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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能耐啊,而且我是跟火柴小姐出去,再怎么也不能反差太大呀。
等我收拾得差不多了,陆叙正好起来,睡眼蒙地在浴室里刷牙。我坐沙发上跟那儿看电视呢,突然看到前阵子我和陆叙做的一个广告正在播出,说实话,那个广告挺成功的,商家也乐意往电视台砸钱,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每个频道都能看到我和陆叙伟大的创意。听到广告的声音,陆叙拿着杯子叼着牙刷就出来了,站在我面前,盯着电视看,看了半晌,说了句,真是杰作啊!我当时正在喝水,差点儿想把杯子朝他砸过去。我抬头看他,发现他还是不穿衣服满房间乱晃,我也没管住自己的眼睛,在他上三路下三路来回打量。没办法,谁叫他身材好,跟模特似的。结果陆叙估计觉得我在看他,于是也回过头来看我。我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先发制人,我说你以后能不能穿上衣服再出来溜达?他盯着我,纯情的大眼睛眨了眨,半晌说,看吧,我不收你钱。我正想从沙发上腾空而起,门铃响了,我大手一挥,去开门。陆叙就拿着漱口的杯子开门去了,门一打开,火柴笑脸如花地飘了进来。看到没穿衣服的陆叙,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蒙了,我也蒙了,陆叙也站那儿没反应跟化石似的。我突然才想起我怎么能让陆叙去开门呢!靠!
我酝酿了一下,正想解释,结果火柴对我劈头一顿痛骂,她说,林岚你大爷的,你要叫小白脸也不找我,我是干这行的啊,什么男的给你弄不来啊,我手下的那些小弟弟比他帅的比他结实的多得跟兵马俑似的,你说你守着姐姐我这个巨大的仓库你还到外面找鸭子,你姐姐我容易吗,我跋山涉水来到上海,我兢兢业业,我永垂不朽……
我一听她这么说一口水差点儿从气管里咽下去。倒不是她误会我招鸭,而是我听到她说成语我缺氧,中国多么伟大的文化就这么被糟蹋了,还永垂不朽呢,我靠!
“姐姐,火柴姐你消停一下,你停一下,”我想插话,可是火柴说话真够快的,机关枪,我急了,嗓门一吼,“火柴你大爷,你丫嘴给我闭了!”
整个世界清净了,我真不容易。
我看火柴那样我也不想和她解释什么了,她这个人比较敬业,看见什么情况都首先用她的专业眼光去分析。我拉着她就出门了,临出门前火柴还冲着陆叙发话问他是哪个姐们儿手下的。
我把火柴塞上了车,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等火柴把车发动了,我说,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火柴挺轻蔑地看了看我,说,都男女关系了,还纯洁,我操。
我听了有半晌说不出话来,然后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火柴哪儿像文盲啊,我真怀疑她是中文研究生毕业的。
上午大半天火柴带着我把上海高级的消费地方挨个逛了个遍,从美美,伊势丹,到恒龙,梅陇镇,甚至一般小资不敢去的东方商厦都把我领进去了。当我们在梅陇镇逛的时候火柴问我,她说,这梅陇镇本来是消费者的天堂,可是小资和中产们都渐渐来得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说不知道。火柴说,因为这里老打折。我听了一口血含在嘴里不敢喷。其实我一直都比较怕逛这种地方,以前在北京的时候逛燕莎,虽然也经常血洗商城,但是那毕竟是用父母的钱,而且好不容易买个东西回去都不敢多看,肉疼。像上次我一冲动买了个玻璃水果盘子,七百多块,我妈差点儿杀了我。我拿在手上都觉得抽筋,当时是怎么想到要买的呢?还有经常香奈尔的一套衣服,买回去几乎没怎么穿,大部分时间我都穿着牛仔裤大T恤在北京城里展示我热情洋溢的笑脸,跟一乡下小妹儿一样。所以今天我是打定了主意不花钱,免得再肉疼。我要把握和男人看美女一样的心态,美女可以随便看,但是没听说过看了个美女就要娶回去生孩子的。
不过火柴显然和我思想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估计在上海这大半年纸醉金迷的生活已经彻底把她培养成了一个超级小资。我看她买一套护肤品需要动用信用卡我就觉得心寒,因为我知道一般她钱包里都有两千左右的现金的。这个社会主义的败类。
走在路上我一边看美女一边数落火柴不知道节俭,如同当年我妈说我一样。我说得很起劲的时候,我们正在路过一个天桥,天桥上有个乞丐正在落魄地看着我。突然火柴的手机响了,可是她不听,我提醒她电话响了,她却挺平静地指着那个乞丐对我说,是他的手机,我的手机没40和弦。我当时一听血压就上去了,40和弦?!我的手机还没和弦呢!这什么社会啊,要饭的都这么有钱。火柴看我的样子,然后继续对我说,林岚你不知道吧,上海这样的乞丐多了去了。上次我路过一乞丐,正好兜里有一块硬币,坐地铁剩下的,于是我咣当砸丫小饭盆儿里,结果丫看了看我,说了句,算了吧,你也很困难。我操。不光上海,我成都的姐们儿告诉我成都的乞丐更牛B,都是打车去天桥要饭的,牛B吧?
我听了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暗下决心一定要去换一个手机。
吃过饭我和火柴坐在星巴克里喝咖啡,窗外阳光明媚,窗内冷气十足,我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让人舒服,比起在北京眼泪纵横的日子,我觉得这样的平淡是幸福。我这样对火柴表达了我内心的想法。可是火柴冷笑了两下对我说,你他妈装孙子不是不可以,不过自个儿的心可是自个儿疼。我听了这句话突然觉得心像被一个人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不是很疼,但特别沉重,这让我难受。因为我突然想起以前,在第一次知道姚姗姗是顾小北女朋友的那天,闻婧在洗手间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坐在北京八月流火的夏天,坐在强烈到可以弄瞎人眼睛的光线下,那些以前的事情全部曝光。我觉得有点儿像我小时候喜欢的漫画《三叶草》,那个时候我就指着黑白对比强烈的画面对闻婧说,你看这种感觉,像不像所有的事情都曝光在烈日下面?说那句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有文学细胞,可以去做作家了。那个时候我和闻婧还都是扎着马尾巴的小丫头片子,穿着白色的小裙子在学校里横冲直撞耀武扬威。可是几年后的今天,我居然真的成了个作家,成了个有点起色的广告人,也已经从祖国的北部跋涉到了繁华的南方,沧山泱水四季春秋,可是我都差不多找不到以前生命里的那群人了,那些人的面容都有点儿模糊,除了我眼前的火柴。我不由得有点儿伤感。
第四节混乱的生活
火柴和闻婧一样,都很会看我的脸色。火柴说,怎么着大小姐,又伤感了?你别一伤感跟这儿开始念诗就成,我就怕听书面词儿。
我知道火柴在故意逗我,我也跟她贫,我说你别用成语就成,我一听你念成语就想自我了断了。
火柴在我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我突然有点儿小感动,感动自己的这些朋友这么多年了还是在我的身边,跟我们当初的时候一样,一点都不生分,还是这么瓷实。以前我都听人说,初中和高中的朋友是最真的,可是还是会随着时光而变得疏远。我突然觉得上苍对我还是比较温柔。
哎,跟我讲讲你和小北的事儿,你上次也没怎么讲清楚。火柴搅拌着咖啡上的奶油,开始盘问我。
于是我跟她讲了这一段时间来我混乱的生活,讲白松对我的表白,讲顾小北和我的分手,讲那个碉堡如何用白酒灌我和闻婧,讲微微生活的辛酸和风光,讲闻婧的男朋友是如何爱上了我,讲闻婧怎么给了我一小巴掌碉堡怎么给了我一大巴掌。我讲完后突然发现,那些曾经我以为完全忘记的东西,其实那么深刻地刻在我的生命里,我沉溺在生活中,沉溺在工作中,用最好的演技扮演着坚强的新女性,可是只有自己知道,我还是那个软弱的、爱哭的大四的小女孩。
我本来以为火柴会像微微闻婧她们一样听完我的故事就大骂姚姗姗然后安慰我,可是火柴没有,她一句话都没说,我也不再说话,两个人悄悄地喝着咖啡,我看着咖啡上的奶油觉得它们化得真难看,像眼泪弄脏的化妆的脸。
沉默了很久,火柴说了一句话,她说,生活根本不能和小说电影比,生活比它们复杂多了。
从咖啡厅出来我和火柴都没怎么说话,可能是刚刚的谈话太过于沉重,或者傍晚的气氛太过于宁静,我走在上海干净的街道上看着夕阳涂满了大街,觉得像奶油涂在面包上,特温馨。
当我和火柴溜达到百盛门口的时候,我突然看到百盛门口站了个我熟悉的人,姚姗姗!我当时感觉特不真实,好像我一回忆完那些人然后那些人就出现了一样。当时我愣在路边,火柴踢我,她说你丫中邪了?我摇摇头,特平静地说,我看见姚姗姗了。火柴也挺吃惊的,她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我说,穿白衣服那个。
结果火柴立马开始叫,她说,不会吧,不是说是一鼠王长得特妖孽吗,怎么感觉跟蛤蟆似的?你看那一口牙,我操,里三层外三层,收割机啊!
我一听有点蒙,再怎么说姚姗姗也是挺漂亮的呀,怎么成一蛤蟆了?
我顺着火柴望过去,原来她以为我说的是门口穿着白制服宣传产品那个女的。
不过正当我要指给火柴看的时候,我发现连我自己都找不到姚姗姗了,我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我打开门,然后差点儿直接摔进去,我看见陆叙和陈伯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彼此都很端庄,跟国家元首见面一样。怕什么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我当时的感觉是万念俱灰,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我妈从北京冲到上海来掐我的场景,吓得我直哆嗦。我什么都不奢望了,我只奢望陆叙开门接待陈伯伯的时候穿着衣服,我就阿弥陀佛了。
不过我马上镇定了,我发现我这人和火柴那种人有本质的区别,就是我比较镇定,善于用马克思列宁主义分析问题,我在想只要我不承认我和陆叙是同居,陈伯伯绝对拿我没办法,陆叙再笨也不会去承认我和他是同居关系。想到这里我镇定了。走过去一张脸笑得跟花似的。
陈伯伯,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你看我都不在家里。哥,还不给陈伯伯倒杯水来。
我看了看陆叙的表情,他正喝水,一口水含在嘴里都咽不下去,表情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我也不管了,我要先解除警报再说,我也不管恶心了,一口一个哥叫得特欢畅。
我说陈伯伯,还没给您介绍呢,这是我表哥,他刚从北京过来看我,我妈老不放心我,就叫我哥过来看看,您说我多大岁数人了,还不放心,我妈那人,真是,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我笑得都快抽筋了,不过没办法,我还是得跟那儿装大头蒜。
我看陈伯伯脸色没刚才那么严肃了,笑眯眯地问我,是吗?呵呵。那是你妈担心你,怕你在上海不听话。我也先走了。
送走了陈伯伯,我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关上门我对陆叙说,不是叫你别开门的吗?今天幸好我聪明,不然我肯定歇菜了。
陆叙望着我,表情挺同情我的,他说,林岚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说了你可不要哭。
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我说你说吧,我坚强着呢。
陆叙说,你没看出陈伯伯表情有点儿不对吗?
经过他一提醒我也觉得好像陈伯伯脸色不是很正常,刚才也没注意。不过我觉得我的话没什么漏洞啊。我问陆叙,怎么回事?
陆叙说,你的这个陈伯伯是我最近一个月都在合作的客户,今天来找我谈生意,我以为他不认识你,就直接叫他来这儿了,结果他告诉我这是他的房子……刚你进来,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不过你动作实在太快了,一进来就叫我哥,还硬要说我是刚从北京来的。
我听了陆叙的话都想哭,我怎么这么背啊。
我想,这下肯定死了,我妈估计得从北京追来把我领回去,思想教育是免不了了。我估计还有经济上的压力。至少三个月不给我银子花。
我挥挥手,挺悲壮的,我说算了,我去睡觉了,反正也是死。
我正上楼,陆叙在楼下叫我,他说,我还想跟你说件事情,说了你也不要哭。
我心里想今天是不是见鬼了,你到底要说多少事情,还要不要我活啊。不过我想估计没比这事儿更悲壮的了,于是我就说你说吧,反正都死,再鞭一下尸我也无所谓了。
于是陆叙就说了,我听了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说实话我倒真希望我滚下来,最好能把我摔歇菜了,直接摔医院去,清净!人要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穿道袍都撞鬼!
陆叙说的是,今天我接了个电话,是闻婧打来的。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