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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拿出来,连与人方便都不曾,便是皇帝没下令,他也都想敲打几番了。
魏家不好说的,由他来说就是。
“谢伯翁。”魏瑾泓作了揖,姿态言语仍是君子如玉般温润。
赖氏跟在他身侧,眼睛已全然冷了下来。
夫妻同心?可不尽然啊。祝伯昆在心里带笑感慨,在他们坐定后,似是不经意与赖云烟道,“听说震严贤侄在扶达开了店铺?”
赖云烟诧异,“伯昆叔哪得来的话?我兄长可是朝廷官员,哪会做商人之事。”
“哦,忘了,”祝伯昆再次恍然大悟,“是你舅父家,南方任家。”
两句话,赖家任家全扯出来了,赖云烟看了看守成圈的祝家护卫,脸色更冷。
这么大的阵仗,看来不止是祝家对她不满了。
可能是在宣京的那位也有些强烈不满了,不知下了什么新的旨意。
“我舅父家?伯昆叔是在哪得的话?”前面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尽知道打别人的主意,占别人的便宜,赖云烟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神情显得更奇怪了。
“不是?”见她还不松口,祝伯昆非笑非笑地盯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
魏瑾泓把她当惊弓之鸟,当成是怕猎人的兔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不仅连男人都敢斗,看样子,她是连皇帝都敢了!
祝伯昆的眼睛如刀子一般刮过赖云烟,落到了那无动于衷的魏瑾泓身上,眼里这时尽是嘲讽。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身子也不好,向来不管事,真是不清楚。”赖云烟一脸歉意,睁眼说瞎话。
“如此。”祝伯昆这时伸掌轻拍了一下,不远处的小门被打开,两个高壮的护卫拖了个人进来,刚进门口他们就扬起了手,那人在空中抛起,然后重重落在了赖云烟一臂之遥处,扬了赖云烟满脸的灰。
“咳,咳。”赖云烟拿帕挡嘴咳嗽了两声,眼睛往地上的那明显是尸体的人看去。
不是赖绝,也不是赖三儿,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是赖小宝。
小宝是赖绝的亲弟弟,赖云烟记得这个小孩以前每次跟他哥哥来跟她请安,磕完头叫完大小姐就会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她给他封银,后来成了亲,生了孩子,他就带他的小孩来跟她请安了,拿她封银的便成了他的孩儿了。
他们一家三代,都是她兄长的忠奴。
现在,他就像块破布一样被人砸在了她的脸上,然后她还一声都不能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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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氏一直低着头咳嗽,像是犯了病。
祝伯昆打量她半晌,见她一个字都不说,微笑道,“这是我的人今晨辰时失手误杀的,不知贤媳可否认识?”
他看着赖云烟的眼神,这时就像看着戏耍老鼠的猫。
赖云烟垂着眼,见魏瑾泓放在腿上的手已捏成了拳,青筋爆起,她在心里嘲讽地笑了笑,咳声这时也不由自主变大了一些。
罢了,她的事,由她来解决,魏家还得在皇帝那儿装顺臣。
“今日这风也大了些。”赖云烟抬起头,拿帕在空中挥了挥灰,看着它们慢慢落定,落在了赖小宝的脸上。
她看了他几眼,回头与祝伯昆道,“认识,我从娘家带过来的家奴。”
“哦?”祝伯昆略挑了下眉,“贤媳可知道为何我的下人误杀了了他?”
杀了她的人,还当着她的面问为何“误杀”?赖云烟看着人上人之姿的祝家族长,嘴角慢慢扬了起来,“伯昆叔说是误杀,定有您的说法。”
“贤媳聪慧至极,贤媳聪慧至极!”当下,祝伯昆轻拍桌面连声赞道。
她嘴舌再不饶人,这下也得认输,算她还识点时务。
赖云烟笑而不语,祝伯昆打铁趁势,道,“今早我府下人赶早就出去采办粮草,不料在路中遇到了看似是咱们宣朝来的宣朝人,便上前问他是谁的人,哪料,此人一言不发就拔刀相向,我府下人躲了又躲,想问一个明白,哪料这人只管横刀相向,我府之人不得已反击,哪料一个失手,手势太重,那刀插中此人的胸口,一刀要了他的命。”
“竟是如此。”赖云烟淡淡道。
“不仅如此,”祝伯昆皱了眉,“我府下人还发现此人的牛车上有上千斤的粮食,十麻袋的风干肉,那可不是小数啊……,我多嘴问一句,不知贤媳从哪得来的干粮?”
总算是来了,赖云烟笑了起来,眼睛却看向了她的夫君。
魏瑾泓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喉咙间爆起的青筋出卖了他的云淡风轻。
这就是他当初帮祝伯昆,她的下场。
仅这一点,就可以完全把他们这段时日各自委屈求全得来的恩爱全撕破,露出狰狞的伤口,让她连喊一声疼的力气都没有。
“应是得了我的吩咐,从农户家采办的。”赖云烟漫不经心地扫过她要把拳头捏碎,青筋爆破的丈夫,笑看向祝伯昆道。
“你不是向来不管事?”祝伯昆讶异。
这是要把她往死里教训啊,赖云烟笑着摇了摇头,有条不紊地接话,“自家的吃食还是要管的,伯昆叔应知我带了不少家奴,这么多肚子要填,不得不未雨绸缪。”
“竟是如此,”祝伯昆再次恍然大悟,“不知贤媳是如何采办的?”
“听说扶达人喜金银,拿金银换。”赖云烟轻描淡写。
“如此,”祝伯昆点头,“贤媳通此门道,不愧为赖家出来的千金,说来,我府粮草也不多了,你懂得在此地采办,不知可否帮衬叔父一把?”
“自当从命。”赖云烟轻轻颔首。
祝伯昆笑了,这次他笑得心满意足,“那就有劳贤媳了。”
说罢,他看向了一直一言不发的魏瑾泓,口气亲切感叹道,“瑾泓有此贤妻,真是羡煞吾等。”
魏瑾泓抬眼冷冷看向他,得来了祝伯昆温和的一笑。
“茶已喝完,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罢。”魏瑾泓抬头看看天,回过头去与赖云烟道。
“夫君说得极是,天色不早了,”赖云烟也抬头看了看天,侧头与他笑道,“该回去了。”
“伯昆叔……”魏瑾泓站起,两手相揖。
“贤侄……”祝伯昆也站了起来。
两两一揖,魏瑾泓带了赖云烟走。
走了两步,他在赖小宝的面前站定,回过头与祝伯昆道,“家奴我就带走了。”
“当然,明天我会带失手之人登门赔礼,请贤侄见谅。”祝伯昆笑道。
魏瑾泓颔首,朝被人放进来的魏瑾允道,“带人回去。”
“是。”魏瑾允低头应道,躬着腰进来,把人扛在了肩上。
赖云烟目不斜视,跟着魏瑾泓出了门。
几个人走了一会,快要到地方时,赖云烟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赖小宝的大嫂冬雨跪在魏家人驻扎的地界上,头朝东方趴着,久久未起。
☆、158
魏瑾泓看向她;她漠然地别过了脸;重迈了脚。
她进了屋,魏瑾泓在门外站了一会就走了。
跟护卫候在门边的冬雨进了屋;她眼睛是红的;嘴角挂着勉强的笑,“您可要喝点水?”
“赖绝呢?”赖云烟用手指了指药匣子。
“去打点去了。”冬雨把匣子拿了过来;看着主子吞救心丸。
“嗯;准备柴禾。”
“是。”
不一会冬雨就来了;脸上干干的;眼也不红,看不出有哭过,只是额头是红的,看得出刚才磕了不少头。
“过来。”赖云烟朝她喊了一声,等她过来又道,“把手打开。”
冬雨依言打开手,指甲缝里一片鲜血模糊。
“去上点药,等会去带小宝上路。”赖云烟瞥了她的手一眼,挥手让她退下。
“是。”冬雨舔了舔干涩的嘴,在走之前道,“您可要用点吃食?”
“下去吧,我要静静,吩咐大田他们谁都不许进来。”赖云烟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懒懒道。
等冬雨下去了,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走了好几步到了床榻,一头栽到了床上,疲惫地闭上了眼,嘴边慢慢地露出了一抹笑。
下午开始火烧赖小宝,到夜晚子时秋虹来报,说是烧好了。
赖云烟起了身,让秋虹给她穿衣。
魏瑾泓也相继下了地,赖云烟出门时他跟在了身后,踏出门的赖云烟停了脚步,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在暗淡油灯里的魏瑾泓——哪怕人至中年,这千山万水一路来,也无人能夺他风采。
她变得苍老无比,他却似丝毫未变。
“你就别陪我去了。”赖云烟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句,带着自己的丫环和护卫走了。
她的人骨灰入盒,用不着一介外人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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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扶□云烟耗尽了手上所有的金银,在粮草备妥的当晚,祝伯昆抬了两箱子金子过来,说是祝家的那份。
赖云烟看着那箱子只够一半的金子,微笑着收了下来。
祝伯昆那边的喜事迟迟未定,魏瑾泓与祝伯昆商议着要走的时间,这时得了准信,说后日要抬肖姨娘为夫人。
赖云烟那日就把这两箱金子又抬到了祝家,当是贺礼。
这一切,魏瑾泓在其中一个字也未说。
祝家对赖云烟所做的事,魏瑾荣也难掩难堪,问过几次魏瑾泓的打算,得来的都是族兄的沉默以对。
祝家抬夫人当晚,魏瑾允扶了喝多了的魏瑾泓回来,走到屋门前时,一直弯着腰的人突然直了腰,对魏瑾允道,“去你那屋。”
魏瑾允便扶了去了他处,他以为族兄是要歇在他那,却见他沐浴好换了衣,连外衣都穿上了,不由微讶问,“您还要回去?”
洗净酒气的魏瑾泓点了点头。
“嫂子怪你怪得厉害?”魏瑾允送他,他们回去时满头的星光,映得魏瑾泓的脸苍白无比,魏瑾允看了几眼,低低地问他这几日明显笑得要比以往要少的兄长。
“没有。”魏瑾泓摇摇头。
“是么。”这毕竟是兄长夫妻的事,魏瑾允也就没再问下去。
“瑾允。”在快要到他们住的屋子前,魏瑾泓突然叫了魏瑾允一声。
“是,在。”族兄的口气让魏瑾允的腰绷了绷。
魏瑾泓顿了一下,远远地看了一眼守在屋门前的赖家护卫,转过头,靠近魏瑾允的身,淡淡地道,“以后你嫂子的人做什么,你都不要管,当作什么都不知晓。”
“是。”魏瑾允抬头,看着兄长清醒无比的眼,点了头。
“回去吧。”魏瑾泓拍了拍他的肩,嘴角翘起。
魏瑾允目送他进了屋,在满天星光中,他看到了赖家赖绝那冰冷无比的眼。
他朝人点头,那人也点了一下头,没有言语就隐在了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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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的喜事让一行人在扶达多留了十日,在起程之前,祝家的新夫人来见赖云烟,赖云烟见了人,没说几句话,一直都在咳嗽。
她这几日身体不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新上任的祝夫人肖氏在临走前很是关心地问道,“这样上路,你吃得消吗?”
现在肖氏的身份比不了赖云烟高贵,但辈份却要高一截,她话里带剌,赖云烟还不得不回,“劳祝夫人费心了,不碍事的。”
“如此就好。”她回答得轻巧,肖氏也像是大松了口气,穿着紫红的花裙,摇着头上栩栩如生的凤头钗,带着身边的老婆子走了。
走到门口,她带来的那几个丫环还在围着冬雨一口一个“冬雨姐姐”,叽叽喳喳地在说了一些前日从主子那得了什么,昨日在外头买了些什么的话,看到肖氏,她们一个一个眉开眼笑地请安叫“夫人”,有人明媚,有人娇憨,个个都别具风姿。
相比赖云烟院里那些容貌普通的丫环,肖氏的这几个丫环堪称得上国色天香,赏心悦目至极。
只可惜,这院里的护卫全是赖家的护卫,对于这千娇百媚的丫环个个都目不斜视,只有等到外头见到了魏家的护卫,那些男人的眼睛才会放到她们身上去。
肖氏领着丫环一路花枝招展回了祝家住的地方,她前去与祝伯昆请过安,坐到人的腿上,抱着大老爷的脖子,娇笑着道,“您是没看到,甭说脸,那赖氏的眼都是全白的,我看她吊着半条命,可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你这嘴……”祝伯昆失笑,惩罚性地拍了拍她的嘴,惹来了肖氏的不依,连声的撒娇。
祝家这边满是春意,魏家这边这阵子因着赖云烟的不断咳嗽一直都很是沉闷,易高景天天亲手给赖云烟煎药,也没断了她咳嗽的根,人没好,药也不能停,眼前就要起程,易高景的眉头皱得比谁都深,每天都没有一个好脸色。
祝家那边的人得了讯,说魏家的那名医乱了分寸,祝家还派人送了药材过来,这让易高景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眉头都快皱到鼻子上了。
起程这夜魏瑾泓半夜才回来,屋内还有灯,赖云烟还没睡,裹着披风半趴在床榻上拿着笔在地图上划划停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