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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烨轩冷冷一笑,俊美的容颜在月色下刚毅如刀斧雕刻,他轻启薄唇,慵懒的道:“现在整个王城都掌控在淮王的手中,几个宵小刺客有何惧怕,想来,楚淮王已经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吧?”
楚桓双目微眯,狂风中,灰色的貂裘缓缓抖动,苍茫的雪地上映照,有种令人移不开眼的王者傲气,他淡泊的面色微变,但随后却朗声一笑,道:“皇上对臣下眷顾良多,这些分内之事,臣下自然已经处理妥当。如今行宫已经重新收拾,如果皇上观赏够了这里的景致,可以起驾回王宫了。”
冷战天剑眉微拧,庞炎、杨飞及楚桓身侧的大将军李辽也都十分疑惑的眉宇拧动,因为现在的气氛很是诡异,只觉得楚淮王和皇上在暗自较劲一般,可是,却又感觉不出哪里不对劲。可那股涌动的暗潮却令人心头发毛,坐立难安。
“多谢楚淮王记挂,朕与皇后在这里待了十几个时辰,是该回宫了”凌烨轩冷冷的回应,随后望向云倾那面无表情的神色,上前道:“婉儿,我们走吧。”
云倾不语,跟随着凌烨轩的脚步便离开。但在经过楚桓身侧之时,却那见他的身子僵了僵,目光陡然沉寂下来,随后大声道:“请留步。”
凌烨轩停下脚步,目光凌厉的扫向楚桓,冷声道:“楚淮王还有什么事吗?”
楚桓抬起头,沉沉的望着云倾那淡泊纤细的身体,剑眉黜得极紧,他的嗅觉很也灵敏,正因为如此,他闻到了她身上掺杂着某种不该有的气息……闭眸,楚桓貂裘内的大手蓦地握成了拳头,紧得关节都泛白,他心头沉寂已久得杀意猛然袭上了他的胸口。
“殿下……”李辽见楚桓面露痛苦之色,以为发生什么,立刻上前询问,却见楚桓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眼底的情绪已经流逝,只剩下淡泊和冷凝,他再次抬眼望向凌烨轩那略带嘲讽的神色和薄唇上的冷笑,开口淡淡的道:“臣下唐突皇上了,臣下只是看到皇后娘娘衣着单薄,而现在又正值夜半,未免受寒,所以想将臣下的外衣赠予娘娘罢了”,说罢,他褪下了身上的貂皮长裘,走到云倾身侧,缓缓的披在了她的纤弱的肩头上。
陡然包裹而来的暖意,让云倾有些挑眉,她转头向楚桓,只见他目光一片清明,似乎不含半点杂质的繁星,灿亮得几乎可以照亮一切的灰暗,可是眼底的深沉却又似永无止境的黑夜,令人无法摸索,更探知不了其中的深邃。
楚桓见云倾看着他,那双如琥珀的眸中有着淡淡的疑惑,他裂唇轻笑,从容的为她系上绸缎带,道:“北楚气候寒冷,娘娘回去应该用随身携带的药沫浸泡片刻才好,否则长久受寒,对身体不利,臣下的府上也还有几株雪莲,明日会派人送到行宫去。”
云倾看着这样温柔和煦,如同三月春风的楚桓,长睫微颤了一下,随即扯唇浅笑,道:“劳烦淮王殿下费心了,告辞”,说着,如一阵冷风般的转身,走向了一脸阴沉,目光如炬的凌烨轩,淡淡的道:“走吧。”
“多谢淮王记挂皇后的身体”凌烨轩有些咬牙切齿的对楚桓说道,随后似负气一般的转身大步离去,甚至不愿意等待云倾。云倾看着飒踏如风的凌烨轩,先是怔了一下,但随后还是低眉冷清的缓缓的跟随在身后,那身影傲然而从容。
上山是几名士兵用竹筏做成的轿椅,云倾和凌烨轩各坐一乘,伴随着长长的护卫队伍,慢慢的往上坡上行走,四周的火把照亮了整陡峭的山壁,如同蜿蜒的长老一般。
凌烨轩面色紧绷,双目冷清的看着前不着边,后也看不到头的长队,胸口凝聚的怒火和妒意却始终无法消散,他慵懒的依靠着竹椅,几次想打破平静,却始终还是忍住了。他要说什么呢?说自己嫉妒她对他总是不理不睬。却对着楚桓露出那样好看的笑吗?还是承认自己在山洞里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想留住她的私心?
闭上双眼,凌烨轩从未觉得心头如此凌乱过,仿佛成了一团乱麻,理不清却窒息的发疼。
“皇上,娘娘睡了”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有人低声提醒他。凌烨轩蓦地睁开双眼,冷清的转向身侧,只见云倾的身子图同虚脱一般的靠在椅背上,整个样子看起来就如同断线的木偶,她歪在一旁,闭着双眼,俨然一副睡熟的样子。
凌烨轩眸光一沉,只见月光照她精致娇小的面容上,映照着揉着的光芒,此刻,她不同往日那般的冷冽绝情,也没有如刺猬一般的毒刺,而就像一个十三四岁,未经人事的单纯少女,尖细的小脸上有着疲倦的神色,如同酣睡的孩儿……
原本蓄积的怒气和汹涌得想爆发的愤恨,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禁慢慢的被心底的柔软和怜爱所取代。他似乎忘记了,其实她才十三岁,如果一般的女孩儿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懵懂而羞涩的,可是她却太过倔强和强势,可是就算如此,依旧磨灭不了她的娇小和稚嫩。
“不要吵醒皇后”凌烨轩有些不忍,开口低沉的说道。
是真的累了吧,在这峡谷中先是受到惊吓,后来又忍痛,如今是应该累了。
“是,属下明白,但是属下怕皇后娘娘着凉,雪山气候原本的就阴寒,而现在又正值半夜,露重”旁侧略带担忧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凌烨轩才发觉原来是杨飞。呵,看来他也累了,亦或是想的太多了,竟连最熟悉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可还有御寒的东西?”凌烨轩叹息着淡淡的问道,言语有着关切,也有苦涩。为什么连说句关切的话语,都觉得喉中泛着无法下咽的甘苦?
“回禀皇上,有,是属下为了防止万一带来的一件皇上平日里的明黄金裘”杨飞低声说道。
凌烨轩剑眉微黜,明黄金裘是历代皇帝的象征,除了皇帝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穿。难怪一向细心的杨飞不敢轻易拿出,而是悄悄的在他耳边说话。他迟疑片刻。又看了看云倾,随即道:“取来给皇后盖上吧,北楚不比皇城,不必拘泥那些规矩,皇后的身子要紧。”
杨飞怔了怔,虽然他想到了皇上可能会以皇后为重,但是在听到这个回答时,还是有些惊诧,看来,这个小皇后在皇上的心里已经比一切都重要了,甚至让皇上可以破处太祖定下了来的多年规矩,将这件与龙袍一样性质的金裘给皇后披上。
可是诧异归诧异,杨飞还是不敢违逆皇帝的意思,立刻道:“属下明白,属下现在就去取来。”,说着,缓缓的退下,将随军带来的包袱取来,抖开了一件印着黑色龙纹的金色长裘小心的盖再了云倾的身上。
云倾在自己的身上又多了一道温暖厚实的裘袄时,长睫颤了颤,随后,依旧沉静的闭着双眸。她的确累了,很累……
回到行宫时,天色已经蒙蒙亮,灰暗天空中,斗转星移,月隐归西,参商二星此起彼落,东方的泛着乳白色如羊脂一般的云彩。
竹椅落在了行宫大殿前,寂静的清晨凉意渗人,让那些彻夜不眠的士兵全身都布满了寒霜,原本出的汗水落在盔甲上,也变成的冰雕的小珠子,薄薄的覆盖在墨色铠甲上。
凌烨轩从竹椅上起身,走到云倾的身侧,看着她睡得沉静,不由得有种不想打扰她的怜爱,于是缓缓的将她抱起,下令道:“都退下吧。”
“是”众人都识相的压低了声音,迅速的收拾东西离去。行宫大殿前,楚桓在清晨冰冷的寒风中,看着凌烨轩,眼底沉浸着复杂而犹豫的神色,可最终还是没有打扰那个睡熟的少女,他转身,踏过那厚厚积压的雪,萧索的离开。
大殿内,伺候的宫娥见皇帝抱着睡熟的皇后入殿,都吓了一跳,随后皇后冲到床榻边上,开始整理床铺,整叠被褥。
皇帝将云倾轻轻的放在了床榻上,小心的解开了她身上的貂裘和金色长裘,将她娇小的身体掩在看被褥中,掖好了棉被。许是原本的温热突然变成了冰冷,云倾秀眉黜起,有些不安的动了一下身体,纤细的小手挥舞着,似乎在寻找什么,神色也有些害怕。
凌烨轩原本想去偏殿小歇片刻,因为今日楚桓的出现让他原本的雀跃的心再次投掷湖底,所以他的思绪凌乱,需要好好的静一静,而面对她,他永远都无法安静。可是,就在他刚想起身的时候,云倾藏在被褥中的小手却突然都无法安静,急切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猛地揪住了他的衣襟,道:“不要……。”
凌烨轩一怔,他剑眉黜起,垂眼望着自己宽袖上那只纤细且握得关节都泛白的小手,心口一窒。随后望向云倾,却见她的小脸上满是痛楚纠结一般,缓缓的摇晃着头,随后突然大叫道:“不要,院长……不要送我走……。”
凌烨轩的眼神一沉,多年以前的记忆中突然冲进自己的脑海中,似乎,在某一个夜晚,她也曾这样的慌乱无助,只是那时,她还是一个小女孩,可是当时的无助彷徨却同此刻一样,抓着他就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甚至不住的攀附上他的胸膛,似要寻找安稳的慰藉一般。
此刻的云倾紧黜着秀眉,面色痛苦,整个人再次被丢弃在那已经七年不曾再梦到的那场梦靥里。
残破的孤儿院……漂亮和蔼的院长妈妈……一个开着超长林肯前来的黑色墨镜男子……。然后,她被丢进了汽车后座,被那些人用胶布封住了嘴巴,捆绑住了手脚……。
为什么她还要继续困再这样的噩梦中?她的心早就空空如也,为何连一个好梦都不能给她,偏偏让她永无休止的沉陷在过去那段痛楚的回忆里?
梦境中,场景不停的轮换,如同天空的星辰抖转一般,一幕幕曾经见到的人,遇到的事在眼前飞逝:
十七岁,她出落得亭亭玉立,穿着妖娆的艳红色长礼服和水晶高跟鞋踩踏在机密组织的舞会上,成为一个又矮又胖的老头的伴舞,然后走进了一间豪华的套间,那肥胖短矮的男人将她压在了总统大床上……那是她第一次杀人,用的是训练出来的最熟练的手法,取男人背脊骨的c5骨切断,瞬间毙命。
恶心,那身体触碰的每一个部位都另她想呕吐,可是任务,却令她不得不跨出每一个杀手都必须学会走的这一步……。
十九岁,她穿行在亚马逊的丛林中,接收了牺牲战友临死前托付的末日炸弹,掠走了一名德军为他们上校准备的日本少女,与她更换了衣服,混进了基地大营,在勾引那名金发碧眼的男子时,一刀剖膛,将炸弹藏进了他的身体里,按下了时间倒计,然后在树林中潜伏逃离,那一次,她的左耳几乎被巨大的轰响声震聋,回去之后养了大半年的伤。
不过,在那片被炸后的废墟弧圆中,云倾才惊骇发现,若非自己有着电擎的称号,逃离的速度又超过了计策的范围,那么,自己便要与这片隐蔽的基地同归于尽。
也是那一次,她知道,原来在国家眼里,她们这些人的性命竟然是那样的不值钱,她们只是工具,杀手的工具,有必要时,国家可以任意的牺牲任何特工杀手。
这些过去得一切,都如走马灯一般的从眼前闪过,最后,停落定格在了雷霆那张温和无害的脸上,他对着她笑着,如同平时一样关切她旧伤是否复发,新伤又没有处理好,可是就在她没有防备的想回应时,他的脸顿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拿起了一把,扣下扳机,一颗子弹从她的胸膛穿透而过……。
“啊……。”一声惊叫,冷汗连连,云倾从噩梦中惊醒,她蓦地睁大一双眼睛,满是恐惧的望着突然转换为自己熟悉却又不熟悉的场景,整整对着明黄色的幔帐呆了片刻,才猛然转过头,望着床榻前那张满是担忧和震惊的俊美容颜。
眨了眨双眼,七年了,再一次被拖进自己前世的噩梦里,仿佛中了某种诅咒一般,必须要清楚的看完曾经自己所走的每一步,做过的每一件事情才会放过她,让她从那深渊中醒来。
凌烨轩看着云倾汗水连连的模样,几乎分辨不出心里的肆虐的感觉究竟是什么,酸涩得刀刃划过,痛疼得几欲窒息,他蓦地握住了她泛白微颤的小手,紧紧的,沙哑的声音带着某种压抑,保证一般的道:“没人再能将你带走,婉儿,你哪里都不用去……。”
云倾气喘吁吁,额前香汗淋漓,被惊醒的茫然还没有从脑海中散去,一双无措混乱的琥珀色眸子就如同一只受了惊怕的小兽一般,无辜的望着凌烨轩,怔怔的,傻傻的,令人有着说不出的爱怜。
凌烨轩看着云倾如此脆弱,显得连自己稍微用力都能捏碎的娇柔,心头一软,再不顾及自己是否被她伤了,立刻倾身上前将她拥住,如同安抚婴儿一般的轻揉着她的背,缓缓的道:“婉儿不怕,有朕在,婉儿不怕……。”
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