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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佟伸手,将身边案桌上青玉水盏里一朵开得冷清皎洁的冰莲花折下:“你可知道,那虎符,在雍王的手里,远比在我们的手里,效果要──好得多。”
他查案,索性就把那案子搁在他眼前。
不怕他查,只怕他不肯把事情闹大。
赫锦佟轻笑,将那冰莲花递到唇边,张口咬住。花瓣被撕碎,微微带著苦味。室内却弥漫著一股恬淡的清香。
“那岳驰……虽是一步闲棋,却也不能说无用。”锦佟慢慢的嚼碎了花瓣,吞下,冰莲的具体立即在体内蔓延,他的整个身体都瞬间变得冰寒,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人死了吗?”
白月道:“主人交待过要留下一口气,所以,他还剩下一口气。”
锦佟点头“雍王不是正派了人找他吗,就行个方便,放了他吧!只是……”
白月立即借接口:“奴婢明白。抓了岳驰想要夺取黄金虎符的人,是太子。”
“不错,是太子。只这一个,千万不能弄错。”赫锦佟起身走向内室,鞋子踩过的地方,都清晰可见一层寒霜的痕迹。近旁的侍女立即帮他掀开纱帘。
“白鹭沈香,进来为我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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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祈,你怎麽那麽容易就答应了呢。我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麽简单。”楚麟一边走一边绞尽脑汁的思考,当然,以他有限的智慧而言,能想的东西实在更有限。
萧祈揉揉他头,安慰道:“连你都知道没那麽简单,难道我会看不出有问题吗?”
“那为什麽还要答应?”
萧祈不答,却转而问楚麒:“你觉得呢?”
楚麒点头“总之我们也是要去佘县,那里之前就已经被圈地封路,与其偷偷摸摸的进去,不如就让你做了这祭司官,我们也好光明正大的进出,倒还方便行事。至於那赫锦佟的目的,暂且不是最紧要的问题,日後再说。总得先弄懂个大致的方向,才好定夺。”
“那我们接著要去哪呢?佘县麽?”
萧祈说“就在梅郡。”
楚麟不明白了,压低了声音问道“这里有什麽好查?”
“这里没什麽好查的,我们只是去,访友。”
“我怎麽不知道你在这里有朋友?”
萧祈不答反问:“可知道梅郡的楚家?”
楚麟想想“没印象。”
楚麒却是知道的,想了想,缓缓说道:“名门望族,世代官宦。圣祖时据说还出过一位宰辅。楚家老爷十年之前也曾做过太子的老师,後来据说年迈体弱,辞官归乡了。他膝下三个儿子听说都是年少有为的栋梁之才。”
“我们要去楚家拜访?”楚麟插话过来。
萧祈点头。
忽而想起往事,唇边漾出一抹笑容。
说起那楚老爷子,可是个有趣的活宝。
年纪一大把,还嘴馋贪吃得一如孩子,几位师傅之中,数他最得人缘。但凡谁拿了美食诱他一诱,问功课的时候,他准会放谁一马。
想到这里,便正是要找个什麽人询问一下楚府的所在。抬眼,却正与一位熟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见到萧祈三人,大惊,张大了嘴巴,“雍、雍、雍、雍……”磕巴了半天,最後直著脖子把那已经到了嘴边的“雍王殿下”四个字硬吞进了肚子里,上前拱手,弯腰施礼。
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他也只能唤萧祈一声“公子!”
21指腹姻缘
那拱手施礼的人,在梅郡虽然无人识得,若换了在帝都若望城,却是各个秦楼楚馆里无人不识的风流金主、纨!人物。
忠穆侯府徐家的长子徐伯重。
这位侯府世子,你说他纨!,他倒也不是那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读书学问之类,到有那麽一样两样可以拿得出手哄哄人,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让忠穆侯爷每每恨得牙根痒痒,总想祭出加法来打折了他的腿。
只因这位小侯爷,最最是个花痴,偏爱那些个云鬓花颜杨柳细腰的美姑娘,但凡看见了,就双眼发直,再也挪不得步子。
可你说他痴,他又痴得极其有品,不讨人厌。
他不痴那些达官显贵人家的娇小姐,只爱寻那些风月奇葩。
不拘寻了哪家的花魁,却也不会言语挑逗做些猥琐淫亵之事。只花了银子,让那美貌奇女子坐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距离处,画画也好、吟诗也好、写字也好、弹琴也好、对饮更好,什麽都不干就只面对面的坐著与他互相默默的凝望,那就最最好。
小侯爷的理想,不过如此。
清风明月、酒盏花枝、红颜知己、红袖添香,让美人坐在自己跟前,执手相看,泪眼朦胧,只这一个情境,便可以让他痴痴呆呆的凝望,无穷无尽的想象……
人生,到此也就足矣!
可惜啊可惜,天意,总是不能遂了人愿。
不然,他也就不会大老远的从帝都折腾到了梅郡。
徐伯重这人脾气不坏,人缘好,虽然与雍王殿下并没什麽过往交情,但是彼此印象也都不算太差。
此时正是在大街上相遇,雍王殿下点了一下头,示意人多之处,不必多礼。
萧祈心下也正诧异著,这徐小侯娇惯得很,皇家秋季狩猎时他都称病不愿意去,平日里几乎都没出过若望城的大城门,怎麽如今居然跑了这麽远的路?!
再往徐伯重身後一看,果然後边跟著家丁佣仆呼呼啦啦一大堆人,除了马车,还有木推车一排,上面齐齐整整的摆著大木箱子,打眼一看,足有二十几箱,各个都沈甸甸分量十足的样子。
说起来,楚麟是早就认得徐伯重的。而且印象极其深刻。
他们初次见面,是在太常寺里。这好色的侯爷把他当了女孩,跟著他屁股後边跑,後来问得仔细了,才知道是个男孩,於是扭头就走,还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非常的失望。
那时起楚麟便觉得这人十分的好笑好玩,日後的几次相遇,便越混越熟。这时见著了徐伯重立即嘴快的问道:“你山水迢迢的弄这麽多东西到这里,是要给谁送礼的?”
楚麒不动声色的看了看那些木箱子,见箱子上打的那些封条,不是普通的白色而是大红色,於是说道:“小侯爷到不像是来送礼的,八成是来梅郡下聘的吧?”
一语猜中,徐伯重居然难得的脸上有了些尴尬的表情,似乎不怎麽愿意提及,偏偏又不能否认。
楚麟见状,也觉得奇怪,在徐小侯的脸上仔细的看了一个来回,纳闷道:“没见你脸上泛著桃花相啊,居然真的是要下聘娶妻了呀!”
话说到这里,萧祈也觉得有趣了。
仔细思量起来,徐伯重比他年长,二十有二,也该到了娶妻的时候,按说年前父皇给一些贵族子弟赐婚的时候他也是该在里边的,但是那时却没有他,想来是他家里边早早已经给定过了吧!於是好奇心起,也随口问道:“是哪户人家与忠穆侯府结了姻亲?”
若说这梅郡里,除去楚家,到也没听说过还有什麽特别显赫人家的名门闺秀能配得上忠穆侯府世子的。
萧祈问题问得倒是没有什麽不妥之处,只是可怜那徐伯重此刻最最怕人问起的就是这个问题。正急著不知道该说什麽把话头岔过去,却不想,身後冒出个多嘴多舌的替他答话了。
答话的人正是他们忠穆侯府的副总管,此次陪著徐小侯一起前来楚家下聘礼。
这位副总管是个长年在侯府伺候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丰神俊朗的年轻人正是十一皇子雍王殿下。立即毕恭毕敬的上前来说:“回公子的话,我家小主子正是要去楚公的府上下聘。”
“哦,原来是楚家。”萧祈点头。难怪!楚家与忠穆王府是世交,也只有他家才能与徐家匹配。可是再一想……
“楚家?!”楚家只有三位公子,并没有女儿。“向楚家的哪个下聘?”
“呃……”徐伯重有苦难言,开不得口。
副总管紧忙著替他说:“是楚家的三公子,现任西六州兵马司的那位楚淮裳楚大人。”
楚淮裳?!!!
萧祈与楚麒二人互看了一眼,都是强忍了笑。
这徐家的花痴纨!素日爱美女爱得都成了魔障,怎麽如今却撞进了楚淮裳的手里?还是徐家向楚家下聘。那便是说,徐家要娶了楚淮裳过门?!
有意思,还真是有意思。
那位现任兵马司的楚大人,是又冷又酷,骄傲非常,怎麽看都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居然肯嫁给个浪荡公子哥。
这等热闹,是一定要看的!
雍王殿下於是赶紧说明白自己也正是要去楚府拜访恩师楚公,於是便自然与徐家一行人欣欣然结伴而行了。
此刻垂头丧气郁闷著的,只有那准新郎徐小侯爷一人而已。
萧祈与那副总管打听了原委才知道,徐家与楚家不但是早有婚约,而且还是那最最古老的指腹为婚。
徐楚两家是世交,早就有了结亲的意愿。
某一日,楚家夫人指著自己肚子里六个多月的身孕说,自己之前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这一胎,必是个女儿,生下来就定给徐家长子做媳妇儿。
结果想当然,楚家命里无女,这最後一胎,生得也是个儿子。但是指腹为婚的定礼都收了,诡月国男子嫁娶都是平常事,两家合计一番,达成共识,同意不悔婚,就这麽著了,楚家日後定是要把三公子楚淮裳嫁了给忠穆侯府的大公子了。
之前由於楚淮裳一直带兵,忙到不得闲,亲事便一直搁置不谈。近日来,皇上开恩准了假,於是这般,徐家赶紧择了吉日让儿子远赴梅郡到楚府下聘。
三书六礼繁文缛节都走个过场之後,诸事齐备,只待入秋之後就要成婚了。
22半封书信
楚家望族,在梅郡最气派的那条街上,一找一个准。
那楚老爷也是先前就得了消息的,老早就派了下人在街前侯著,一边是下聘的另一边是等著迎接的,整条街上的人,全瞅著这浩浩荡荡的队伍看热闹。萧祈等人缀在後头,楚家下人虽然不认得他们,但见著那气度风华,以及小侯爷的恭敬态度,多少也知道此人身份特殊,於是礼貌非常的一同请进了府中。
才进了门,下人们忙著搬箱子捣腾聘礼,徐伯重与萧祈等人被楚府管家引领著去见楚公,刚穿过中厅便见著正厅里一位年轻公子闲庭信步而来,手握书卷,翠色薄衫,腰间系著白玉丝绦,自上而下,一派风流。
如此美好的一个人物,那徐小侯见了,却脖子一缩,转身就想开溜。
那公子见了,露出冷冷的一个笑,左手拿著书本啪的一声在右手掌心敲打了一下。
“小侯爷不想见到我?”
徐伯重最怕的就是这个,这一声质问,让他浑身泛著冷,结巴半天:“不不不不是……淮裳,我、我……”
“那你躲什麽?”
“我我、没躲!”
原本徐伯重说起话来嘴皮子是十分利索的,只是从小见著了这位楚三公子,立即就变成了磕巴。著实让远远缀在後头瞧热闹的萧祈三人忍笑忍得辛苦。
这时,楚淮裳抬眼,才看见了雍王殿下,目光遥遥而来,透著一丝了然。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的。几步走上前来,施了礼。
“原来殿下是要去雍州封地巡视,途经梅郡。”问询了缘由,楚淮裳赶紧命人去请楚公出来。“承蒙圣上隆恩,家父这几年身体硬朗的很,殿下挂心了。”
话说,楚公他老人家原是搬了个马札坐在厨房门口,一边等著贤婿来下聘一边眼巴眼望的盼著楚府掌厨拿手好菜鹿血羹的出锅。
等了大半个时辰,一碗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鹿血羹终於捧了在手里,瓷勺轻轻那麽一舀,淡香扑鼻,诱人垂涎,张口,还没来记得吹凉,门外的小厮急匆匆跑进来:“老爷,雍王殿下驾到,三少爷让小的请您快快过去呢!”
好麽!
这一著急,滚烫烫的一勺直接下肚,楚公老爷子烫得眼冒金星,绕著小厨房外的院子团团转。
“哎呦,老爷,这个……要不要喝、喝碗凉水镇镇?”那小厮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跟在楚公後边转圈。
结果雍王殿下大老远的来探望恩师,这位恩师却因为心急吃了滚热的鹿血羹而烫坏了嗓子,出去呜呜呀呀的比划外自始至终都没能说出来半句话。这雍王殿下与楚公对面而坐,既然真的只能是“探望”而已。
夜阑人静,月上西楼。
楚淮裳一人独坐在房间里,面前的桌上,左右两边,各有一物。
一边是半只黄金虎符,另外一边则是封亲笔密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