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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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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你一心一意以为她不会为了拓跋濬与你成敌。”玄英抬手攥住他一只腕子,猛地贴向他胸前,紧紧环住他腰,止不住的颤抖,“你是不敢信,还是不愿信。这世上只有一人不会成为你的敌人,不是冯善伊,是玄英。”

    胸口一热,似有什么顷刻瓦解,宗长义愣愣垂下首,仔细瞧着她,缓缓探出一手,抬起她下颚,凝着她目中恍惚映出格外空洞茫然的自己。

    喉咙滚了滚,似艰难出声:“你的意思是说,拓跋濬当真躺在病榻上,善伊她隐瞒不报,便是防我。她是笃定了要成为我的敌人。”

    玄英脸白如纸,重重颔首:“你若不信。自可以去宣政殿一探。”

    宗长义眸中闪烁,一把将她推开,猛地摇头:“我不会去。”如是真的,他宁愿不信,宁愿不见。

    玄英站直身子时嘲弄惨笑:“你守了她那么多年,终所以得不到她的心,便是因为你当真懦夫。可笑,我竟是爱上了一介懦夫。”

    暗室中,宗长义踏着冷风踩空一步,扶立冷案时,肘臂直颤。

    玄英退身而出,冷扑入室外风中时浑身气力泄尽。能做的,她全做了,甚至不能做的,也没有放过。她如今是不期待做什么好人了,他若想做好人,她便替他将坏人做尽。他的眼中有江山,有冯善伊;她的眼中,却只有他。

    心中微痛,冯善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始终未能看懂。只如今多少有些明白,她多少有些力量,能让人从心向善,只可惜,她玄英心冷如石,若是向善,那必是要自己粉身碎裂。

    “玄英。子时了。回昱文殿吧。朕再等等她。”

    这一声随风而来,极是熟悉,又渗骨。玄英猛望去周侧,无人,更无拓跋濬。

    是啊,拓跋濬此刻应躺在宣政殿神志不清才对。

    “皇上,奴婢知道娘娘在何处。”

    她迎风走了几步,又突然听到这一声,犹如自己发出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冷夜中。那夜子时,搀扶拓跋濬回昱文殿的路上。。。。。。她说了。。。。。。

    忽然觉得冷,玄英迈不出步子,跌落空廊,团臂蹲在墙角中徐徐摇头。隐约看见拓跋濬踉跄的步子声声踏来,那一袭冕袍卷起满地枯黄的落叶,尘烟扶摇。拓跋濬,玄英猛摇头,你不要过来,我是为你好,你不是想找到她吗?所以我告诉你,她还活着,不仅还活着,便在城门口等着与李敷私奔去。你一定要抓住她,你不是想抓住她吗?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用那样寒的目光看我。你说,玄英,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不过是看你太难过了,寝食难安,日夜担心,所以才告诉你而已。

    不。

    因为,我想你握住她。这样她就不能缠着宗长义。

    她若爱上你,宗长义就是我的了。我与宗长义说,她对你生了感情,或许是我心底更愿意那样想才对。

    可我还是好想杀了她。她死了,我才能安心,再不会担心哪一日便失了他。

    她若不肯爱你,我便杀了她。如此宗长义仍是我的。

    我以复国大计诓骗冯熙助我杀她,冯熙一出手就败了,且把自己也输了进去。

    这一次,我将自己的人充入禁卫军,要他在城门率先解决她,可惜仍败了。

    我太不相信自己了,便是觉得自己处处都要输给她。

    我将坏事做尽了,他们却一个个要做好人。好人便能夺来天下?

    拓跋濬,为了江山社稷,你斩杀无数,不也同样做了坏人吗?我们都是不得已。

    眼前的袍影滚入廊前,大步而来,扬起的风尘扑入眼中,迷出了泪。

    他步近时,她猛地闭紧双目,只一行泪落入冷襟。

    身前那一人扶紧她双肩,声音低哑:“阿玄。你怎么了?”

    阿玄,如此般唤自己,只有宗长义。

    肿痛着一双眼猛然睁开,她抬手捧着面前这张清晰无比的脸:“宗长义。你来了。你信我是不是,你信我的。”

    宗长义挣扎着,皱紧的额头漫出细密的纹路,抿唇,咬牙道:“罢了。便同你去一番宣政殿。”

    玄英猝然点头,落下更多的泪,栽入他怀中,贴他贴得那样紧:“只你信我,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倘若不是。”宗长义同点了点头,坚定道,“你便答应我。”

    “如何?”她急急一问。

    唇角浅浅扬了扬,宗长义沉沉予她道:“不可再害她。”

胡笳汉歌 014 一年短十年长

    014 一年短十年长

    宣政殿的帐子尽是垂地,将冷风浑然挡去。

    皓白赤足踩过软毯,冯善伊猛地回身,予身后戒备道:“你先躲于此殿。我差备李弈护你出宫。”

    李敷摇头,似乎不劳她,只道:“我怎么来的,即可以怎么回去。”

    “如今魏宫上下都是眼线暗人,莫非你想得容易。”她解释着重新坐回榻前。

    李敷探去帐内得拓跋濬,忙又垂下头,补上一声:“你便这样守着他?”

    她转着一角袖子,半是犹豫:“我也实在想不清楚。不懂他想要什么,也不懂自己要什么。”清淡的容色中添了一抹疲惫与茫然,她再扬起头看着李敷,“不如你来说吧。”

    一口茶哽在喉咙,李敷平眉渐抬,声音很轻:“何意?”

    “不如你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冯善伊侧眸,恬静一笑。

    李敷缓缓吞下那口茶,静静道:“无所欲而无所求。”

    她点点头,又一笑:“真好。”

    殿中忽然静下,她只想再说些什么将这诡秘的沉默糊弄过去,稍起身,听得檐上细微的声响漫过,隐约听着似脚步声。几乎是同时,李敷已敏感地提剑盯紧梁上。

    房上有人且并非一人。

    瞬间反应下,掐灭室内所有灯盏,漆黑不见五指的寂静中,她转过身,将自己长袍解下掷于毯中,一扭头出手示意李敷敛声。

    李敷颔首为应,却见她裹着一层轻纱蹑手蹑脚由帐后角架前环抱一身长衣而出,并推递予自己。他只垂首睨了眼那袖口在夜色中绽出玄色云纹山章,退半步,圣上之物,如何敢接。

    她知他不敢,不由分说展开长衣,黑暗中衣背正心一处青龙闪耀出奇特的夜明光,似游龙腾出。

    “皇上。臣妾予您更衣吧。”走近李敷,她将那拓跋濬的长衣披在李敷双肩,扬声道着,却好似言予房上之辈。

    檐上脚步竟是轻了,几束风扑了入。

    她示意他垂首,他依眼色照办,才低下头,腰间玄带即由她攥起,下一刻便是由她推入榻前翻滚的团帐中。

    冯善伊拉起李敷滚入帐内,同肆飞纠杂的帷帐缠绕于一处。翻身间长臂撕裂一角冷帐铺向卧榻之内侧,借此遮掩住拓跋濬。

    双腕似水蛇缠入李敷后颈,环着他脖子,贴紧他耳侧声音低弱:“压在我身上,低头。”一手迅速探入他束发的簪圈,落下他满头墨发遮住大半张脸。

    “把窗砸开。”攀上他肩头时,她又是低声提醒。

    李敷放出暗招,最近的一扇窗猛然由风击开,窗扇凄凄翻摇。滚入室中的风更狂,榻两侧的长帐由风带起,似铺天映地般将二人团团裹起,隐约露出一男一女纠缠的翻滚,异彩流光的锦绣团簇满榻间,两头长发一青一墨,缠绕肆飞。

    他二人箍于一处纠缠俱是大汗淋漓,只檐上之人的双影仍是伫立不动。

    冯善伊渐渐扬起头,借着云帐浮摇间的漏隙,冷冷望去,随即咬牙,捧起李敷的脸压在胸前,突然似乎呻吟一般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唤:“皇上,吻我。”

    纠缠中她一身轻纱裹衣褪至双肩下,一滴冷汗正自他鼻尖滑落她赤luo的肩,他怔怔扬首,却由她再次压下。

    “你莫非不会?”极低极低的声音由她唇中吐出,掩着惊讶和一丝隐隐的慌乱。

    他闭眼,双颊生起微弱的晕红。

    “笨死”她似轻叹了一声,抬起他下颚便凑上去紧紧贴着。

    猝不及防地由她叼住唇,他窒了一息。

    纷飞的乱发遮住他半是红润的面容,一并落入她身前,擦过她如雪洁白的肩头,滑过她隐着倦怠和一丝紧张的清眸。

    淡而清凉的搔弄引得她竟也额面生羞,本还能对视交流的目光无意识地躲避开,四处望去,只不要望入他眼中极好。

    黑暗中,他贴她贴得那样近,近到呼吸只在彼此的唇齿间。

    下一刻,檐上的脚步似乎轻了,渐渐能听出来越来越远,直至那丝团影成空。

    她紧紧攀附他的双臂终于松落,释然地垂坠于榻角陡飞的云帐间。

    在她以为他当自觉地由自己身前离开时,他竟是闭上了眼睛,极是享受着贴近她的柔软,温和地含住她本是贴凑而来的唇瓣,香暖的气息拂在唇畔,微痒,稳软湿漉的舌撬开她未有防备的牙关直直探入后即是一番攻城略地。

    她睁大眼睛,动也不敢动,微微发出呜咽的声音。

    直到他睁开一双长目,才恍然觉察自己的失礼,顿时起身,别过脸咬紧牙关,置于膝间的一只腕子止不住的抖。

    冯善伊捡起帐间的轻袍仓猝间披裹,发髻松乱,垂曳一地如流光清波逐风乱起涟漪。李敷将披在身上那贵重的长衣取下,置于榻侧,同立起身,前去阖窗,素手扶紧窗棂,幽幽回首。

    “就当——”

    “就当——”

    二人同时出音,却又双双由对方截住。

    冯善伊摇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李敷点头:“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又静了半刻,竟是无话能说。

    缓缓燃起一盏灯,他却不敢看她,只垂首握拳立于窗前,等着李弈前来接应。

    她重新走回榻中,掀去遮蔽拓跋濬的冷帐,垂眼凝了一时。殿外崇之来报,是李弈至。

    一扇冷帐垂摆,自挡于她与李敷之间。

    他予她一礼,垂首间闷声退下。

    待室中更是静得无人出声,面色讪红总算褪尽,她捋了捋头发,玉簪绾起松髻,肩后一缕遗落的青丝慵然垂落。如何就假戏真做了呢?胸口有些烦乱,说不穿的躁动。无论何时都谨慎自持看似个闷瓜一般的李敷,竟也失神逾越了。

    不过,总算渡过这一关。

    只明日又该怎么办,此一次有李敷,再一次便没有人能如李敷般好差使。

    她摇了摇头,头皮撕扯着疼痛,仿佛由人掷住发丝由不得动弹。

    回手摸过那一撮长发,不经意地垂眼,竟是见发尾由一只惨白的手缠绕着。

    拓跋濬正握紧她的头发。

    她俯下身子,探手摸着他的脸,摸了又摸,并不觉得他有苏醒的征兆。油然而生的一丝希望颓然散尽,捧起那缠绕青发的腕子,贴在自己脸上,另手抚过他清冷饱满的额头,在他身侧发生这一幕,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多少会生气吧,所以才抓痛她头发。

    她暖暖一笑,轻喃着:“好歹醒过来,醒来骂我。”

    他仍是没有一分反应。

    她有些失落地闭上眼睛。当初那个日览奏案万卷精神爽朗的拓跋濬如今只像一个疲惫的婴儿,不知死活地睡着。如果哪一天,她累极了,这样安心睡去,身后的一切都能交由自己信任的人打理也好。

    “你,是为了什么回来。回来朕的身边,却又不是真的回来。”

    他那时是问得多么认真,前所未有的坦然以对,问着只有她一人能够听懂的问题。

    “最伟大的复仇。”她也是坦然应的,不过想让他知道的,她实非贪恋儿女之情的小女子,留守他身侧,自是看上了他那一展雄图的野心和抱负。也只有怀揣胡汉同志大愿的拓跋濬,才能实现自己最伟大的复仇。

    她本以为如实相告的自己,定会招致拓跋濬的厌恶。被一个小女子利用,这是任何男人想去必会觉得不爽的事情,更何况关乎帝王颜面。她也做好了帝王勃怒的准备,只那夜的拓跋濬却沉定如静潭池水,连喝三盏茶以后,他似是总算明白清楚,抬眸时目光平定,问向自己的第一句竟是——“你打算在朕身边多久?”

    “一年。”她道。

    “十年。”他言。

    “那么久。”

    “鲜卑汉化,同治新政。这些总要时日,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

    “二年。”她于是又添了一岁。

    “三年。”他想过一想,总算答应最短不少三年。

    就是三年,也是好久好久。

    如今他躺在紫檀木的冷榻上,便好似过了很久,实则也只是十几日。她放下长帐,与他困在这沉沉的帐中借得他醒不过来时,轻轻摇着他的腕子,便似从前哄着小雹子一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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