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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对方就永远别想走出这间屋子。
然而，真的要恩将仇报？
他从未行过此等无义之事，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更何况——
他又看了看绿萝，她拉着老者的衣角，一副孺慕眷恋的模样，眼中水雾蒙蒙，尽是晶莹的泪花。
他叹了口气，就算他狠得下心肠，又怎能不顾及绿萝的感受？
上一次伤害造成的隔阂到现在都还没有消除，他早已被折磨得痛苦不堪，若再添新伤，这份千疮百孔的感情恐怕再难维系。
一想到这样的后果，他便不寒而栗，暗忖：“放过风九歌，他日也许会后悔，但若惹恼了萝儿，又再像以前那般恨我，那我眼下便会生不如死！”这样想着，便拿定了主意，不再去想对付老者之事。
老者又嘱咐了绿萝几句，终于告辞了。
两人一直送他出了府，看他坐上马车，径直往城外驰去。
北风如匕，草木摇霜。
绿萝紧咬着一点朱唇，怔怔地盯着老者离去的方向，脸色似雪，透明而苍白，眼神却显露出一份倔强的坚定。
风吹动裙裾，凌乱而舞，令纤弱的身影看上去萧索无比。
手心突然传来一阵暖意，像一股温泉，无声无息地流入冰冷的身体。
她蓦然抬首，便对上他满是怜惜的目光。
他的言话字字在耳边，轻缓如阳春三月的风贯入耳中：“即便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也会永远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她胸口一窒，仿佛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悄然裂开了一道缝，渐渐碎了，融成一泓春水，在心中柔柔地漾开。
刹那间，她仿佛迷失了自己，只呆呆凝望着他，在他眸中看到无尽的柔情在流转生波，连她的身影亦被映照得熠熠生辉了。
他抬手拂过她的眉眼，最后极尽缠绵地流连于她的耳际，声音也变得暗哑：“你不要再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神情迷茫。
他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抱。
他的怀抱辽阔而温暖，像蔚蓝宁和的广袤天空，让她瞬间迷失。仿佛倦鸟终于回到温暖的巢穴，从内到外俱都松弛下来，一片祥和。
原来他们之间也会有这样宁静的时刻。
没有猜疑和试探，没有阴谋和算计，就连空气都是那样纯净。
纯净得近乎哀伤……
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下来。
天边一点乌云，渐渐聚顶，越积越厚，坠得那天似要塌下来一般。
寒风凛冽，一阵猛过一阵，带来彻骨的寒意。
欧阳逍见绿萝冻得瑟瑟发抖，忙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裹上，送她回到“迎风阁”，守着她喝了药，又一起用了膳，等她睡下后方才离开，径直去了萧问天的西院。
一进屋，就看见先生坐在桌前，正在用龟板、兽骨卜卦。
他笑着凑上前：“先生，卦相上说什么？”
萧问天瞄他一眼，摇头叹息：“此乃纵虎归山之象，可惜、可惜！”
欧阳逍知道先生又在拐着弯责怪自己，只得微垂着头，做恭肃状。然而对放过风九歌一事，却并不像萧问天那样惋惜，心里翻来覆去，只想着刚才与绿萝的甜蜜拥抱。
她难得没有像以前那样抗拒，这是不是表示，她已经在慢慢对他敞开心扉，开始试着接受他了？
一想到这儿，他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地上扬，打从心底笑了出来。
萧问天看他的神情，知道这个弟子只怕是被那妖女迷得神魂颠倒，无药可救了。但自己身为师父，又怎能不提点他？他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被感情冲昏了头，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收紧缰绳，将他导回正途。
于是他轻咳一声，问道：“逍儿，难道你就从未怀疑过绿萝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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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呢？相信聪明的亲们一定会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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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天下 第二卷 宫闱惊变 第114章 身份（一）
章节字数：2025 更新时间：09…09…15 21：12
欧阳逍一震，不由自主地抬头，望着萧问天。
他怎会没有怀疑过？只是始终不愿去深思，仿佛那是一桶极危险的火药，一但揭开来，便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萧问天却一定要逼他正视：“据我所知，风九歌是个极高傲的人，又贵为北越国师，如今却不惜冒险潜入我国，屈驾为一名女子治病，更隐匿行踪，百般遮掩，这绿萝的身份，定然非比寻常！”
他目光灼灼，直直地盯着欧阳逍，仿佛要将他钉在当地，再不许他躲闪逃避。
欧阳逍垂下头，沉默不语，只听见水晶沙漏里沙子漏下的簌簌声，声声打在耳中。
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交握着，半响，他忽然仰起头，斩钉截铁地道：“不管她以前是谁，现在只是‘绿萝’，将来更会是我东煌的睿王妃！”
萧问天蓦然一震，虽然早知道他对绿萝的心意，却想不到他竟然会动了娶对方为妃的念头，不由得倏然变色，失声问：“你可真的全都想明白了？”
欧阳逍缓缓点头，脸上尽是豁出一切的决然。
萧问天知道这弟子的脾气，打定的主意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他心下一阵烦乱，慢慢踱到窗前，只见彤云密布，将天空压得极低，令人觉得说不出的憋闷。
萧萧北风卷起园中的枯叶，在空中打着旋，放眼望去，万物凋零，一派肃杀之景。
萧问天默立了片刻，缓缓转过身，逼视着他：“就算你想娶她，你父皇和母妃也绝不会接纳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做你的王妃。”
一针见血地道出问题的症结。
这的确是一个天大的难题，若父皇起了疑心，派人去调查萝儿的来历，他还能保得住她么？
欧阳逍呆呆地望着远处的湖水，西院临湖，天冷，湖水仿佛都被冻住似的，凝重得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萧问天跟前，直直地给他跪下：“弟子想请先生赐萝儿一个身份！”
萧问天凝视着他，良久。
欧阳逍一动不动地跪着，大有先生不肯答应就不起来的架势。
萧问天眼中闪过一道寒芒，直刺到他脸上：“你以为为师会陪你一起胡闹？”
欧阳逍脸色一变，重重磕下头去：“请先生成全！”
萧问天转过身，昂首望天，再不看他一眼。
风从脸侧吹过，如刀割一般凌厉。
身后转来“咚咚”的声音，连地面都在颤动，让他的心也禁不住颤了颤。他知道这几个头磕着又重又狠，就像对方的决心一样，带着想要冲破一切障碍的力量。
然而他要做的事却实在荒唐，收留一个敌国的奸细本已大大不该，他竟然还要娶她？
这名女子身份不明、动机不明，简直像一堆随时会爆炸的火药，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徒一步步走向险境？
“我绝不会答应，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萧问天冷冷地撂下这句话，长袖一拂，自顾自地走出门，再也没有回头。
天色越发昏暗，朔风更紧。
黑压压的浓云仿佛再也承受不了过多重负似的，突地裂开，撒下满天纷纷扬扬的大雪。
今冬的第一场大雪，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降临了。
萧问天在园中闲逛了一会儿，终于耐不住寒，漫步走了回去。
一进院子，就看见欧阳逍直挺挺地跪在院中，一头一脸的雪花，已经变成了半个雪人。
心中一颤，正想开口叫他起来，转念一想，自己此时若是心软，只怕他日反害他伤得更重。于是硬起心肠，大步从他身边走过，踩得满地积雪簌簌作响。
夜深了，雪越下越大，屋内也能听到外面北风的呼啸，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
孤灯一点如豆，在扑朔的寒风里颤了两颤，被衾也从里透出刺骨的寒意。
萧问天辗转难眠，不知自己那个犟牛似的弟子能否捱过这恶劣的天气。他虽身负武功，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若出什么事……
越想越难心安，索性披衣起来，打开房门，顿时一阵狂风夹着大片雪花扑面而来。
他不由自主地举手挡了挡，提高手中的灯盏，借着朦胧的暗光，只隐隐约约看到院中一个大雪堆，哪有欧阳逍的人影？
他心中一凉，颤巍巍地走到雪堆旁，抖着声音唤道：“逍儿，逍儿——”
声音在狂风中破碎得不成样子，再难辨清，雪堆里却很快就有了回应，还是那句——
“请先生成全！”
欧阳逍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依然坚定。
萧问天一怔，既而怒气上涌，将先前那点担心冲得无影无踪，咬牙道：“你如此执迷不悟，为师也懒得再理你，你就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他毅然转身，大踏步走回屋去，“怦”的一声关上门。
整整一夜，那扇门再也没有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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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小小地虐男主一下，算是预热吧，以后再狠狠、狠狠地虐他，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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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天下 第二卷 宫闱惊变 第115章 身份（二）
章节字数：2569 更新时间：10…03…16 00：02
天快亮的时候，雪终于停了。
大地一片银装素裹，到处是玉树琼枝，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柱，空气仿佛被冻住似的，清冽得刺骨。
门终于“吱哑”一声开了，萧问天一脸憔悴地出现在门口，眼下有深深的黑影，显见一夜未眠。
院中白茫茫一片，中间那个硕大的雪堆格外触目，让他禁不住眼皮一跳，脸上现出担忧之色，随即一咬牙，又恢复成平静无波的样子。
盯着那雪堆看了半天，他终于艰难地迈开步子，径自从雪堆旁走过，一直走出院门，在外面漫无目的地闲逛。
心像被一根线牵扯着，扯得紧紧的，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拔腿跑回去，扒开那雪堆，看看那个态度强硬的弟子，身体是不是也一样的强硬，能硬过这一夜的风雪？
但他生生地忍住了，不住地说服自己逍儿身负上乘武功，定不会有事，自己切不可一时心软，坏了将来的大计。
他心中烦闷，也顾不上看周围景致，不知不觉竟走到花园来了。
忽然听到阵阵欢笑声，震得树枝上的积雪似乎都在簌簌地往下掉。
他猛一抬头，便看见一群穿红着绿的小丫环正在前面打雪仗。拳头大的雪团在空中飞来飞去，不时在某个人身上炸开，惹来一阵惊呼和银铃般的娇笑。
旁边站着一位穿白狐皮裘衣的少女，拿着暧手炉，笑盈盈地观战，还不时出声指点：“翠衣，小心身后！”……“莲儿，快追，她就快顶不住了！”……
定睛一看，正是绿萝。
萧问天心中一阵翻腾，逍儿就是因为她不惜违逆师命，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夜。
真不知她到底有什么好，竟让他痴情至此？
却见她娉婷空灵地立于雪地中，恰似一株白梅，说不出的清雅出尘。只因大病初愈，不得不站在一旁观战。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将手炉往石凳上一搁，俯身抓了一把雪，**成团，觑个空子，往近旁一个小丫环身上掷去，正正击中后颈。
那丫环冷得一缩脖子，转头看见是她，刚犹豫了一会儿，又被她接连几个雪团打中前胸，溅了一身的雪渣，小丫头气着直跳脚，终于忍不住还击。
绿萝咯咯笑着，与她你来我往地掷了几团，又偷空拿雪球朝别的丫环身上招呼几下。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围攻她的战团，她倒越发高兴，左闪右躲，身轻如燕，没有一团打中她，追她的人倒被她的反击打得哇哇直叫。
她缠绵病榻多日，委实闷坏了，如今顽疾一去，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轻松，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
莲儿翠衣起先还担心她的身体，苦劝了几句，见她不听，也只得由着她了。
玩了一阵，身上发热，竟连裘衣都脱去了，一身红袄，像团跳跃的火焰，在雪地中明亮地闪耀。还有她快乐的笑声，也似有着强烈的感染力，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如同面对朗朗晴空，胸怀为之一畅。
萧问天看了一会儿，心想，若非她那样的身份，跟逍儿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己那弟子一向眼高于顶，只因他自己本是绝顶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