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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三幕 永恒 XIV
交错的冰隙幽深蜿蜒,犹如巨兽的血管错综复杂分布在冰川之下,只是内里没有血液脉动,只有漆黑与寂静,水滴从数尺长的冰棱下滴下,偶尔发出叮咚的响声,打破这无声寂寥。
一个突如其来的脚步声闯入了宛若梦境的安静中,跌跌撞撞,脚步声好像是被追赶着,又好像是追赶着什么,它穿过一个连着一个的冰窟,然后一个少年映入视野,少年皮肤黝黑,浑身上下的衣物破破烂烂,还带着血迹,但长长的乱发下一双眼睛散发着灼目的光彩。
亚鲁塔粗重地喘着气,自从进入染霜森林以来,身上的剑伤一直未好,高烧持续不退,周围的景色在他看来时而清楚,时而模糊。病情加重的时候,冰蓝色的柱子甚至在他眼中产生了重影,但冥冥之中,他总是能看到那道时远时近的身影。
那好像是个人,但永远只有一个背影,两周以来,一直漂浮不定地始终走在那前面。仿佛有一种魔力督促他越过森林、冰川,始终追随在那后面,一直来到这里。
但亚鲁塔已经头痛欲裂,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能记住的东西不多,但他至少还记得父亲,还记得姐姐,还记得那日死在了染霜森林之外的猎人:当时他蜷缩在马车下面,感到胸腹上的伤口血流如注,身体越来越虚?无?错?小说 M。quleDU。cOM弱,轻飘飘的,仿佛就要这样失去一切知觉的时候。
一个声音进入了他的脑海。他只记得那是一个中性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想活下去吗。凡人?想活下去就站起来。”
“救我……救救我……”亚鲁塔记得自己迷迷糊糊中****道,但没得到回答。他竭力咳嗽起来:“你要救我?”
“我救不了你,但有人可以。”
“……”亚鲁塔张大嘴,感到几乎已经呼吸,更别提说话。但随即,一股冰冷的气息从他心口弥漫开来,让他恢复了些许神志。
“你必须来找我,来到我身边,你只有听从我的吩咐,才能自救。”
“在这期间。我会暂时给你予庇佑,但你的时间不多。”
亚鲁塔身体中注入了一丝力量,他勉强睁开一丝眼睛,看到一个巨大的、淡蓝色的虚象站在自己面前。那就像是个幽灵,但他没力气抬起头去看对方的面孔,只能看到那宽松的长袍。
“你为什么要救我,其他人呢?”
“你和你姐姐,或许和第十二个传承有一些渊源。不过这不是关键,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姐姐?”亚鲁塔听到这个词,激动起来:“姐姐她还活着……?”
“她死不了,有人会救她。”
“我呢,我还能见到她吗?”
“不用担心。你总会和你的姐姐重逢的,只要听从我的吩咐——”
“可你究竟是谁?”
“我是水晶,你们凡人喜欢这么叫我,但我更喜欢我本来的名字,‘露克西斯’,不过你看到的并非是我本身,只不过是一段讯息;我很难和你解释,但你只需要明白,你需要我的帮助,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你需要我的帮助?”
“是的。我需要你到我身边来。”
“身边,你不就在我面前吗?”
蓝色的人影并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转过身。亚鲁塔感到身体似乎正在加速恢复,而他心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鬼使神差一般,让他那么迷迷糊糊地跟了上去。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森林中。仿佛没有任何注意到他们,他从那些安列克手下的黑骑士身边经过,后者惘然不觉。然后他们穿过森林,穿过山谷,穿过雪原与冰川,没有遇上一头魔物,此后的每****,那个蓝色的身影都会再出现,在他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距离飘忽不定。
就这么日复一日,亚鲁塔忘记了周围的环境,甚至忘记了饥饿与寒冷,也忘记了时间,但逐渐对方越走越快,留给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亚鲁塔,你得快加速度了。”
“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少年也渐渐发现了。
身体已经越来越沉,一直未好的剑伤就像是一道痛苦的烙印一样时时刻刻牵扯着他的神经,步子不再如同初踏入森林时一般轻快,思维时而清醒、时而浑浑浊浊,亚鲁塔每天的大多数时候只能保持着有限的冷静,视界在他眼前变得越来越狭窄,周围的景物一点点暗下去,终于有那么一刻。
他看到前面那个蓝色的影子消失了。
他脚下一软,忽然沿着冰层的一侧滑了下去。
黑暗中传来一连串碎冰滚落的响动,随即很快又重归于寂静之中。
……
“醒醒,快醒醒,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醒醒——”
“我需要你的帮助。”
布兰多猛然睁开眼睛,苍白的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什么时候了——’他有些迷惑地抬起头,头顶上冰层始终呈现出一种瑰丽的幽蓝色,耳边远处回响着被称之为‘朱庇斯的絮语’的啸声,那是寒流穿过北方一道地峡发出的声音,峡谷的一头正好有一条巨大的冰川连接着地下。
这声音经年不息,但其实还在很远的地方,它常常让人错以为是地下的深渊之中锁着一头号叫的怪兽。
布兰多疑神疑鬼注视着洞穴深处一会,眼神幽深得像是一个化解不开的谜题,他拢了拢并不显得紧实的毛毯,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
他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中到许许多多人穿过一片闪光的雪原,他们穿着古怪的衣服,黑白相间的长袍,骑着无翼龙,他们身边逐渐出现了那些黑色的、巨大的、犹如方尖碑一样的建筑,建筑上散发着奇异的金属光泽,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水晶网格,布兰多认得那些都是米洛斯的残骸——据说愈往冰川中心,这样的残骸也就越多。
布兰多在梦境中看到的这正是这样的场景,他看到那些人穿过这些来自上古的遗迹,来到一处巨大的裂峡边缘,他们在那里举行了一个盛大的祭祀仪式,将奴隶推下山谷,然后又将一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盒子丢入深渊之中。
时间在冰川中缓缓推移着,他看到那些人随后定居下来,与冰原上的穴居人为邻。但他们中忽然产生了争执,然后是分裂,征战,从内部分为两派。
失败的一方继续往北,而剩下的人则留下来,好的光景不再,许多老人都冻死在冰川之上,年轻人则试图离开冰川前往森林中,但他们依次倒在迁徙的路上。
只剩下少数人——
他梦到的那个人就日复一日地守望在冰川上,亲眼看到族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死亡像是瘟疫,最后落到他自己身上。
布兰多模模糊糊还记得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最后一个日出,太阳从西方升起,红而巨大,天地都变得血红,仿佛像是征兆着什么。
布兰多收回视线——
洞穴内安静无声,所有人都已睡下,在布兰多视野远端有一团亮光,那是篝火,现在应当是后半夜,那么在篝火那里守夜的就是梅蒂莎与夏尔,他甚至偶尔可以听到低细的交谈声从那边传来。
但布兰多并未打算起身,他一个人静静地靠在黑暗中,有些不明白自己那个古怪的梦境代表着什么含义。等他完全冷静下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场景可能是当年敏尔人亲眼所见的一切,而他看到的那些人,很可能就是穿过这片冰川的敏尔人。
敏尔人在圣者之战末期被吉尔特驱赶,时间上差不多是年左右,也就是还要在金蹄之年以前,比符文与剑的年代还要早,那之后没多久就发生了上一次大魔潮,根据经书上的记载,那一次灾难全大陆的人口几乎都削减了三分之一。
那是圣者之战后沃恩德经历的最深重的一次灾难。
他忽然记起自己在梦中看到那个红而巨大的太阳,想起了黑之预言上的一段话:血从天空上降下,灾难由西向东而止。
那不正是形容上一次大魔潮么?
可他为什么会忽然梦到一千年之前发生的景象,布兰多自己也不明白,他只觉得说不出的古怪。他又记起梦中敏尔人丢入深渊的那个像是金约柜一样的盒子,他隐隐感到自己做这个梦可能和这个盒子有关,可关于这个盒子里有什么,他却一无所知,历史上也没有相关的记载。
布兰多轻轻吐了一口气,心中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又升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四周寂静无声,冰窟就像是在一个沉睡的巨兽的体内,有时候安静得令人心悸。但布兰多警觉地巡视四周,他分明感到漆黑中始终像是潜藏着一双眼睛。
‘布兰多,那绝不会是守护者一族——’
他忍不住侧过头,向阿洛兹睡觉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想起下午两人之间的那番对话来。
……。。)
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四幕 永恒 XV
自从巴贝尔要塞之战后,守护者一族的说法便流传开来。传说守护者一族始终在某个隐秘无人所知的所在,守护着来自于上古时代神民的知识,他们是一支特殊的黄金之民,为狂怒之龙阿尔弗斯所创造,但争端重启之日,他们就会回到大地之上。
“但其实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安列克冷冷一笑:“那只是凡人编出来宽慰自己的传说罢了,真正的守护者一族从来没有存在过,凡人的知识遗失了就是遗失了,散落在大地之上,他们那些可悲的关于魔法与秩序认知的碎片——”
他说完这句话,便抬起头来,高耸的冰封的阶梯之上,通往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上并无装饰,有些像是那些远古的要塞。
安列克在阶梯下伫立片刻,便与身边的随行者一起缓缓向上。
冰风呼啸,冬眠者圣殿的入口就矗立在眼前了。
“看来那头龙已经被我们绕晕了头了。”德贾尔忍不住说了一句俏皮话。安列克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心中发寒:“神民为了对抗黄昏而创造出代理他们管理世界的‘龙’,白金之龙巴哈姆特,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狂怒之龙阿尔弗斯,知识之龙水晶,元素之龙炽烈,灾难之龙苍蓝,‘龙’又创造出第一代战士。”
 ; ; '无^错^小说''m'。'quledu'。'' “血与火之民,既黄金的一代。传说黄金的一代各司其职,龙族掌握法则。敏尔人掌握力量。女巫掌握魔力,而知识之龙和狂怒之龙的创造物从来没有出现在大地之上过。”
“这就是这个传说的由来——”
“但事实上这不过是狂怒之龙阿尔弗斯与奥丁、天青骑士留下一个约定。”
“奥丁?”德贾尔微微一怔:“大人你是说黑暗之龙吧,他们约定了什么?”
安列克点了点头:“正是那个我们最大的敌人,可笑的是那些凡人给他取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奥丁从来不是龙,他也不需要作为龙而存在。”
“他们约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和后来出现的白银的一代有关,奥丁始终在等待一个机会,尤其是自从世界之环分裂以来,神袛内部就有声音质疑创造出黄金之民是一个错误——”
“而在那之后。后续的传说是由布加人放出来的,但真实性令人怀疑,这个说法很有可能只是布加的巫师为了维持神圣盟约的合法性,而编出来的借口。”
安列克说完这句话。忽然沉默了下去:“真正留在这片冰川中的,根本不是什么守护者一族,很有可能只是米洛斯的一个残存的意志。”
“神袛的意志?”
安列克抬起头,看到沉重的石门在自己面前缓缓打开,眼中灰暗的色彩却始终不变。他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