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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只听得门外有人道:“殿下可在此处?我家长公主有请。”
只听门口有人答:“殿下正在更衣,很快就会过去。”
怪不得没人进来,原来有人在门口守着。明珠偷眼瞧着宁王一眼,见他朝自己微微一笑,又要亲过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惊慌失措的道:“公主还在等着殿下呢。”
宁王轻轻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痒痒的,明珠不觉一震,忙抬了手,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宁王将她抱了下来,抚平她衣裙上的褶皱,趁机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餍足般转身出去了。
“……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朗诵结束了,伴随着众人的喝彩声,宁王款款步出了库房。
明珠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忽觉双腿发麻,几乎想瘫在地上。她扶住檀木架子,缓了一会,却见门被推来了,薛紫芝走了进来。她看到明珠在里面,面上没有丝毫惊奇,只有些担心的道:“刚才有人告诉我你有些不舒服,在这里休息,我还以为是那人逗我玩呢。现在感觉如何了?”
明珠道:“是谁告诉你的?”
“是一个侍女。”
明珠知道一定是宁王搞的鬼,便道:“我已经好了,前面怎么样了?”
“正热闹着呢。”她一笑,道:“宁王来了,那些女官们都凑过去瞧了,也没人去敷衍那些太太奶奶们了。要我说也是,宁王迟迟不立妃,也怪不得她们惦记着。莫非真像她们猜测得那样,殿下竟是断袖?可那和娶不娶妻又没关系。”
明珠微红了脸,冷淡的道:“这种事不是我们该议论的,快些出去吧。”
薛紫芝感觉到她不高兴,只好闭了嘴。
大厅中依旧十分热闹,宁王背着手立在一幅字画前,身边许多人围着他说话,时不时的附和几句。似乎是感受到了明珠的视线,宁王忽然转过了头来,明珠快速的移开了目光,却依旧感觉到一道视线盯在自己身上。
“在想什么呢?”肩膀忽然被人轻拍了一下,明珠回过头去,却是钟灵。
钟灵有些疑惑的盯着她瞧,道:“表妹,你怎么脸上泛红?”
明珠借口不舒服,钟灵道:“那你要好好注意身体才是。像今日这样的宴会不用太过卖力,看到长公主的面子上,这些人哪敢不出钱呀。”
这时,两名贵妇从她们身边走过,口中谈笑道:“今日邱夫人也来了,一会怕是要去和宁王殿下说话了。”“你说她也不害臊,身大袖长的。”“谁让她女儿就看中了呢……”“我倒是觉得她们母女都够有心机的了……”
钟灵看了一眼两位远去的妇人,道:“你刚才问我宁王的身世,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明珠拉过她走到无人的空桌边坐下,道:“我也是好奇。”
钟灵道:“其实这件事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宁王殿下本来并不是老宁王的儿子,他是后来过继过去的宗室子弟。”
明珠一惊,追问道:“过继?可我怎么听说老宁王还有其他儿子呢?即便都是庶出子也不至于要过继子嗣充作世子?”
“乍一看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若你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就不会奇怪了。”钟灵见左右无人,小声道:“我也是听旁人无意中说起的,当年的‘朱穆之乱’你应该听说过吧?”
明珠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前朝皇妃朱氏下毒谋害先帝,连同其家人以及穆亲王联合叛乱,事败后被诛了九族,史称‘朱穆之乱’。”
“那你可知朱氏还育有一位皇子?”
“你说的是当今皇帝的兄弟,四皇子萧恪?”明珠一愣,很快就想到了什么,猛的掩住了唇,疑惑的望着钟灵,见她微微点了下头,顿时全都明白了。
朱氏死后,这位年幼的四皇子萧恪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皇宫中,就像许多淹没在历史中的秘密一样。有人传说他是被皇帝囚禁起来了,他那样年幼就失去了依靠,下场比死了不会好太多。却没人想到他竟然改头换面,竟然变成了宁王世子,后来更加成为了继任的宁王。
“皇上的亲兄弟就他一个活下来了,想来也是觉得于心不忍吧。”钟灵道。
明珠叹了口气,道:“当今陛下也是位心胸宽广之人了,否则怎么会容许这样一位兄弟活下来呢?即便是以这样的方式也是有一定风险的。”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太后每一提到他都没有好言语了,原来是有这样一层原因在内。当年朱氏活着的时候曾贵为贵妃,想来和当时身为皇后的皇太后也是老冤家对头了。
她心念一动,道:“我从前听人说起过,宁王除了正妃外,怕是要多纳侧妃的。”
钟灵拿起桌上白瓷盘子里的糕点,小口咬了一口,道:“他母家都死绝了,多纳侧妃也是有好处的。”
“那皇帝和太后那边……难道不会忌惮?”
钟灵毫不在意的道:“既然皇帝这样都能容下他,还怕他多娶几个吗?不管他原来的身份如何显赫,宗谱上的身份才是他如今真正的身份。如今天下太平的,只要他想娶的不是太过显赫之人的女儿,就是娶一二十个又怕什么?就像邱晓蝶,她爹的礼部侍郎,最是没油水的清水衙门,没权没兵的,不过说着好听罢了,皇上怕是也巴不得让宁王娶了她呢。”
明珠缓缓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她想笑,却连撑起一个笑容的力气都没有。
174、更新
宴会仍在继续进行着,众人谈笑甚欢,几个贵妇人说笑着就聊到了子女的终身大事上。其中一个瞄着人群中几个柔美的藕荷色身影,意味深长的笑道:“还是公主殿下有眼光,挑的这一茬子女官个个都嫩得都跟水葱似的。”
一个年老些的老太君用十分挑剔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咂了咂嘴,道:“女子三从四德最为要紧,出来做甚么劳什子女官,抛头露脸,卖手卖脚的,成什么样子?”
有人立刻附和道:“我看也不像话。这样的女孩子就算年纪轻轻的放出来了怕也没人敢要,一个个在外练得猴精猴精的,嫁了人怕也是调皮捣蛋的主儿。”
有人不同意,道:“这都是长公主身边调…教出来的,一般人家的闺秀哪里比得上?平日出入公主府的都是皇亲国戚,更见多了世面,将来对夫家也有助益不是?”
“哟,原来你是想做皇亲国戚呀!”立刻有人打趣道。
“那也要样貌好的女子才能笼住夫君的心思。”另一位容貌姣好的夫人用帕子沾了沾唇边的水渍,含蓄插言道。
有人似乎对此言不屑,不过也都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人群中两个极为出众的女官。
另一边,浑然不觉自己成为了议论对象之一的明珠被钟灵的一番话点醒,她也终于明白了付莹珠找上自己的真正意图。
“宁王至今未娶,多少人家盯着他身边的空着的那几个妃位呢。”钟灵道。
明珠点点头,心道:付莹珠不知何时动了嫁给宁王的心思,甚至原本她在书院里亲近邱晓蝶也并非纯粹图谋一个靠山,更或者她在动了心思之后也曾暗自试探过与她共事宁王之事。不过邱晓蝶应该是不愿的,也许她对宁王确实有些情谊,否则付莹珠怕也不会想来考女官,再费尽心机的寻了长公主做靠山。说起来,她的目的和自己一样,无非是想博个好前程。只不过她的心思是嫁人,而自己的则是为了独守。如今她找了上来,怕也是认为自己和宁王关系匪浅,否则不会特意的来找自己结盟。
明珠抬头望去,却见一个细挑的藕色身影正和两名贵妇相谈甚欢,目光从容温和,不时的露出一个甜笑,举止无从指摘。这样的付莹珠看上去确实无可挑剔,就是做个王侯夫人也并无不可。在她的不远处,是被众星捧月一般的宁王,紫袍玉带,面如皓月,气宇轩昂。再想那风华无双的邱晓蝶,以及近在咫尺的付莹珠,即便她们都不得宁王的青眼亦无所谓。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本就无需两情相悦。
她叹息了一声,嘴里微微有些泛苦。想着自己屡次被宁王轻薄,怕也只是皇亲国戚们的一时喜好。以她的身份,结果顶多就是纳为侧妃之一,这算是合了祖母的心意了吗?再一想到若是真的如此发展下去,自己可能要和邱晓蝶、付莹珠共处一室,不觉一阵恶寒。
不说别的,光是付莹珠岂是好想与的?先不讲她曾害过明欣,就说她跟杜梦茹的关系就是前车之鉴。
喜欢女子也罢,这并非是天大的错处。书院里也曾暗暗的传过谁和谁要好,谁和谁是磨镜之交的话,其实只要不是太过,也没人去指责,反正也弄不出什么丑事来,最后也都要各自嫁人的。可是,以付莹珠的人品,对杜梦茹怕也是利用大于感情。明欣曾写信来告诉过她,杜梦茹自打付莹珠进公主府后就再没去上过课,一问才知道是病了。有同窗去杜府探望过她,杜家都拦着不让见。后来听说和杜梦茹定亲的礼国公府上门把亲给退了,这才知道她病得极重,说如今连来人都不认得了,话也说不利索,怕就是病好了也已经去了半条命。再一问是什么病,也没人说得清楚。不过明珠猜测,这八成是心病。
仔细想来,明珠不觉心底发寒。像付莹珠这样一个万事不念,一心只为利己之人,不论和谁在一起都不会让对方好过的人。再加上她极其善于伪装,若再不提防,那害处就更大了。自己从没主动招惹过她,就已经屡次吃她的暗亏;若是在此事上挡了她的路,恐怕……
她早该猜到的,付莹珠最爱做的就是踩着别人的头往上爬,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选一块垫脚石。
明珠对于自己身为“垫脚石”的命运暗暗苦笑了一声,只怕她这块石头太滑脚,一不留神就会摔下去。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付莹珠,一个想法渐渐成形。
……
不远处的贵妇人们正自说笑着,就见一个锦衣公子和一个绯衣公子走进了大厅。
因二人俱是形貌出众的年轻公子,一出现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哟,那不是楚小世子和小侯爷吗?”有妇人点指说道。
“何处?”年老的老太君戴上了水晶花镜望了过去,就见楚悠和刘忻施施然而来,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唉,这下陈家走了,也不知道谁家的姑娘能配上那一位呢。”她幽幽叹道。
众人的心思都因为这一句话立刻全都活泛了起来。
原来,自打陈阁老告老还乡之后,陈家人也跟着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远亲,或与主家不和,或另有营生靠山。陈阁老的几个儿子如今只有二儿子还远在福建的任上,便将一双儿女并几个侄子侄女接了过去,说要一并教养。其实不过是怕陈家原先的那些仇人不甘心,还乡的路上再起了赶尽杀绝的歹念。因为陈家离了京城,再加上肃郡王妃一病不起,肃郡王也因为一件事情没有办好,被皇帝罚了三年的俸禄,一直闭门不出。因此三公子楚悠和陈嫣儿的婚事算是彻底冷了下来,再无人提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门婚事是成不了。陈家算是没了指望,几个姑娘除了已经嫁人的,剩下的也只有外嫁一条途径了。
当初嫉妒陈夫人好命的人不少,如今陈家一败涂地,看笑话的不是没有,至少是幸灾乐祸。因陈家当初太过得意了,现在倒也没几个顾得上兔死狐悲的了。
“家父安好,您请放心。”楚悠轻轻咳嗽了一声,与几个前来问候之人寒暄。他的肤色本就极白,如今更是几乎透了明,带着些不太健康的红晕。他前些日子便得了一场病,至今未全好,但是行动已经无碍了。前一阵朝廷风波大起,肃郡王府也受了牵连,被皇帝喝斥了一通,如今整日闭门不出,名为思过,其实整日和几个道士研究升仙之法。原本不过是掩人耳目,如今业已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世子楚梵为避风头,出京办差去了。肃郡王妃一直病着,如今听说陈家倒了,更是又添了几种症候。世子妃已有了身孕,正在养胎。侧妃又忙着主持中馈,连床前侍疾都顾不上,只由着家里的几个姨娘忙活着。二公子楚律成日不知跑到哪去鬼混,也不着家。几个小公子病的病,弱的弱,年纪又小,指望不上。肃郡王府没了主心骨,如今只剩下三公子楚悠一人在外应酬着,免得旁人猜忌肃郡王府对皇帝不满。
刘忻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另一边努了努嘴,道:“你看那边。”
楚悠循声望了过去,微微一怔。就见大厅的西南角落,离妇人们聚集之处不远的地方几乎无人,只有两名女子正在说话。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