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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音忽然掩住口,无声地流下泪珠。
承烨又道:“我曾在信中向你确认,你明明承认你是当日弹琴的姑娘。”
宝岑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她心里,空落落的似有回声。
承烨的语气有一丝委屈,有一丝责备:“你们不能因为我是瞎子,就欺瞒我。”
锦音的肩膀轻颤,眼睛已经埋进手心。
锦言这时提裙下阶,问承烨:“承烨哥哥,你想娶的人,是当日弹琴的人,是不是?”
承烨听出是锦言,肯定地点了点头。
宝岑冷笑:“即便她只是个庶女?”
承烨像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问,想了想,说:“无妨。”
宝岑又问:“即便她相貌平庸?”
承烨很老实地答道:“即便是倾城之貌,我也看不见,所以,又何妨?”
宝岑寒声,尾音颤抖:“即便她生来就是个跛子?”
承烨淡然一笑:“如果她不嫌弃我是个瞎子,我又怎会嫌弃她是个跛子?”
那边,锦音已然泣不成声。
比起承烨的坚定和勇气,她实在是羞愧难当。
承烨已然听见泣声,顺着声音,走到锦音面前,俯身问:“你就是当日在宝岑妹妹身后,不肯出声的姑娘?”
锦音蒙着眼睛,点了点头。一会儿,才想起承烨是看不见的,抽噎着回答:“是,我……我叫锦音。”
承烨温柔地笑笑:“那若今日我不是碰巧听见琴声,你是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出声了吗?”
锦音羞红脸:“我是庶女,相貌粗陋,还有腿疾,我……”
承烨笑意愈浓:“真是……傻孩子。”
一旁的宝岑已然恼羞成怒,在一旁硬声提醒:“大公子,你莫要忘了,你跟我,已经定亲。”
承烨温然一笑,对宝岑诚恳道:“在下心中无大志,性本爱丘山,只希望能过上夫耕于前、妻锄于后的平淡日子,一生都不会追逐功名,等婚后,在下想要退隐襄阳,种药为生,姑娘若下嫁于我,便要远离富贵,安贫乐贱,不知这样的生活,是否姑娘所愿?”
宝岑的脸色由白转青,气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承烨又道:“只希望姑娘不要为了一时意气,断送一生幸福。”
宝岑吸了一口气,硬声说:“此刻退婚,我脸面何存?”
承烨思忖片刻,道:“姑娘可以对外宣称,我刻意隐瞒有眼疾一事,再由你家提出退婚,占情占理,脸面无失。”
宝岑的眼神锋利如刀:“即便是让世人都知道你是瞎子,也无所谓?”
承烨摇头:“无所谓,本来就是瞎子。”
宝岑气结,拂袖而去,走了几步,还是回头,忍不住问:“我的琴艺不如锦音高超么,如何知道我不是弹琴之人?”
承烨的目光清澈如秋泉:“我所在意的,不是弹琴技巧,甚至也不是琴音本身,我在意的,是弹琴的那个人。她将心事倾注于琴声里,正巧被我听见,正巧我又能读懂她的心事,这便是投缘。姑娘的琴艺无大问题,只是从琴声里,我能听见你的势在必得,你的锐意进取,我便知道,我跟姑娘,不是同道中人。”
宝岑不屑地笑笑,抬头望着亭子上的题字;和他们初遇时襄阳的那个亭子一模一样:“醉音醉音,到底不是我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星期是日更的节奏!中秋三日都窝在寝室码字啦~
经基友提醒,发现一个大BUG,都已经搬家了,她们怎么可能在同一个亭子相遇嘛~脑洞漏了,改掉鸟
75、【晋江独发】峰回路转
在无双及笄之礼后不久,出了一件大事。
一向蠢蠢欲动的蒙古族瓦剌部落;以不满贡马马价为由;统率各部,大举进攻内地。
蒙古族人凶悍;兵锋甚锐;前线败讯频传。
在此之前,东南沿海倭寇大肆寻衅滋乱;宋筝的父亲宋将军遣十万人马前往平乱。
于是北伐蒙古,虽势在必行;可朝中;竟无人可用。
大梁历经两代;根基未稳;先帝杀伐决断;留下来的将领少之又少。宋将军被南倭绊住,襄阳候已病数月,放眼朝中,可用之人,唯彭家而已。
消息传进宅子里的时候,大家都唏嘘不已。文姨娘跟虞氏念叨:“我听人说,蒙古人简直不把人当人看,生剥活剐的遍地都是死人,最可怜的还是那些姑娘们……”
虞氏怀中的小渊儿好端端地哭了起来,虞氏哄了两下,交给奶娘了:“北虏之祸,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希望这回朝廷能打个胜仗。”
正好锦言进来,虞氏问她:“之前咱们说起的芷灵那桩亲事,你可有问你舅父?”
锦言逗了逗小渊儿,摇头:“没有回信呢,可有些时日了,莫不是咱们写去告知搬家的信没送到?我一会儿再去写一封。”
话音还没落稳呢,文姨娘忽然“哎唷”了一声:“好像大姑娘有封信在我这儿呢,刚搬进来的时候忙忙乱乱的,门房交给我的时候我给忘了。”言罢,转身给锦言取信去了。
信取来,锦言见是舅父家寄来的,抬头看了虞氏一眼,便拆开信封,目光在信纸上掠了两个来回,脸色忽然就变了,沉声道:“芷灵,丢了。”
虞氏一口茶真差点没含住,表情不好形容:“丢了?大姑娘家,怎么会丢了?”
锦言把信纸往桌子上一拍,气鼓鼓地说:“舅舅知道咱们给芷灵操心了婚事,对那茶商家也颇为满意,跟芷灵商量的时候,芷灵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谁知第二天就跑了,就留下一封书信,让家人不用再管她了!谁要管她了!害得外公气得病倒了。”
文姨娘也尴尬地笑了下,说:“那门亲事我听太太说过几句,芷灵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是不满意,也不必这么大的气性,跟家人好好说说,家人还能强把她嫁过去不成?一个大姑娘,能走到哪儿去?别被坏人拐了才是。”
虞氏倍感头痛,忘了一眼尚在襁褓的渊儿:若然以后这死小子也长成个熊孩子,可该如何是好?
又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锦言,心中更生起怜爱之情,揽过她来,说:“放心,芷灵无亲无故,最可能是来找你,可她走的时候,估计还没收到咱们迁京的消息,我告诉你父亲,让你父亲派人在竹泉村到襄阳的路上搜寻。一会儿,我再派人准备一些上好的药材,送到竹泉村去,再请个好大夫,你外公是气急伤身,慢慢调养定无大碍的。”
锦言呜咽一声,扑到虞氏的怀里,蹭了蹭她的领子。
被芷灵气到内伤,回到卧房时,正好阿棠捧着荷叶从外边回来。
“咦,这是做什么?”锦言摸了摸荷叶,上面还带着露珠呢。
阿棠往桌子抬了抬下巴:“还不是侍弄小姐那一缸宝贝。”
桌子上,放着一个方形的琉璃缸,阳光一照,里面水色流转,一双嵌着宝石一般的锦鲤,在碧绿的水草间任意穿行。
这是承煜亲手从京郊河里捞上来的,乘着小舟一直行至河心,才找到这么漂亮的两条锦鲤。
锦言接过阿棠手中的荷叶,插在鱼缸里头,一双鱼儿就往荷叶底下钻去,身后,留下一串泡泡。
锦言心里一片柔软,阿棠和皎兮看见自家小姐这幅模样,相视一笑。
一会儿,无双慌慌忙忙地进来,来不及说话,只顾着喘气,锦言早已习惯她一阵风般的性子,就塞了一杯蜜水在她手上,让她坐下来,慢慢说话。
无双喘了一会儿气,忽然笑了起来,又抿起嘴看锦言,欲言又止的样子。
锦言无语,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是傻了吗?”
无双吸了一口气,宣布道:“陆郎,和他父亲,现在就在我家书房呢!”
陆父亲自登门,这意味着什么,应该不言而喻了吧。锦言也兴奋得不行,起身拉起她的手:“走,咱们去瞧瞧去。”
无双又怯了:“不行,被我父亲看见了,羞死了。”
锦言给她鼓劲儿:“没事儿,咱们就偷偷瞄一眼,不凑近。”
无双想了一会儿,就拽着锦言的手奔了出去。
一路上花都格外芬芳,两个丫头躲躲闪闪地走到侯爷的书房,倚在树后偷看,看见房门紧闭,陆鸿却抱剑倚在门外,依旧黑衣长发,一段时日不见,越发挺拔俊逸。
陆鸿看见树后的无双,微微动容,嘴角勾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无双眼中亦是闪动着水光,莹莹然凝视着陆鸿。
锦言看着二人,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感动。
这时,侯府的大管家匆忙走了过来,跟陆鸿微微示意,就叩门而入。
锦言有些好奇,什么事儿,能惊动刘管家亲自出马?
一会儿,侯爷面色沉重地从书房走出来,锦言把无双拉到树后,好在无人注意到她俩,侯爷跟跟随而出的陆大人说了几句,官家就招呼着陆鸿父子,往外行走。
无双还盯着陆鸿的背影不放,被锦言牵着走开:“咱们也回去。”
回了无双的院子,刚进去,就有好几个丫鬟迎了出来,叽叽喳喳说:“大小姐快去正屋,夫人说有要紧事。”
无双只好又匆匆赶往正屋,锦言就没跟着,回了槿琼居等消息。屋内的偏座上有个长者在饮茶,看见无双进来,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无双看向父亲,侯爷也看着她,说:“还不给王公公问安。”
是宫里的太监,难怪了,看着这般怪异。无双也来不及思虑什么,便福了福身:“小女给王公公问声好。”
王公公笑眯眯地搁下茶碗,把玉轴端在手上:“既是人到了,咱们就宣旨吧?”
无双懵懵怔怔,像个牵线木偶般地跪拜下,只听王公公怪异的强调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闻襄阳候李示徽之女李氏,少而婉顺,长而端敏,彭国公之子彭翊,人品贵重,行孝有嘉,今帝赐恩,令成眷属……”
之后的言语,在无双耳中,都化为嗡鸣,她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锦言得到消息的时候,心像被重击一拳,久久说不出话来。
承煜曾说过,彭家想要无双做儿媳妇,是因为,想下天威。
既是如此,皇帝又怎会亲自下旨赐婚?
锦言皱眉,又皱眉,忽然想到,瓦剌部落作乱的事情,朝中无将,皇帝只能倚重彭家,在这个关节口下旨……
好像,一切都有眉目了。
锦言转眼去望桌子上的双鱼,心里生疼。
不知陆鸿那里如何,无双这边,已经伤心成海。
一反寻常的,无双竟没哭没闹,没有发脾气,也没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见着锦言,还慢条斯理地说:“是皇上亲下的旨意,一言九鼎,不可能再回头了。我也不能让陆郎带我走,走了,两家的性命就全没了。我也不能死,我死了,也算抗旨不尊。”
无双的脸色有些惨白,眼睛通红地看着锦言:“锦言,你说,我若不是侯门女,该多好?”
锦言终究没有忍住,咬着手指哭了出来。
无双怔怔地想了一会儿,又跟锦言道:“是了,你去找我大哥二哥,让他们劝劝陆郎,男儿何患无妻,伤心的事儿,忘得很快的。”
言罢,静静地躺了下去,合上眼说:“锦言,你回去吧,我累了,想睡,母亲说,明天,我要开始绣嫁妆了。”
外边的天空云飞月渡,锦言只想加快脚步,快一点,再快一点回到卧房,然后放声一大哭。
喘着气踏进门槛,她闻见一种熟悉的味道。
“小鲤鱼……”锦言哽咽着,飞扑进承煜的怀中,用力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承煜也拥紧她,轻声问:“无双可好?”
锦言的声音闷在他怀里:“若有一日,你失去我,我失去你,怎会还好?”
承煜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旋,没有说话。
锦言满脸泪水,抬头质问:“自从你跟三公子说了一回话以后,你为何再没来找过我?”
承煜的眼神变得深沉,声音淡淡的沙哑:“连锦言,我一无所有,你懂吗?”
锦言用手贴上他的脸颊,发誓一般地呢喃:“我只知道,我若没有你,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承煜气息渐粗,不可耐地压住锦言的唇,烫如烙印。
呼吸交错间,承煜的话语坚定:“连锦言,你等我两年,等我赚取功名,我要凭借双手之力,给你最好的生活。”
锦言从他的怀里退出,摇了摇头:“我不等你。”
看见承煜受伤的眼神,锦言才一点点绽开一个笑容:“你先娶我,再去建功立业,你驰骋疆场的时候,有我在屋檐下盼你回来。”
承煜压制住心中的涌动:“若我死了呢?”
锦言目光灼灼:“那我便为你守寡,终身不怨。”
76、【晋江独发】爬床表妹
无双出嫁的那日天气算不得很好,天色晦暗;一丝风也没有;花香胶着在衣裳,甜腻得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