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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起见曾夫子如此,知道已经没有了丝毫挽回的希望,怃然良久,向曾夫子深深施上最后一礼,悒悒走出了明伦堂。
曾申见吴起离去,亦然余怒不息,目望座下众弟子:
“水无本则竭,木无本则折,人而无本,岂能令终乎!尔等不得与之往来!”
吴起是为众人所公认的最杰出、最有前程的弟子,如今被曾夫子逐出了学门,大家无不深深地感到同情和惋惜,只有曹颉和王杲是另外的一种心态。王杲是宋国人,身出贫寒之家,论其才智,虽不及吴起、曹颉,在众弟子中亦属上等,但他为人处事太佻巧、势力,大多数的弟子都不愿同他交往。弟子们读书为了日后做官,光宗耀祖,出人头地,本无可非议,但他太过分,他知道入朝做大夫需要有人引荐,便想方设法打听每个人的来路,打听人家有没有在朝做官的亲朋好友,或者是有没有和为官者能说上话的人。谁有,他便亲近谁,谁的门路大,他更近上一尺。后来他听曹颉说自己是名门之后,不禁大喜过望,把全部心思都转到了曹颉的身上,整天围着曹颉的屁股转,曹颉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简直成了曹颉喂养的一只小哈巴狗。曹颉在《聚贤楼》算计吴起,那个在楼外配合曹颉的人就是王杲。曹颉同王杲合谋算计了吴起好几年,并没有起到效用,吴起仍然被曾申视为最得意的门生,众弟子仍然把吴起视为他们学习的典范,这让他两个人伤透了脑筋,今天,想不到曾夫子一怒之下把吴起赶出了学宫,事情来的如此突然,让他们喜出望外,心里乐开花。
2
吴起离开曾申学宫,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母亲亡故给他带来的巨大伤痛还没有过去,又被先生逐出了学门,这接踵而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本来他满怀抱负,将来干上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以扬名天下,可如今,学犹未成,半道而废,不说抱负成空,连个归宿都没有了。他想,在鲁国举目无亲,而且还背着个被赶出学门的坏名声,何以呆下去?回卫国投奔朋友,自己的命案未了,十天半月可以,又岂能久住?他一筹莫展,无可奈何,带着行装,只是毫无目的的低着头朝前走,稀里胡涂来到曲阜北郊的泗水河边。
泗水河发源于鲁国的东北部,也是鲁国境内唯一的一条河流,依随地势,自东而西,绕过曲阜城邑的北郊和西郊,然后折转西南,流经齐、宋、楚诸国汇入淮水,最后归流东海。在泗水河北岸,是鲁国著名的、方圆数里之大的天然风景区,这里不仅栖聚着各类美丽的珍奇飞禽,还生长着种类繁多的奇花异木,色彩缤纷,清幽静谥,仿佛神话中的仙境,是各国来鲁使节、天下文人骚客的必游之处。
这天游览者中,漫步走着一老一少两个齐国人,老者五十多岁,姓田名居,官为齐国司土大夫(掌管国家土地,负责征发徒役之官),少者十五、六岁年纪,是他的仆童。
“大夫您听!”仆童忽然停住脚步,“琴声!”
田居侧起耳朵,琴音隐隐约约,时断时续,从远处传来。田居通音律,喜器乐,他静听有顷,面绽笑容喃喃赞道:
“妙哉,妙哉,有如此琴技者,决非寻常之辈也。”
仆童见主人高兴,眉毛一扬:“大夫您等着,小奴去把他唤来!”
“慢。”田居笑微微道,“既然想听,就当亲往造访才是,哪有将人家唤来之理,前边引路。”
“是!”仆童走在前面,主、仆二人穿林过溪,循着琴声来到泗水河边,见泗水桥旁的一棵大树下,有个后生面河而坐抚动着琴弦。田居对仆童做了个莫要惊动的手势,轻手轻脚来到后生的身后,停住了脚步。
抚琴的后生是吴起,琴音从他的指端徐徐而发,如苦雨,如凄风,如鹃啼,如猿鸣……突然,他促弦转急,声如砰崖转石,石壑崩摧,满腔的悲愁、怨愤和无奈,都随着他的琴声倾泄而出……
琴声嘎然而止。
“妙哉!妙哉!”田居禁不住脱口赞道。
吴起回头看去,见是素不相识的一位老者和一个少年。出于对老者的尊重,他起身一礼道:
“前辈过奖。”
“非也,非也!”田居叹佩地打量着他,“似公子这般琴技者,老夫已是久年不曾有遇,不知公子师出何门?”
“晚生曾投师曾夫子门下。”
“原来如此,名师之下必有高徒!”田居微笑颔首,转而又问道,“老夫听公子琴音,似有无限心事充塞于胸,公子可愿告说于老夫?”
吴起心里说,你这位老先生也真好事,我告说与你,你又能帮我什么,长长吁出一口气,淡淡回道:“谢谢前辈关爱吧。”
站在一旁的仆童见吴起对自己的主人态度冷漠,很不高兴,道:
“我家主人乃堂堂齐国司土大夫,你有难处说出来,或许就能帮你,看你这么冷冷的象……”
“不可多言。”田居声轻色厉止住仆童,又笑容可掬地目望吴起道:“公子不妨说说看。”
吴起听说这位老先生是齐国大夫,又见他面目慈善态度诚恳,心里说,也许他能给自己指出一条出路来,于是便把自己是卫国人,如何来到鲁国游学,又如何被曾夫子逐出学门,如今已经没有了去路,十分感伤地向田居叙说了一遍。
田居听罢,对吴起的处境既同情又为难,同时,他对曾申如此处置吴起很不赞同,认为曾申过于拘泥礼制。丧,致乎哀而止,做为人子,遇父死母丧,不需要过分讲究虚文,尽到人子之心,十分哀痛也就够了,怎么可以如此处置呢?况且,这位后生之母留有遗命,不准他回乡奔丧、守孝,若是他回乡中断了学业,岂不是有违母命,同样也是不孝之举么!看来这位德高望重的曾老夫子,亦乃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也!
吴起见田居思索不语,道:“前辈也不必为晚生之事作难,前辈有问,晚生也只好说一说而已。”
田居微微笑道:“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公子大可不必心灰意冷。今日老夫郊外漫步,不期而遇公子,也是你我有缘,既然公子目下尚无歇身之处,就随老夫同往驿馆暂住几日,慢慢再做计较,公子意下如何呀?”
吴起在走投无路万念俱灰之时,遇上如此一位热心的长者,实在让他喜出望外,他施礼谢过,跟着田居主、仆二人来到驿馆。
驿馆是各国使节来鲁下榻的地方,鲁国原来的驿馆靠近市区中心,一是往来人多,人声嘈杂,二是原来的驿馆建造规模也不甚适应,故而在三年前又重选新址,于东大街的路北侧建造起这座新的驿馆。驿馆房舍高大,飞檐斗拱,壮观辉煌,身着不同服饰、口操不同音腔的宾客,不时出进于驿馆壮丽的大门。
田居把吴起带进他下榻的房间,吩咐仆童备来酒肴。
“吴公子请坐。”田居笑微微道。
吴起心里说,自己是一个身在异国他乡的游子,在堂堂的齐国大夫面前岂能造次,忙道:“晚生不敢过礼。”
“哎?”田居仍然笑着,“不必拘礼。公子不坐,你我如何交谈?总不能公子站在一边,看着老夫我一个人独斟独饮吧?坐,坐。”
“晚生失礼了。”吴起推辞不过,上前坐到客位上。
田居提出什么,吴起回答什么,两个人边谈边饮,愈谈愈投机,渐渐谈及天下形势。是时的周室王朝已成虚设,天下诸侯,各行其是,根本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诸侯之间,弱肉强食,你吞他并,周王朝建立初期分封的上百个诸侯国,此时仅只剩下二十几个,“兴亡继绝”的年代已不复存在。面对风云变幻的天下形势,一个国家如何保持强国地位、保住国家不被灭掉,不仅成为现存诸侯国国君日思夜虑的头等大事,也成了天下有识之士、特别是位居大夫之位者谈论的话题。田居的面孔渐渐凝重起来,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上罩起了一层忧虑,他长长吁出一口气道:
“月有圆缺之时,国亦有昌衰之期也!想我齐国,桓公在位之日,北伐山戎,南制荆蛮,威震四海,称霸天下,是何等之辉煌!可是如今,虽说仍有‘千乘之国’之誉,实已无力与天下诸侯相抗争,我家主公为此,日日寝食不安矣!”
吴起惑然不解地目望田居道:“齐乃泱泱大国,有革车千乘,雄兵十万,前辈何出此言?”
“来,你我先饮下这一杯。”田居举觞缓缓饮下,摇摇头,接着道,“公子有所不知,自我宣公三十二年以来,齐地不旱即涝,灾祸不断,以致盗民四起,我家主公用田和为相,命其除治盗民之患,田国相下令举国缉捕,不想几年下来,盗患不仅未得除治,反倒愈捕愈多,以至群聚对抗起了官府。老夫此次访鲁,原是奉我家主公之命求取治盗之策,然鲁国泰民安,并无盗患,老夫求策不得,甚是愁苦。目下敝国反民已成蜂起之势,民心惶惶不可言,他国如若乘机进犯,不可敌也!”田居说完,又叹息起来。
吴起听田居谈说盗民之患,不由想起六年前他离家来鲁之时路遇强盗之事,思索片刻,道:
“晚生以为,治盗之策不可以缉捕为上。”
田居想,古来盗民生患皆用捕杀,不捕不杀又如何除治呢?目望吴起道:
“吴公子另有妙策?”
“不敢。”吴起道,“不过晚生以为,天下凡为盗贼者,绝非愚钝之民,愚钝之民是做不成盗贼的。有道是:以智御智,犹如以石压草,草必旁生;以暴御暴,犹如以石击石,石必两碎。治盗之策,在于化其心术,使其懂知廉耻,不可以多捕多杀为能。求生,乃人之本性,愈杀则愈反。如若选取国中良善守法之民,让其显荣于诸民之上,那些不善之民必然会效仿而自化,盗民之患将渐次不复存在。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治本重在爱民、教民,更况贵邦盗民之起本为衣食所迫,更不当行以捕杀之举。晚生妄言,还望前辈赐教。”
吴起一番话,让田居大为震惊。刚见到吴起的时候,他只是从外表上见吴起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让人喜爱,想不到他对治国安民还有着如此独到的、就连他这位年过半百、做了几十年大夫都思想不到的精妙见解。他想,这个后生日后必大有作为,心中不禁欣喜万分。
田居有个女儿,不仅容貌生得倾城倾国,而且聪颖睿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齐国甚或一些其它诸侯国的豪门权贵,托媒求聘纷纷找上门来,但是都被田居婉言谢绝了。原因是,他不想把女儿嫁给那些士大夫之家的纨绔子弟,他觉得这些人倚恃父辈的权势,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轻裘肥马,纸醉金迷,有朝一日父辈完了蛋,落个沿街乞食的下场也未可知,不能只看一时之富贵,图一日之风光,就轻易把心爱的女儿许嫁于人。他在对待女儿的婚姻大事上,不象有些人仅只在门户相对上做文章,他要为女儿择选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夫婿,不计家境贫富与地位。他认为家境的贫富与地位都是无所谓的,只要本人有本事,一切都可以改变,古来就有诸多的庶民布衣凭借着自己的才干做成大事而扬名天下,一个人的才德,才是最为重要的。田居的想法自然没错,但是真要找到一位才貌双全、品学兼优的后生,又谈何容易。按时下女子婚龄,二八当嫁,可如今他的女儿已是二十有一,还没有找到归宿,为此,让他心急火燎,却又无可奈何。今天,想不到遇上了这位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后生吴起,让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强抑着心头的喜悦,缓缓开口道:
兵家吴起(4)
“老夫有一事,请问公子。”
吴起:“前辈请讲。”
田居:“公子可有妻室否?”
吴起道:“晚生一心致于学业,尚无暇顾及婚娶之事。”
田居目望着吴起:“恕老夫冒昧。老夫膝下有一小女,年方二十有一,以侍巾栉,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吴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齐国大夫,怎么可能亲口提出要把心爱的女儿许嫁于我这么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后生呢?难道我是在做梦?他眨巴眨巴眼睛,见田居一双期待的目光明明在望着自己。他动起了脑筋。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不说大夫的千金小姐娶不得,就是贫家之女也不能娶。他又感激又自愧地道:
“前辈垂怜,晚生感铭斯切,只是晚生父死母丧,衣食尚不能自保,前辈以爱女适生,万万使不得。”
田居马上道:“若仅只为此,公子不必多虑,日后衣食起居凡之所需,老夫自会安排。”
吴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