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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就是大夫,很清楚,虽然她来之前在舌根含了续命的丹药,但至多流逝到六成的血液,她就会完全失去意识。
到了那个时候基本就是回天乏术。
视野可见的地方,十二夜华以越发妖娆的姿态盛开,足以迷醉人心,勾动魂魄。
花朵正中晶莹的液体一点点凝结,滑落,落入女子口中。
而那端的女子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晕,原本冰冷不似活人的脸孔也焕发出点点生机,在这样下去,应该不久以后就能渐渐有意识了罢。
……那么她的牺牲也不是完全没有用的。
石窟外轰隆隆的声音骤起。
是在砸石门的声音。
沈知离一怔。
他们还没死心么?
……然而心底深处,莫名的想起另外一个人。
那个只是她手上蹭破了一点皮都会紧张心痛半天的人,此时如果看到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很心疼?
可在这么想的同时,却又不希望苏沉澈真的来阻止她。
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就差这最后一步,如果苏沉澈真的让她前功尽弃,就算是救活了她,她也未必会感激他,甚至或许会恨他,恨他害自己失言,恨他让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人总是这样矛盾。
砸石门的声音已经大到即便沈知离塞住耳朵都无法忽视。
就算石门是用最坚固的材料制成,被这样砸下去也难免被砸开吧。
夜长梦多。
她看了看手腕上流淌着的血,无声叹:这样的速度还是慢了。
再过一会,只怕她也动不了了。
狠下心,沈知离用身体里仅存力气取出石道内早已准备好的一根指粗的管子,反手扎进心口。
她扎的极有技巧,再加上管子也经过特殊处理,被扎也不会立刻死去。
大量的血却一下顺着管子流淌了出来,但这样的疼痛也不是她现在的身体承受的了的。
刚扎进去,沈知离就痛得眼前一黑,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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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离……”
她这是……已经死了么?
为什么会听见苏沉澈的声音?
“知离,醒醒。”
眸眯成一条缝,苏沉澈光洁而俊逸的脸庞清晰可见,他的神情很平静,琥珀色的眼睛里却像是有烈火静静燃烧,一团簇成一团,透过视线直直撞进她的心口,灼伤了她的灵魂。
……大概是真的已经死了吧。
不然又怎么会梦到苏沉澈。
……不过就算是假相,能见到苏沉澈,也是一件令她开心的事情。
沈知离对着苏沉澈,徐徐绽开一个笑容。
一个很轻很轻,却异常美好的笑容,没有苦涩没有无奈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桎梏,只是单纯的因为看见他而喜悦。
轻轻捧起沈知离的颈,淡若清风的吻落在她的额上,再蜻蜓点水的滑过鼻尖、下颌、唇瓣,辗转吮吸,并不深入,只是亲昵的磨蹭着。
“知离,你这个笨蛋。”
他轻声叹息。
那么那么好听的声音,低沉悦耳,像一支悠然的笛声,趁夜入梦,叫人不愿醒来。
只是在梦醒之前,她还有事情没有告诉他。
沈知离舔了一下干裂的唇,挣扎道:“苏沉澈,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到底是说出了口,藏在心里那么久的话。
如释重负。
爱就爱了,有什么是不能承认的呢,只可惜,生前到底是没机会告诉他……
话音一落,沈知离只觉得肩膀被猛然抓住,冰冷的唇重重压下,不容分说的深深吻住,这个吻激烈而深情,灌注过来的温度让她连灵魂都一下颤栗了。
身体的感官霎时清晰起来。
唇舌交缠,苏沉澈口中的温度和气息都再清楚不过的包裹住她。
而同时感受到的还有苏沉澈胸膛的一阵阵暖意。
不对!
沈知离的脑中像是被雷劈了一道!
……死了,怎么可能还会有这种感觉?
方才那种梦幻似的感觉随之褪去,石窟还是那个阴冷的石窟。
她低低垂下视线,插在她胸口的管子依然插在她的心口,只是管子的另一头……
此时正插在苏沉澈的心口。
随着这个认知,她能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而潺潺的血流正通过苏沉澈的身体流进她的身体里,平静而缓和,就像它们原本就是一体的,生机和活力一点点充盈着她的身体。
沈知离抬眸,苏沉澈淡琥珀色的眼睛弯起。
一如初见。
那一刹那,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许久方清醒回神。
……他到底做了什么!
到底谁才是笨蛋!
“别哭,我的知离。”
冰冷的指节温柔的蹭过她的眼睑,衬得那张脸庞白皙到苍白的地步。
沈知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泪水竟然已顺着眼角滑落,一滴接着一滴,完全抑制不住,喉咙里也像是被什么堵住,哽咽得几乎开不了口。
八四章
石窟内空寂无人,到处是坚硬冰冷的岩石,就连说话也隐约能听见回音。
握紧手心,指节用力到发白。
“拔掉。”沈知离低声道。
苏沉澈不解:“什么?”
沈知离低吼出口:“把管子拔掉我给你止血啊!你到底插了多久,流了多少血?会死人的啊你知不知道!”
苏沉澈浅笑道:“相信我,我不会死的。”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你也不会死。”
不知道苏沉澈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但沈知离不禁想起另外一件事,脱口道:“那祭月呢?你娘亲呢!她……”
救活了没有?
苏沉澈笑:“不用担心,她已经被带出去了,只是现在还昏迷着,等十二夜华的效果完全发作,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沈知离侧眸间,正看见那株曾开的无比璀璨夺目的花,此时已经委顿在湖中,只余一片枯黄凋零的花萼,凄凉非常。
刚刚愉悦起来的心又沉了回去。
“苏沉澈。”
冷静下来的,沈知离的声音在石窟里空寂回荡:“拔掉管子罢,就算你现在救活我,我也活不过三十的。”
……那还是在之前,这么一场大出血,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身体的虚弱。
现在恐怕连三十岁都活不过。
她已经二十多了,再没有多少年华了。
苏沉澈伸手将她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而后,轻声道:“不会的。”
语气很笃定。
不等沈知离说话,苏沉澈又不疾不徐的慢声继续说。
“十二夜华是借命,你应该知道吧。那么你救活了我的母亲,她用了你的寿命,你现在其实应该已经死了。”苏沉澈捏了捏沈知离的脸颊,视线垂下,放空般投落向别处,唇角渐渐勾起,“献祭者的确是就算用十二夜华也救不回来……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两张薄薄的昏黄纸片塞进沈知离的手中。
看了太多次,她自然认得出来,那正是师父给她的小册子里缺失的部分!
苏沉澈:“……就是在献祭者未死去之时,利用十二夜华复活的被献祭者再将血液反哺,将寿数平分,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被献祭者此时还在昏迷反哺实在很难,更何况被献祭者本身的血液就太少反哺回去只怕十有八九会把自己好不容易复活的寿命反搭进去,所以这几乎是个没什么用的办法……但是这几日我研究了很多次,发现其实有一个漏洞可以钻,反哺要的血液和生气,却未必要被献祭者本人,她的血亲同样可以……”
“我是她的亲生儿子,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呢?”
沈知离怔怔然听着。
直到苏沉澈说完,才突然道:“寿数平分是什么意思?”
苏沉澈迟疑着道:“字面上的意思。”
沈知离突然握住他的手,皱眉,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那就是说我平分了你的寿命,那岂不是说如果你原本就算有五十多年的寿命能活到八十现在就只能活到五十?”
心突然狂跳了一下。
“苏沉澈,你疯了么?拔掉,快点拔掉!”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胸口的管子,手却一下被苏沉澈用力握住。
“是,可我觉得这是好事。”
沈知离刚想说话,就被苏沉澈再一次打断。
“你死,我死。你活,我活。”
吻了吻沈知离的手指,他温声道:“如果你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着的话……我会很痛苦的,知离。”
沈知离惶急道:“可是……”
“不管是五十还是三十,能跟你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
虚环住沈知离的身体,苏沉澈道:“……还有,我很开心,你肯承认说爱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开心,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大约再也没有人可以把肉麻到死的情话说得这么自然而然,自然到好像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沈知离的唇动了两下,但什么也说不出口。
一缕血丝自苏沉澈的唇角溢出。
抿紧唇,拭去唇角的血丝,他支着额,声音蓦然低了下来:“……这管子插进心口还真痛。”
沈知离发觉不对,轻轻想要推开苏沉澈:“可是我……”
为什么没觉得这么痛!
苏沉澈轻叹气:“知离,你还是先睡会吧,再醒时一切都好了。”
沈知离:“喂喂,这种时候怎么能让我睡……”
不容分说,冰冷的手掌盖在沈知离的眼前,视线里一片黑暗,意识淡去,再是不情愿也无法控制的昏睡过去。
虽然是沈知离自己的意愿,但之前让她承受那么多痛苦他已经很难过了。
剩下的这点,就让他替她承受下来好了。
纤长浓密的睫轻颤着合拢,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又是一声叹息。
只是这一声像是唤起了无数往事穿越过数不清的年月呼啸而来,包含着无尽复杂的情愫,最终化作一个再简单也再笃定不过的词宣泄而出。
“我的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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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数只浅黄的雀鸟唧唧喳喳着落在枝头,枝桠震颤,晨间来不及化的露珠顺着叶脉没入土地。
薄雾散去,山水依濛,自一片袅袅黛青中洗练而出。
脉脉晨辉一寸寸漫射开去。
艳阳晴好,澄空万里。
“你竟然是十二夜电堂的堂主?”
蝶衣不可置信道。
战轩贱贱一笑:“花雨雷电,十二夜四大堂之首的雷堂堂主正是在下。”
翟凤不屑,双手环胸:“有本事牧歌在的时候你也这么说啊!”
战轩笑得更贱了:“你不觉得我就外貌来说,对上牧歌是压倒性的胜利吗?那种完全不解风情的男人跟我有可比性么!?”说话间他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器宇轩昂的姿势……
翟凤翻了一个白眼。
在那个变态主上的调教之下,十二夜的下属基本上看见自家主上都跟见了鬼一样,尤其是常年近距离被荼毒的几个堂主。
……要知道就连那个除了机械研究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常年面瘫脸雷堂堂主牧歌,在提到苏沉澈的时候也会一反常态,当然,翟凤完全可以理解,苏沉澈对待属下那种做法简直比仇敌还要可怕……
然而,在这当中也有例外。
战轩就是那个奇葩一样的例外存在。
这个奇葩在苏沉澈的常年摧残之下,不仅没有觉得痛不欲生,反而非常甘之如饴。
根本就是那种苏沉澈打他左脸,他会把右脸凑过去,打完了还会说,好爽好爽再多蹂躏我一点吧然后把屁股也伸过去……的这种。
翟凤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真是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一阵恶寒。
而且这货竟然还十分的崇拜苏沉澈。
完全不顾自己贱气外露的气场,学着苏沉澈整天一身哭丧一样的白衣,还在大家都管苏沉澈叫主上的时候,坚持一脸骄傲的叫他主人……
主人个头啊!
大家都是拿钱混饭吃的,你这么敬业还要不要人混了啊!
还好,苏沉澈本人对这个称呼也稍微有那么一点膈应……当然他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每当战轩叫他主人的时候,苏沉澈总是会一脸慈祥的摸着战轩的头说“乖小仆,陪我习武好不好”,然后再把战轩揍的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但就算是在这样的调教下,战轩还是被不断言传身教的苏沉澈教育的越发无耻淫-贱不要脸。
一次次不断地突破着他深不可测的下限。
……不过,俗话说人至贱则无敌。
当一个人贱到极致的时候,还真的是天下无敌。
至少这个时候,恐怕就连苏沉澈也做不到这个程度吧……
战轩嗷呜一声扑过去,抱大腿:“夫人。”
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