,她放弃了,索性闭眼再睡过去。

    又一阵动静,步声越来越近,似乎二人贴了过来,便蹲在棺材后。

    说话的男人将声音压得尤其低:“公主,你快躲这棺材里。”

    “里面躺着死人,我不去。”再接过话的,竟是个小女子,声音极细极柔,哭音很重。

    “他们要追上来了。快”

    “将军,福君同你一起死吧。若要我做魏国的皇后,我宁愿只作你北凉的亡妻。”

胡笳汉歌 003 隐忍的权谋术

    003 隐忍的权谋术(加更)

    魏国的皇后。

    这声音尤其刺耳,转而扑入的阳光更烈。

    睫毛间落下一层灰土,冯善伊抖了抖眸子,看见棺材板又推了开,她吸着一口清冷的空气,渐渐向外看去。身着异族裙裳的小女子正攀爬入棺内,她身侧的甲胄男子抬臂助她,一面推她入棺木,一面向身后打瞧。

    女子突然扯住他袖角,泪眼婆娑:“将军。万不能抛下福君。”

    “周将军~~金棺藏娇,非好汉也。”

    自远处飘来的人声无比熟悉,冯善伊惊,她身侧半跪立的女人更惊。甲胄男子以身相挡,护住身后人,抽出剑来,迎去前方步来的男子:“冯大人,不要逼人太甚。”

    冯大人,是哥哥

    她心里一惊一喜,目中盛满了泪。

    “沮渠福君,身为北凉的公主,你难道只懂这些儿女情长,置祖宗大业为空愿。”冯熙持着一身白衣而来,猛击开扇子,半挡阳光冷淡望去。

    “冯熙。这样卑鄙的手腕我做不来。你若想杀魏国的皇帝,自己的亲妹妹近在咫尺,为何偏偏逼我哥哥将我送出。”沮渠福君扶着棺材,冷声应去,气势尤是逼人。

    “她若做得到。我又何必要她死”冯熙再近一步,甩下扇子,朝棺木中同瞅了一眼,只目光极是淡,“你以为自己脚边躺着的人又是谁。”

    沮渠福君垂首,又恍然抬目:“你”

    冯熙扶着棺木探下身子,手垂落,顺着冯善伊的眉间滑着:“好妹妹,你如何跑了这里来,还是这样光鲜亮丽。”说而挺直身子,束发的长带由风卷去,目光只是一沉,转了晦暗阴郁,他微微挑了一笑,朝后吩咐去:“你们愣什么,还不快将周将军与福君公主请回车。”

    冯善伊尚睁开的目,静静冷了。

    祖宗大业,卑鄙,杀魏国的皇帝,要她死

    当这些字眼字字清晰地挤入耳中,她却一个字也听不懂。然而这些,又都是自己的哥哥冯熙亲口承认的,无以抵赖。哥哥,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可是,可是从头到尾利用了她

    一滴泪,从她眼中滚了出来。

    冯熙转过身,略了一眼棺木,恰盯紧冯善伊那一串眼泪。他睁大了眼睛,有一丝不可置信,咬唇狠紧目光,慌乱中握起她腕子,分明摸到极弱极弱的脉动。他一把甩开她的手,连退数步,身子靠着另几桩棺木滑了下去。怎么会。。。。。。她还活着

    那一日,他分明确定了她血流而尽,鼻息全无,而后才将她丢在城郊沟地之中,直到看着她被风雪埋落,他道是她绝无生还的可能。待到雪融后,他有心去辨认尸首,这样也好向全天下诏告冯善伊已死,去至才又发现,尸身早由偷尸行窃的小贼拖走。如今,才又惊觉棺木之中的她完好无缺,全无身亡的迹象,甚至还有生还的希望。

    他摇摇头,冯熙,你可是又在心软已经走至了这一步,绝不能后退。

    抽出腰间的匕首,他缓缓上前,看着冯善伊沉睡中格外平静的脸,亮出匕首时吸了一口冷气。

    “为什么,哥哥,为什么?”她发不出声音,只是睁着一双失去光泽的眼看着他,分明清楚地看到他匕首间的冷光,看到他眼中沉沉的痛色。

    “如果你醒来,一定会阻止这一切。永远不要醒来,好不好。哥哥求你。”冯熙喃喃着,最后闭上双目,捅向她心口,下落的一瞬间,一股邪力冲来,直击他下肘,匕首猛地飞了出去,顺着棺木滑下,正落在她手边。

    冯熙回身,见一蒙面黑衣人持剑相迎,他果断起剑接应对方。一时剑击声,如雨落,听得冯善伊心寒发冷,如是死人一般的自己,只能听着见着,说不出话,更不能动一分。这样,远比死了更痛苦。

    十招之内,黑衣人便掷住冯熙,最后一击,他收剑反以拳将冯熙击出几步之外。

    冯熙慌稳住重心,用力站住,扬了扬脖子,狭长的眼漏出一丝鄙夷的笑:“你从前以五步便能胜我,果真是不及旧日了。”

    布满老茧的手摸过一角棺木,他探下身将她抱了起来。她的身子凉凉的,还有些发硬,裙角袖摆皆是湿漉漉,除了睁大的目淌着泪,面容僵硬全无神情。左手持剑的手向着冯熙迎了过去,终于开口:“这一次,是我让你五步。”

    他出声的瞬间,她觉得自己胸口忽然热了。

    冯熙一手撑剑,重新站直了身子,直击而来:“少废话,李敷”

    李敷

    这一声,唤得她心神俱碎

    身子轻转,是他边护她边起剑与冯熙对峙。

    剑光流闪在她鬓间,她却丝毫不怕,因为他在,只有李敷在身旁,她才是最安心。这般的感觉,从未忘记过。原来,可以记得这样清晰。

    冯熙的每一击皆是致命,却并非是冲李敷而来,反是他怀中的女人,自己的亲妹妹

    守不比攻,李敷因尽全力护她,出手明显受阻,只能尽六七分全力,另三四分,全在护她。

    冯熙的功力尽在快而奇,步风凌厉,招招逼向要害,李敷胜在稳而定,每每都能断开对方的进攻。果真第十步时,李敷重占上峰,将剑身稳稳地落在冯熙颈前,滑过他前肩一寸,血顺着剑锋滑落,染红他一身缟白的袍衣。

    风吹落蒙面,李敷整张脸映在明光之下。

    在清冷的晨光下,这张脸更瘦了,仍是记忆中刚毅方正的下巴,挺直英武的鼻,飞入发鬓的剑眉下那一双黑得混浊的沉目,在他覆眼看去她的一刹那所绽放的独特温柔,让她总算相信,他确实是那个李敷,跋涉千里却说不到百字的沉默如山,心细如绵的李敷。

    他甩下剑,将她再一环紧,只是返过身去,予身后冯熙道:“你走吧。我不会在她面前杀你。”

    冯熙咳出了几口血,撑着剑走出去数步,冷声笑了笑,挺直身子:“你还是这么喜欢插手别人的家事。”冷漠中淡无声息的忧伤于他眼中流出,为什么总要一次次逼自己杀人

    “告诉宗长义,李他们。”李敷朝前迈了一步,冷喝,“若再不收手,我便回去断了他们的手”喝罢,却僵直了后脊,身后由人贯穿,冷冷的钝痛滑入,他止了一息,抿紧唇。

    冯熙将半个剑身插入他后背,闪过一丝悲戚的冷笑,抽出剑时,猩红的血盈满目。他擦着剑,左袖红染,似描出一朵艳丽的红牡丹。

    李敷踉跄了半步,弯身去捡回自己甩落的剑时,另手仍紧紧圈住怀中的冯善伊,似小心翼翼保护的瑰宝,便来风过,都替她遮挡。冯熙又添一剑直去她额前,李敷转身抬臂以挡,血溅向空中,她随风飘起的长发染着他的猩红。他另出掌将冯熙挡出去,掌力击断了他的剑。

    冯熙从地上爬起来,撑着断剑爬过去,他看着李敷的背影越来越近,心中满是可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在意冯善伊的男人?他从前也是以为,一个也没有果然她这辈子并非虚度。

    李敷单膝跪地,换了另手接过她,将她的脸紧紧压护在胸前。他勉力支撑,半身摇摇欲坠,却仍是说着:“别怕,李敷在,冯善伊便在。”

    她眼中胀满了红,她贴他那样紧,连他体内每一丝颤抖都能感受到,血自他唇角滑落,滴滴落在她眉眼中,他见她面上脏了,于是替她擦着,口中低念着抱歉。越来越多的血,从他口中涌出,染在她肩头,胸前,那样黏稠猩红。她转了转眸子,胸口热得发烫,整个人似乎要炸了。

    她看见他的身后,冯熙举起残剑对准了李敷肩后的要害,直直而落。

    她睁大着一双眼,几乎要碎掉,自额顶到脚底,一股热流漫出,是血脉喷张的胀痛。

    乱发,随着簌簌摇落的枯叶,飞舞。

    狂卷而起的风,似是一股冲力,将她由沉睡的姿势猛得击起。

    只是瞬间,她坐了起来,撑着李敷的肩头,手臂弯过他的颈脖护在自己胸前,她向他之后冲上的冯熙探去,目光冷冷逼着他,手中攥得发冷的匕首,横插入冯熙的胸前,赤红灼热的血滑入她袖笼。

    她眼中有泪,张了张唇,发出嘶哑的声音:“为什么”

    泪没有落,只是越来越寒,她又将那匕首插得更深。

    冯熙惊呆的眸眼,在瞬间了然后,逐渐淡去,手中残剑寂静地落了地。他呕出几口血,整个人向后瘫去,睫毛眨了眨,望着天空,耳中反复是她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为什么。

    她人扑上去,靠着手臂爬过去,腿间还是完全僵冷麻木,像两根竹棍瘫倒。

    溅出的血,充斥盈目的红。为什么,为什么是哥哥,还有。。。。。。宗长义。那个口口声声说会待信都桃花开的时候娶自己的人,他忽然对她那样好,又忽然说要娶她,便是因为,他知道她死了,知道她再不会来缠他。他逃得那样沮丧,便也是。。。。。。内疚

    她满面的血,持匕首的手抵在他胸前不停地颤抖。

    手由身后的李敷制住,他夺下她的匕首,双手压下她的肩,沉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她摇头,甩下他的腕子,努力站起身,却又顷刻倒下去,她伏在地间闭了闭眼睛,顺着睫毛淌下血来。李敷拥上来,搂紧她,她瘫软在他怀中,静得全无声音,眨了眨眼睛:“我忽然明白了。”

    忽而,全明白了。

    父亲言中那最伟大的复仇;宗长义在最后明知一切,却不去拦她;那一场挑起胡汉党派争执的京师命案,做案不是别人,便是在云中“失踪”的冯熙;还有拓跋濬,他刻意让她看到那奏报冯熙的折子,并非试探,只是隐隐的忠告。冯熙,和父亲一般,都是隐忍的权谋家。反叛复国,是他们血脉中唯一流淌的信念。

胡笳汉歌 004 天下第一美男子

    004 天下第一美男子

    满树繁花,正是春暖复苏时。

    天下第一楼红灯高悬,正是一派通明,雕花凿玉的梁顶盖下数层浮幔,室中诸桌皆是坐满了前北朝十六国的旧部,他们皆是由旧燕皇族后裔冯熙召集而来,密谋的是惊天动地的篡权夺位大计。五胡十六国,自北魏太武帝行征伐大业纷纷灭国,太武帝统一北朝期间最后一个灭国的恰也是北凉。时年北魏攻姑臧,国主出降,北凉亡。公子无讳西行至高昌,建立高昌北凉。无讳之弟沮渠安周继任国主高昌北凉国主后,于刘宋与北魏间双方讨好,分别将自己的一双姊妹祥君与福君和亲宋与魏两国。

    而这一场晚宴,所围绕的主人公恰也是即将身入魏宫的福君公主。

    天下第一楼的楼主宗长义主持照会,为初来乍到的北凉公主接风洗尘,以此摆下豪华盛宴,尽显地主之谊。亥时,公主由众人簇拥而出,委地长裙自西首滑入东间,皎若琉璃的肌肤在艳丽的红帐影照下更显苍白透明,几乎能辨出细弱的青丝血管。

    走入众首之座,她挪了挪裙角,稳稳坐下,挺直了后脊,轻喘了口气。

    宗长义执杯,引众人立起身来,同端杯盏:“敬福君公主,我大魏将日的皇后殿下。”

    “不敢当。”福君浅笑,唇角抿着一丝冷意,怕这个皇后做不了几时,便将引领起腥风血雨,改朝换代,江山易主后,一夜间便成为亡国之后。若要此般,她只想一辈子不出北凉,永远做她的长公主千岁。

    福君稍推了推酒盏,立起身来,自下阶迈去,声极稳:“这一次,有劳旧燕太子冯熙之助,福君才得已安然入魏。福君倒是想于众人之前敬冯大人一盏。”

    她话音方落,众人面面相觑。冯熙二字虽是声名远播,在旧十六国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大人物,而多年来游居云中荒地,从未现身于人前。如今听闻北凉公主言及,俱是惊骇,纷纷挑眼望去左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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