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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贼盗道,大丈夫死便死了,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你杀了我罢。
做下如此惨案,就想一死了之。小武恨道,如果本府这次不能让你开口,就解去印绶,再不当这个太守了。来人,赶快去架起火堆,用烧红的铁钳灼熔他的眼睛,看他还说不说。
在长安当丞相长史的时候,小武也曾考察过各中都官诏狱,各种刑具了然于心,任何进了这些诏狱的囚犯,凭你是钢筋铁骨,也绝对扛不住那惨酷的刑具。用铁钳灼眼睛就是他见怪不怪的拷掠当中的一例。
五
等到火堆架好的时候,陈不害和县令都匆匆赶到了。一大群县吏和府吏充塞着青云里,吓得闾里的这些百姓都杜门不出。继王德之后的县令名为王廖,是原先县令王德的侄子,因为皇帝下诏优恤王德,丞相府希旨,立即将王德的侄子王廖辟除为郎。王廖家贫,不愿为郎官,上书自言曾跟叔叔学过律令,愿意治理一县。于是丞相府下文书,任命王廖守豫章县一年,因为是特殊优宠任为官的,所以满两岁才能即真,至今还在试守县令期间呢。在跑来的路上已经后悔不迭,真不该来当这个鸟县令,可是谁会想到小小的豫章县竟如此多事。豫章郡不算大郡,户口不多,一向太平。难道自己叔叔死在这里,自己也将步他后尘吗?陈不害更是差点没吓死,前个月为了讨好新任太守,命令征召黔首,火速将小武的蓬门小宅推倒,改建为富丽的大宅,没想却成了自己的取死之道,如果没有自己的巴结多事,怎么可能让贼盗有角楼作为攻击的堡垒据点呢。他想到这里,长叹一声,从兰锜上抽出长剑,就想自刎。
明公切莫如此,婴庆忌劝道,这事不能怪明公,明公也是一番好意,都怪里长不奉公尽职,县廷诸掾吏都有责任。逐捕贼盗这样的小事原本就不是太守所宜留心的。
陈不害叹道,婴君不必再劝我了,我还有何面目去见新使君。
檀充国见状,也颇有些不忍,陈公不必如此,不如先去使君大人面前分辨,有罪无罪,皆有律令为据,相信使君大人是通情达理的。
陈不害只好硬着头皮,接受小武的征召。他和王廖以及一应百石以上的卒史、书佐齐齐下跪请罪。小武见这场景,更是感伤。想起身后的正房正躺着父母的遗体,魂魄不知是否仍在这院中游荡,悲不自抑,道,来人,奉上诏书。
檀充国奉上一个精致的木匣,打开,将一卷竹简双手递给小武。小武摊开竹简,念道:
征和二年三月癸卯朔乙丑,御史大夫胜之承制诏侍御史曰:故豫章太守陈不害,为郡将七年,任二千石之重,未能辅弼朝廷,拯溺济困,而坐使本郡盗贼横行,元元失所,软弱不胜任,殊辜天子厚望,不可再为一郡长,其免之,夺爵为士伍。遣新任豫章太守、绣衣御史武往收印绶,若廉得故太守他不称职处,可请诏诛戮,以为后来二千石戒。制曰:可。
陈不害心里哀叹,如果不发生今天这样的惨事,看来这条老命还是保得住的。县官并没有说当即斩我,只是免官夺爵,还可回家享天伦之乐。仗着自己多年为官的积蓄,后半辈子总还不愁。可恨那该死的里长、监门,不好好防守里门,这个帐终要算到我头上,实在太冤枉了。
小武合上诏书,面色铁青地发令,来人,解去陈不害的印绶,下郡狱,等待本府派遣掾吏簿问。收上王廖印绶,本府欲借用几日。将王廖下县廷狱。县廷主事吏,立即逮捕青云里里长、伍长,下县廷狱。严加拷掠贼盗,务必问出所从来处,如三日内拷掠不得实情,主事掾吏皆当坐之。
他发完这些令,心里才觉好过些。他相信,贼盗的幕后指使一定可以问出,县廷最不缺的就是残贼的狱吏,活人到了他们手里,纵然嘴巴是精铁铸成,也会撬开,自己就不劳心费力地去拷问了。反正有言在先:〃如果三日内不得实情,主事掾吏皆坐之。〃掾吏们怕反坐受罪,一定会尽心尽责。
檀充国解下陈不害印绶,欲交给小武,小武叹道,销毁了罢。檀充国将印绶丢进火堆中,绶带入火,立即燃起熊熊的火焰。陈不害侧首偷偷望了一眼自己佩戴七年的印绶,陡然化为飞灰,不禁老泪纵横。几个狱吏闷头不响地挽起他,反接双手,拉出门外去。律令就是这么残酷,刚才还为一郡首脑,威风八面,转眼之间却要受小小的狱吏折辱。真是此一时彼一时。接着,王廖也被反接双手带了出去。檀充国则带领几个狱吏,出去逐捕里长伍长。
小武道,本府就在这里等着,诸位如果早一刻撬开这贼盗的嘴,本府就不但赦免你们,还有重赏。否则,本府将你们全部下狱斩首。
但是这次小武想错了,饶是哪些狱吏百般拷问,那贼盗也一言不发,最终竟死在鞭笞之下。小武拿到上报文书,呆了半晌,突然把简册一扔,骂了一声,他妈的,来人,择个适当的日子,清理豫章县东市,闭市一天。本府要报仇之后,为父母发丧。
小武绝望了,他依稀记得那个贼盗在角楼上说的话,不像是本地口音。那到底是谁呢?他们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怨恨,竟处心积虑地要让自己经受如此痛苦。他惶惑地苦苦思索,难道是在广陵被自己处死的令狐横的亲戚,为了报仇而追踪至此?这是有可能的,不少官吏因为秉公执法,而遭到被惩治者族人的暗算,所以有些官吏断狱,经常搞连坐,残灭别人全族,为自己解决后顾之忧。虽然酷暴,却并非毫无原因。还有些官吏一旦退职,就遭仇人追杀,所以常常自愿远徙边郡躲避。或者这事又跟谢内黄有关,甚至和早先豫章县被自己惩治的族人卫氏有关,都是有可能的。现在既然无从究诘,那么干脆不要心慈手软,把本郡的不法豪强游侠全部穷治一番罢了。他恨恨地想。
征和二年七月初一的癸卯朔这天,豫章县东市旗亭门大闭。旗楼上的旗帜也不见升起,大批太守府府吏围住了旗亭的大门。新任豫章郡太守、绣衣直指使者小武坐在监斩台上,目睹着大批死刑徒被推到斩首台上,三下五除二地剥去了衣服,将头伸在砧板上,刽子手大刀一闪,一个个人头骨碌碌滚下砧板。一天之内,沈武下令斩了数百人,这其中按官职高低分别为:原豫章郡太守陈不害、太守丞田凌、卒史徐富、书佐李庆、贼曹掾史王万年、县尉张充、县尉丞张闲、县廷令史魏不识、狱史卜千秋、狱史陈喜……,以及一大群在数日之内捕获的无赖游荡少年而曾杀人越货者,不经廷尉府报文,全部斩首。小武本来想把青云里的里长和监门等一并杀了,都是他们不尽心守职,才使父母遇害,但是最终放弃了,毕竟这些人还够不上死罪。冲天怒气并未蒙蔽他的理智,他仍知道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
这一日,豫章县东市血流成河,全县黔首无不闭门躲在家里发抖。第二天,在青云里里门,小武隆重地为父母发丧,斩决公文也同时随邮传驰往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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