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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讨厌你,你还是我姐姐啊。”锦心倒不避认讨厌锦言这个事情,只是她又继续道:“我们再合不来,也都是姓连的,一辱俱辱,一荣俱荣。我讨厌你,但我可以在别的时候别的地方欺负你、对付你,可今日我推你做什么呢?我得什么好处了?”
“因为无双和我好……”锦言说了一半,忽然咬住唇,也想到其中的蹊跷。锦心即便是要离间她和无双,用这个方法也太冒险了!万一无双有个三长两短,连家和侯府恐怕要因此翻脸了,多少年的交情可能会毁在此处,如果两家的关系变成这样,锦心还怎么可能指望嫁给李承焕呢?就算要赌气,锦心也不会用自己的姻缘前途来赌。
锦心瞧锦言这副模样,便知道她已经想通了,笑着推开锦言的手,踱了两步,慢慢道:“我讨厌你,难道锦音就不讨厌你么?她本来只有一个样样比过她去的姐姐,现在却变成了两个。难道她就没有一丝妒忌之心么?反正她也嫁不好了,拉我们垫背也不错。”
“绝不是她。”锦言嘴唇发白。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绝不是她,另一个声音又在说什么都有可能,心绪乱乱的,终于,信任的声音压倒了不信任的声音,锦言又斩钉截铁得说了一遍:“绝不会是她!”
锦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说:“还有宝岑,你才见过几次?你就那么信任她?你瞧着她表面好,难道你能瞧见人心里?”
“宝岑……”锦言沉吟片刻,便摇了摇头:“她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
锦心撇了撇嘴:“谁知道呢!有的人啊就喜欢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锦言也抿唇:“我看啊,你才是这种人。想了一圈,还是你最可疑。”
锦心摇了摇头:“你错了,我连锦心呢,从来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若没有好处,我才不会费心思费力气。而且,我要是不喜欢谁,都会让他清楚知道,比如我讨厌你,你就知道。不像你们几个,表面上称是好闺蜜,好朋友,背地里还不是耍一些肮脏龌龊的手段,比起你们啊,我这个自私自利的人也甘拜下风。”
锦言听她这一番好笑的言论,点了点头:“很好,你真是天底下最了解你自己的人。”
“还有,”锦心站定,偏头看着锦言:“我和你这份姐妹之情虽然有限,但是对待外敌的时候,我很愿意跟你站在同一战线。不过,若我们两个出现了什么利益上的争斗,那我也不会手软。之前以为你是个软弱无能的,现在才知道,你是狗头上安角——装样呢。以后我可不敢疏忽大意了。”
锦心的一番话,也激起了锦言心底的斗志,锦言扬起唇角:“好,我有你这样一个亦敌亦友的妹妹 ,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上两……一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追的耽美男主小名叫花花,所以我一看见有读者给我撒花花我就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啊~
16、蓝衫少年
坐在去侯府的小马车里,锦言默默的看窗外暖阳,一语不发。宝岑她们都道是锦言怀有心事,只有她自己晓得心里还是在为推她的人耿耿于怀。
心里长了刺,脸上也能看出写着“生人勿近”的,尤其是这种我在明敌在暗的情况。最令人糟心的,是总要以最恶的想法去推测别人的用心,无论是好人坏人敌人朋友,在这一种心境看来,一概都心怀鬼胎。
锦言轻轻呼了一口气,想从这种心境里解放出来。现在她真希望,推她的那个人就是锦心,反而一切都释然了。
侯爷的寿宴出乎意料的隆重盛大,据说侯爷为人低调,从不张扬铺排,这次除了同宗同族的亲戚都收到帖子,襄阳城内七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也都无一例外被邀请了。如此阵仗,实不属侯爷的作风。筵席设在侯府后院的一片空地上,共设一百零八桌,女眷们被安置在一个大隔间里,用黄花梨木大屏风隔开的,屏风那边正挨着主人家的席位。
一开始,和所有的筵席没什么不同,拜寿听戏品菜聊天,只不过因为人多,所以更热闹了些。虞氏本不爱热闹的,却也不得不来,坐在锦言对面的桌子上,同一群官太太们闲话家常,准确来说,是官太太们负责闲话家常,虞氏负责发呆。锦言夹了一块糯米桂花糖藕在碟子里,屏风那边,承焕如夜风沉沉的声音在嘈杂喧闹中隐约可辨,锦言咬了一口糖藕,倍觉香甜。
过了一会儿,李夫人去了虞氏那一桌。这是锦言第一次见这位侯爷夫人,早听说李夫人端庄贤惠,温雅大方,今日得此一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端的是清贵流丽,眉目动人,看起来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女人,但也不是刻意往年轻里装扮,穿的戴的都是十分平常的,甚至不太掩饰脸上的细细的皱纹,却给人舒舒服服自自然然的美丽。
本来一切都是在喜气融融的气氛里,直到侯爷端起一杯酒,对着席间众人,自饮一杯,开口便是平地惊雷:“李某年过不惑,平生自问无甚大过错,今日请各位前来,却不为过寿,只为认一桩陈年错事……上个月,我终于寻回了我流落在外面的一个儿子。”
侯爷的语气轻描淡写,说是认错,却无半点歉然之意,这次的寿宴,原来是为了宣布这样一个既成的事实。锦言看见侯爷说话的时候,李夫人执着酒杯雪白的手指轻微地颤了一颤,锦言心里想:难道这件事,李夫人竟是先前不知道的么?可李夫人除了轻颤了下手指,也再无别的惊诧表现了,面容上仍是淡淡的温然柔和的表情,听完侯爷的话,又多喝了两小盅酒罢了。
锦言艰难地用筷子夹着虎皮花生放进嘴里,心想:私生子该登场了。果然,屏风那边一个如二月暖阳般的声音懒懒响起:“在下李承煜,以后承蒙各位照顾。”
锦言夹花生的手一顿,筷子尖上的花生掉在了桌上滴溜溜打转,锦心适时给了锦言一记眼色,只可惜锦言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注意到锦心的咬牙切齿。
锦音早就发现自梅园出来锦言便一肚子心事,这会儿又在众人面前失了神,一会儿再闹出什么笑话,恐怕别人要议论连家了。于是伏在锦言耳边轻声问:“姐姐,你怎么了?”
锦言的思绪被扯了回来,才发现一桌子的闺秀都用好笑的眼神看着自己,尴尬万分,只好轻咳一声,扶了扶额:“那个……我好不舒服,容我离开一会儿。”
等锦言离了席,席间的闺秀们窸窸窣窣开始议论起来,一个问锦心:“这就是你乡下回来的姐姐么?”
锦心:“……”
另一个说:“你这个姐姐看起来好生奇怪哦。”
锦心:“……”
再一个说:“我刚才瞧她一直吃不停,恐怕在乡下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吧。”
锦心:“……”
锦音担心锦言,于是追了出去,在院子南边的一方小湖边上,看见锦言抱膝坐着。锦音弯了弯眼角,笑喊:“姐姐。”便走了过去,坐在锦言的旁边,锦言正捡着小石子投进湖里去。
锦言见锦音来了,只淡淡笑了一下,锦音从袖子里取出竹笛,笑说:“在家的时候姨娘管得严,难得见着姐姐,今天正好,我把姐姐教给我的《春江花月夜》再吹一次,姐姐看哪里不对,也好指教指教。”
明澈的笛声便悠悠绕耳,此时正值夕阳晚落,月华初明,石子投进湖水中被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明月,春水,笛声依然,锦言心中轻轻一动,一些回忆像雪融般汩汩流动。锦言抬起右手,空握了一握,手心上还留有一个浅浅的伤痕。笛声乍停,锦音偏过头来笑道:“姐姐,怎么样?”
锦言手覆上锦音的手,慢慢说:“人可以伪装,笛声伪装不来,你吹出来的笛声空明澄净,若不是有颗赤诚之心的,笛声也不会不夹杂一丝污浊。”顿了顿,又说:“对不起。”
锦音睁大了眼睛:“怎么呢?好好的为什么说这个?”
锦言轻轻叹了叹,说:“今天在梅园里,是有人推我,我才摔倒的。”
锦音也忽然静了,想了许久,慢慢开口:“姐姐是怀疑我了的,所以跟我道歉。”
锦言的头轻轻靠在锦音肩头,歉疚道:“在家里,除了母亲,你对我最好啦,我不该疑你,只是……唉……生活太艰难了。”
说着,宝岑也从后面绕过来,边走边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你们在这里,也不怕被别人看见了。”
锦言抬起头,说:“不会的,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筵席上呢,谁会来这儿。”然后又对她们说:“你们先回去吧,人少了好几个一眼就被看出来了,我一个人待一会儿,透透风就回去了。”
待她们都走了,锦言托腮想:不是锦音,就是宝岑了。
忽然,从身后传来隐约的脚步声,锦言吓了一跳,赶忙起身,低着头快步走着,走到一片小空地时,身后那人喊了一句:“请别踩着药了。”
锦言刚抬起来的脚赶紧收了回来,果然,借着月色看,空地上平铺着许多药材,应是在这里晾晒的。锦言听声音近得很,又是男声,前面的路被药材挡住了,窘迫得要命,只好退到一边低头行了礼:“实在不好意思,筵席上太闷了,想来透透风,没想到这个时候这里会有人。”
那人的声音听在耳里,全身就像被温水过了一般舒舒服服的,他说:“无碍的,是我的不是,忘记药还晒着,这时才来收,吓到姑娘了。”
锦言又行了一个礼,便往反方向走着,与那男子擦肩而过的时候,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气,又穿着一件蓝色布衫,锦言心里认定:这是侯府里的大夫。未走两步,大夫蓦地叫住她:“姑娘,方才我依稀听见有笛声,好听极了,可是你吹的?”
锦言赶忙站住,退到一边,摇了摇头。
那边没有反应。
锦言心想:“哎呀,又犯晕了,黑夜里谁能看见你摇头啊”于是加了句话:“不是我吹的。”
大夫闻言似乎大为失望,眉间隐隐有了落寞神色。锦言忍不住去瞧他,因是对着光,还能看清他的面容,锦言看见他,只觉他的眉眼像一个人,轮廓又像另一个人,至于到底像谁,又说不明白,总之是有了几分的亲切之感。只是那眼神望向你,能温暖最冷的人心,只有大夫才会有这种目光。大夫在月光下淡淡报之一笑,说:“打扰了。”
锦言低下头去,又屈了屈膝,转身飞步离去。谁知来的时候是从晒药那块地的方向来的,走的时候却从反方向走的,她是第一次来侯府,连正门口都不知道在哪,如今黑漆漆的夜里,想从侯府的花园里绕远回去,可真是个难事,更何况,锦言的方向感实在弱得可怜。
总之,是迷路了。
若搁在平常时候,园子里总有些仆人,虽然在园子里瞎跑被人发现是件不甚光彩的事情,可现在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若一晚上回不去,那……事情就可有些严重了。急则生乱,越走越遭,明明依稀能听见唱戏的喧闹,可循声而去,不是被条小溪挡住了,就是被栋房子遮住了,为今之计,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穿过一条紫藤花廊子,是一个枯败了的梨树园,这里听戏台那边的动静格外真切,想是离宴会场所不远了,还没等高兴,几步外的一棵梨树底下,一个男人的影子倒在石椅上,一个女人站在他的面前。
女人的声音清冷如梨花白的月光:“他一向如此,既然不想让咱们知道,咱们就断不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17、鱼跃龙门
那女人的声音寒彻,锦言躲在暗里,吓得手指冰凉。
女人戚戚然又道:“他还是不信我。这之前竟一点风声都没有,直到刚才,廖管家的口风才松动一些,说老爷一个月前就找到这孩子了,安置在了城外,老爷却一直跟我说,遍寻无果,还让你带着人马四处搜寻。”
原来声音的主人是李夫人,锦言心想,那……石凳上的该是承焕吧。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父亲的用心……还真是良苦。”果然是承焕,只是他的声音除了往日的温沉,还多了几分混沌。
李夫人低低笑了两声,无奈而凄凉:“听廖管家说,那女人去年底的时候,染病去了,其实,老爷一直都和她没有断了联系,我以为我很聪明,却被瞒了许多年。”
“我不明白,”承焕的声音压在喉咙底:“无论我怎样优秀,父亲却从不多看我一眼……”
锦言的手一颤,不小心折断了一段枯败的矮树枝,李夫人听到声音,深深看了儿子一眼,就快步抽身去了,锦言也惶急起来,转身想离开,承焕摇摇站起,温沉沉的声音浸在夜风中:“锦言,是你么?”
锦言心跳如鼓,身子往后躲了躲,轻声说:“是……二公子好。”顿了顿,脸色微红,小声说:“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