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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直觉真的是非常可怕的,愚蠢如刘氏,也能敏感的察觉到是谁害了她的儿子。但是。她没证没据,皇帝心中又早有偏袒,她满腔的怨愤,也就只能如此宣泄了。
世瑶默默地看着她,心境却渐渐的平静了下来,那个盛装隆重到坤宁殿宣旨的刘婕妤。终于再也看不见了。
“这般吵嚷成何体统,你们还不赶紧把刘婉仪送回去,再请个御医好好瞧瞧。”
虽然是世瑶发话。可是宫人们并不敢上前,世瑶冷到,“惊了苗婕妤,你们哪个担当的起。”
众人立时醒悟,皇长子再怎么尊贵也已经没了。苗婕妤肚子里那个可是无尽的希望,而皇上纵然怜悯刘婉仪。也不可能越过了苗婕妤去。于是宫人们纷纷上前,架起刘金桂就往云锦阁去,那争先恐后的样子,生怕自己落在谁人后面。
世瑶只瞧了一眼东曦轩,带着云纤转身就走,还没几步的功夫,焕春就追了过来,“姑娘请留步。”
“焕春姑姑,叫我何事?”
“多谢姑娘解围,我们娘娘请姑娘到阁中一叙。”
对付丧子失宠的刘婉仪,苗氏有得是办法。若不是她想要博个贤良名声,并且冲淡赵煦心中的怜悯,刘金桂,根本就不可能闹那么久。世瑶知道她心里的那点小算计,也能猜到她找她要说些什么,然,事到如今,还是少接触的好。
世瑶歉意笑道,“辜负娘娘的美意了,宫中还有些事情要赶回去,改日我亲自去跟娘娘谢罪。”
“姑娘实在言重了,只是宫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娘娘日夜难安,总说在这宫里只有姑娘相知相交,还请姑娘得空的时候,过来瞧瞧我们娘娘。”
“这是自然。”
焕春的眉眼中隐隐带着喜色,这也难怪,以后这宫里,就是她们家娘娘一人独大了。只不过,她们高兴的终究还是太早了些。
“刘婉仪这么闹有什么用,皇上摆明了是相信苗婕妤的。”云纤低声嘟囔了这么一句。
“皇上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云纤瞪大了眼睛,“姑娘的意思是?”
“除了住在崇庆宫的我或者是太皇太后,还有谁会害皇长子!”
“皇上,他应该不至于吧?”
世瑶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冤枉,如果不是她一直在推波助澜,事情也到不了这一步,只是,太皇太后此番怕是要受她的连累了。
苗氏下手实在是又狠又准,立太子的事情才刚提了个头儿,皇长子就夭折了,以赵煦的性子,是必要怀疑到太皇太后身上的。既除去了心腹大患,又可以把嫌疑引到旁人身上,等到过几个月生了儿子,可不就是十全十美了。这样的绝妙好计,恐怕不是苗月华能想到的,大概只有那位贵妃娘娘,才能这般算无遗策。
“奴婢听说皇长子的一个乳母受刑不过,已然自尽了。”
世瑶不由得想起昔年坤宁殿的宫人们,这宫里,最怕的就是跟错主子了。
“可审出什么来了?”
“御医们说皇长子是窒息而死的,当时云锦阁服侍的都有嫌疑,可是审了这么些天了,都还没有半点头绪,怕是又要不了了之。”
“不会,毕竟是皇长子。”
“姑娘不知道,奴婢听说宫里老人儿们说起过,先帝有八位皇子都夭折了,从来也没查出来究竟是谁做的,每次都是打死一批奴婢了事。”
“这次不一样,太皇太后就算是把宫廷翻过来,也要查出是谁害了皇长子的。”
一直以来,高氏对后宫的争斗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像上次御药房那么大的事儿,她都没有放在心上。然而这次却不同,敢把黑锅给她背,离间她跟皇帝之间的感情,是绝对不可能容忍的。
世瑶上殿去见太皇太后,突然之间觉得高氏似乎老了很多。
“陛下!”
高氏抬头看了看她,然后才说道,“看来这张御医还真有几分本事,外头飘着雪,你都敢出门了。”
“是,的确是好了许多,也不枉费御医一片苦心了。”
“张御医还真是用心良苦,只是,世瑶,这中间没你的苦心吧?”
高氏的声音很低很沉重,这让世瑶感到非常的难过,她终究是利用了这个曾经真心实意爱护过自己的人。
世瑶苦笑道,“有没有我的苦心现在已经说不清楚了,毕竟这一年多来,张御医时常到净逸阁的。”
“张涵是个野心很重的人,宫中如此多事,与他周旋于后宫嫔妃之间,有很大的关系。哀家希望这些事情,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世瑶低声道,“陛下明鉴万里,必能查出真相。”
“你一向聪慧过人,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太皇太后的笑容让世瑶有些莫测高深,然而,在高氏面前装糊涂显然是不明智的,世瑶只能说道,“臣女不敢说。”
世瑶在高氏面前久不称臣女了,高氏一愣,淡然道,“恕你无罪。”
“适才回宫的路上,见到刘婉仪在东曦轩吵闹,虽然是疯言疯语,但是有些话,似乎还是有道理的。”
“你与苗氏也曾交好,你觉得她有嫌疑?”
“此事做得滴水不漏,苗婕妤未必能有这般心机。”
“你是说贵妃苗氏?”
“臣女不敢。”
高氏叹道,“贵妃历经四朝,这宫里事情就没有她不明白的。除了她,哀家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世瑶也不做第二人想,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明白。她的确是让张涵做了不少铺垫,可是,苗氏怎么会这么快就动手,况且,从眼下的情形看,竟像是针对太皇太后更多一些,她们何以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臣女却有一事想不通,以贵妃的身份,犯不着做这样的事情。况且,皇上对苗婕妤的宠爱,生了儿子只会在皇长子之上,确实是没有这个必要。”
“你不明白。”
高氏很清楚苗氏的目的,毕竟是相交多年了,她的眼神晦暗不明,世瑶实在揣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半晌,高氏才吩咐道,“皇帝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在阁中少出去,免得碰见了生出嫌隙,只待查明真相,再相见才好。”
高氏比孟世瑶更了解自己孙子,少不得要嘱咐两句。世瑶虽然明知道赵煦在怀疑高氏,但是,仍不希望高氏为此难过,“臣女今日倒还见到了皇上,并不曾为难与我,可是,皇长子的事情对皇上的确是打击不小。不过,皇上虽然没到崇庆宫来,但还是再三地嘱咐了我要好生服侍陛下。”
高氏淡淡的笑了一笑,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托生在宫廷之中,未必都是福气。”
一个没有福气的孩子走了,另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福气的孩子,却降生了。
第九十九章 往事随风(中)
在一些人还在为皇长子伤感的时候,另一些人,已经去祝贺郭氏了,倒真应了陶潜的那句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郭氏生了个女儿,太妃恼的几乎晕倒,而世瑶却觉得,她真的是非常幸运。
“姑娘这礼备的也太重了,比当年皇长子出生的时候可是厚了一倍还有余!”
世瑶微微笑道,“这怎么能一样?”
世瑶心里虽然知道这个女孩儿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但是,就是忍不住想要去关注她,再者,郭郡君即便有些小心思,但是,毕竟不是特别的令人厌恶。总之,还没见过面,她心里就有几分喜欢这个孩子。
“姑娘真的要亲自过去呀?”
世瑶奇怪的看着云纤,云纤忙说道,“产室十分偏僻,今儿天又很冷,还是奴婢把贺礼送过吧。”
“不要紧,我也正想走走。”
产室偏僻倒不是苛待郭氏,实在是为了让她安静养胎,而产室中的一切都有专人负责,饮食和用具都是御医看过之后才能进入产室,想要做手脚的人,都是不要命的。而郭氏还是受惊早产了,好在御医跟稳婆都十分稳妥,她母女俩倒也没受太大的罪。
郭氏曾经是那么殷切的希望能生个皇子,然而,皇长子的事情让她警醒,反倒日夜期盼这能生个女儿,果然天从人愿,真真是喜出望外。
“这么冷的天姑娘还跑来看我,怎么过意得去!”
“这样大喜的事情怎能不来道贺,郡君何必客气。”
世瑶看得出来,郭氏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而这种喜悦,也不知不觉的感染着她。
“公主刚刚喂过奶,乳母抱去睡觉了。等一会儿抱给姑娘看。”
世瑶虽然很想见一见公主,不过,终是舍不得来回折腾,“公主那么小,还是不要挪动得好,我过来瞧瞧郡君就是了,改日在过来看公主也是一样的。”
“公主虽然弱些,但是能平安降生已经是万幸了,等我能起来,还要好好的谢过姑娘才是。”
“这都是你做母亲的辛劳。何必谢我。”
“若不是姑娘指点,太妃也不会收留我,公主跟我都未必能有今天。我心中自然是明白的。只可惜公主出生的不是时候,大家都在为皇长子伤感。”
“怎么会,多亏了你太皇太后今儿才高兴点,我出来时候寿康殿正在打点赏赐,想来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
太皇太后的赏赐固然珍贵。可是皇帝到现在都没露面,郭氏难免会感到有些失落,“姑娘回去之后,替我谢过太皇太后。”
世瑶知道任何人也不能代替赵煦,可是,赵煦现在只需要儿子。对这个女儿真的未必能上心,以后的日子,郭氏还是得做好准备。然而。赵煦是个时常会让人感到意外的人物。
“孟姑娘有心了。”赵煦淡淡的说道。
“不敢,替太皇太后先来看看大公主。”
“能让太皇太后惦记着,大公主是个有福气的。”
赵煦话里有话,世瑶只当听不出来,然而。有些事情却拖不得了。世瑶心中打定了主意,哪怕是牵连出她来。也不能让太皇太后继续背这个黑锅。郭氏虽然听到过一些东西,但是对事情的始末原委并不清楚,她只觉得两个人神态都有诡异,忙叫人把公主抱了出来。
赵煦瞧了瞧自己的女儿,显然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既然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那乳名就叫福庆吧!”
郭氏听了自然是高兴的,赶紧谢过赵煦,却没有人注意到世瑶的脸色。
世瑶瞧着福庆公主直发呆,半天之后才醒悟过来,此福庆,非彼福庆。
“孟姑娘这是怎么了?”
世瑶猛地回过神儿来,微微笑道,“臣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一时呆住了,还请皇上恕罪。”
赵煦低头看了又看,也没觉得这个女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道孟世瑶是大惊小怪,微哂一下也就过去了。
世瑶回净逸阁时,听说遂宁郡王在里面书斋,她忙收拾好心情,笑着问道,“郡王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没个宫人奉茶。”
“是我叫她们不要打扰的。”赵佶又将长大一岁,多了许多稳重,跟他差不多的赵似长了一岁,反而多了几分的淘气,这没娘的孩子,终究是不一样的。
“郡王在看什么?”
“在看孟姐姐写的诗。”
世瑶接过来一看,笑着说道,“哪里是我写的诗,不过是读书的时候读到那里,顺手抄下来的罢了。”
世瑶向来谨慎,轻易不留字迹在阁中,偶尔写了这么一笔,却还偏偏叫赵佶看着了。不过,看就看吧,也不是见不得人的。
“姐姐心中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世瑶一愣,随即笑道,“不过是抄了首诗,哪有什么烦心事儿。”
赵佶只是笑,却不争辩什么,“‘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这是何人诗作,我却从未听过?”
“这是王令王逢源的诗,我是读王安石旧作的时候才发现的,王公对其也曾有‘妙质不为平世得,微言唯有故人知’的惋惜。你才读了几天的书,不知道也是寻常。”
“能让王安石欣赏的人,想来不能左右逢源吧!”
“你倒明白!”
赵佶却突然问道,“姐姐连日来都在看前朝旧档,难道竟是为国事忧心不成?”
世瑶忙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说不听了!我哪有什么烦心之事,更何况,国事也轮不到我来忧心。你可千万不要胡说,给旁人听了去,可就成了我的大罪了。”
赵佶笑道,“我自知道轻重,旁的地方也不会乱说。只是孟姐姐如果不是忧心国事,章惇一时,我却真是糊涂了。”
章惇已经被罢了官,而且这一次跟之前不同,乃是实打实的欺君罔上,以后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