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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关失而复得后,清军在法军竖立木牌的地方也竖立起一块木牌,上面针锋相对地写道:“我们将用法国人的头颅重建我们的门户!”
由于镇南关城墙和防御工事都已被法军破坏,冯子材经过实地勘察,决定以镇南关以北十里处的关前隘作为为诱敌聚歼的主战场。关前隘是镇南关以北的一个通道地区,地势险要,中间只有一条宽约两里的关道,东西两面都是高山夹峙。
关前隘南面的谷地宽两里,谷地南端至镇南关都是起伏不平的山丘,人称横坡岭。冯子材令所部士兵在东西岭之间构筑一道三里的长墙拦住关道。长墙用草皮棍堆砌而成,两米多高,三米多宽,每隔三十米左右开一个缺口,缺口上安有栅门。长墙外,冯子材则命士兵挖了几千个梅花坑,坑上盖着草皮捉,并在东西两岭半山腰挖了四尺宽的深堑,切断关道,以利坚守,从而构成一座坚固而完整的山地野战防御阵地体系。
在兵力部署上,冯子材将各军分为左中右三军,互为犄角,相互策应。冯子材和两个儿子亲率所部十八营萃军作为中军,扼守关前隘的长墙和两面高山险要,担任最艰苦的正面防御;王德榜所部的十营定边军,驻在镇南关东南十五里外的油隘,作为左路军,准备抄袭来犯敌人后路,切断敌人的补给线。魏纲所部的鄂军八营驻镇南关西面的平面关,控制由艽葑(七溪)至龙州的水道,为右路军。
王孝祺部的八营勤军列于萃军后半里处,作为正面防御的第二梯队;苏元春及陈嘉所部的桂军十八营屯于关前隘后五里的幕府村,作为总预备队;蒋字汉所部的十营广武军、方友升所部的四营抚标亲兵屯于凭祥,作为第三梯队,防止敌人暗袭;潘鼎新所率的淮军五营屯于海村,以镇后路。
另外,冯子材还在长墙主阵地后面半里、四里及纵深地区,都配置了多重预备梯队,进可攻,退可守,蒙家村由蒙大带领敢死队持大刀埋伏于坑内待命。加上驻龙州、新街等处的部队,东线清军的总兵力约达八十多营,共五万多人,前线部队兵力约两万人,在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冯子材周密布防后,为了打乱法军的部署,便决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先发制人。在冯子材的指挥下,萃军于3月21日夜主动出击,突袭了盘踞在文渊的法军,以提高清军的作战士气,并引诱法军来攻关前隘。
法军受损之后,指挥官尼格里果然按捺不住,于23日凌晨指挥法军两千多人和三个炮兵连,分兵三路,气势汹汹的进犯清军长墙主阵地和东岭炮台。西路法军从文渊出发,经镇南关西面沿偏道入龙门关,上西岭风尾山攻打王孝棋勤军阵地;中路法军闯过镇南关,沿关道进抵关前隘长墙外;东路法军从谅山上马鞍山后沿山脉直扑小青山的清军阵地。
随后两军展开激战,争夺东岭炮台的战斗尤为激烈,“炮声闻百里,山谷皆鸣,枪弹积阵前寸许厚”,最开始的时候,双方争夺激烈,势均力敌,死伤也相当。在枪林弹雨中,清军将士个个奋勇杀敌,抗住了法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这一仗,打得天昏地暗,一直打到入夜时分,乌雀南飞,双方的枪炮声逐渐小了下去,战斗渐息,法军陆续撤回。清军乘着短暂的休战,连夜赶修工事,补充给养弹药,当夜无话,以备明日再战。
24日清晨,镇南关的关里关外,几十里大雾弥漫,能见度不超过十步。在清晨飘忽的雾气里,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氛。守卫长墙和高地的清军将士个个睁大眼睛,时刻警惕的看着前方。果然,法军利用天降大雾的有利时机,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兵分三路,再次发动猛攻。在双方的喊杀声中,关前隘里硝烟和浓雾交缠在一起,弥漫四野,双方在相互冲击的过程中,甚至难辨对方旗帜。
当日午时,当法军逼近长墙主阵地并开始攀爬长墙的危急时刻,年近七十的老将冯子材大吼一声,首先打开栅门,大呼杀出,身先士卒的冲向敌阵!
壮哉!只见冯老将军手持长矛,长须飘飘,奋勇冲出,果然是宝刀不老,英雄不减当年!其他官兵见状,人人感奋,纷纷拿起武器勇猛的冲向法军阵地。
霎时间,只闻关前隘里,杀声震天,清军和法军捉对厮杀,在枪林弹雨中,不断的有人倒下去,又不断有人爬起来,却没有一个人退缩。肉搏战里,清军将士人人以死报国,奋勇拼杀。在冯子材老将英勇精神的感召下,中华遍地是英雄,爱国官兵们个个杀红了眼,有力的打退了法军一波又一波的猖狂进攻。
与此同时,王德榜在油隘的清军出击了法军运送军火的驮马队,切断了法军的粮械供应。在关前隘里展开激战的时候,东岭炮台也形成了拉锯战,清军争先攀登,三面围攻,夺回了已被法军占领的小青山,重新控制了两面高山,并将夺取的炮口对准山腰的法军,法兵见势大恐,纷纷从山上飞奔逃命。
攻下周围炮台后,清军的后援部队源源赶到,而法军的增援部队和弹药给养被清军截击,法国人因得不到及时补充而陷入困境,士气下降,镇南关的局势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冯子材见机不可失,便立刻指挥清军发起了声势浩大、排山倒海般的反攻。
事先埋伏好的大刀队在近身肉搏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漫天的刀光血影下,直杀得法国兵心惊肉跳,尸横遍野。攻入关前隘的法军在清军的冲击下,撤离长墙,随后被清军截为四股,压到田丘里且战且退,狼狈逃窜。清军将士乘胜追击,王孝棋部将潘瀛更是杀得性起,脱去上衣,光着膀子率队持刀冲进敌阵。而此时的法军弹尽粮绝,终于支撑不住,指挥官尼格里见大势已去,急忙率领残部狼狈溃逃。冯子材率军乘胜追击,追出关外二十余里,直至深夜才暂且收兵。
战后,法国兵仍旧心有余悸的回忆说,“在我们的脚下,敌人从地上的一切缝隙里钻出来,手持短刀,开始了可怕的混战。他们的人数比我们的多十倍、二十倍,所有的军官和士兵都被围住或被俘虏”,“中国军的号筒,愤怒的响起‘前进!’的命令,从所有的堡垒,从所有的天边各处,烟云一般的敌人展开旗帜冲来,发出似乎把枪炮声都盖住的喊杀声。”(郑彭年:《甲申甲午风云》)
这真是法国兵的恶梦。经过这两天的激战,法军全线崩溃,狼狈的逃出镇南关,退到文渊。镇南关一役,清军取得大胜,共击毙法军精锐上千人,缴获枪枝弹药不计其数。法国人在战后也不得不承认,自他们入侵中国以来,“从未受此大创”。
镇南关大捷和当地老百姓的支持也是分不开的。在激战之时,当地的壮、瑶、白、彝、汉等族人民也纷纷赶来助战,为清军运送粮食等补给,提供了坚强的后勤保障。越南北部人民听说冯子材大战法国侵略者,也建立忠义军五个民团共两万余人在关外配合清军作战,对法军起到了很大的牵制作用。
为扩大战果,冯子材决定率军出关,乘胜追击,不给法军以喘息的机会。3月26日,清军追击到文渊,惊魂未定的法军听到清军攻来的消息后,撒开脚丫就跑。3月29日,清军克谅山,并在战斗中重伤了法军指挥官尼格里。在慌乱当中,法军甚至将三十八门大炮和大量银元弃入淇江,狼狈南逃。
3月30日,清军克谷松,次日清军再克北黎,并收复了观音桥。此时的法军,犹如惊弓之鸟,一口气逃到郎甲、船头一带。在整个东线陆路战场上,中方出现了空前的大好形势。
3月23日到24日,也就是在镇南关大捷的几乎同时,西线战场上也取得了重大胜利,当时法军将近六千人前来攻打临洮城,守城的黑旗军依托工事,布下地雷阵顽强抵抗,最后和来援的清军内外夹击,在临洮大败法军,杀敌上千,取得临洮大捷。紧接着,清军和黑旗军又乘胜收复了广威府、黄冈屯、老社等十几个州县。
至此,越南北部战场的敌我形势已经全然改观,胜利的天平开始倒向了清军一边。在这大好形势下,冯子材决定于三月初亲率东线全军进攻北宁、河内,将法国侵略军彻底赶出越南北部地区。但就在这时,清廷突然下诏停战撤兵,前线将士一片愕然,乘胜追击的作战计划也只能告罢。
而这时,法国的内政也起了大变化。当法军在镇南关和谅山惨败的消息传到巴黎后,引起法国政局的极大震动。好战的茹费理内阁在国内本来就不得人心,法军在越南战场上的失败更是火上浇油,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失败的消息加剧了法国人民对茹费理内阁的不满,巴黎人民纷纷走上街头,高呼打倒茹费理的口号,要求茹费理立刻下台,“几使巴黎闹成革命”。法国的反对党也乘机猛烈抨击茹费理“是国家的蟊贼”,让茹费理赶紧收拾铺盖滚蛋。3月31日晚,在一片责骂声中,茹费理内阁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轰然倒台。 电子书 分享网站
4.5、《中法新约》,不算成功的成功
战争和外交往往是联系在一起的,要想处理好这两者关系,需要非常高超的操控水平。事实上,中法战争爆发后,各方围绕“和战”问题的外交活动和秘密谈判几乎就没有停止过。
打仗这件事,是最能花钱的。打赢了,不但可以收回成本,还能敲诈一笔;但要打输了,不但血本无归,还要倒赔战胜国的军费。这在十九和二十世纪那弱肉强食的国际社会里,也是通例。譬如,德国人在色当战役里打败了法国人,法国人不但损兵折将,还得赔偿50亿法郎并割让阿尔萨斯和洛林给德国人。一战结束后,德国人被打败了,就得反过来赔偿1320亿马克给那些战胜国。德国人最后付不起,经过希特勒一嚷嚷,弄得德国人不干了,要重新打过。二战就这样爆发了。从此以后,战胜国黄世仁向战败国杨白劳强索战争赔偿的事,也就收敛不少,要不然避得狠了,杨白劳破罐子破摔,跟你玩命,也是件麻烦事。
且说镇南关大捷后,正当冯子材联合各路清军将领,准备分兵南下收复河内、太原的时候,1885年4月7日,清政府却突然于下达了“乘胜即收”、停战撤兵的命令。
命令来得太突然了,很多清军将士接令后,气得捶胸顿足,“拔剑刺地,恨恨连声”。许多士兵甚至跑到将帅帐外,写血书,立军令状,“磨拳擦掌,同声请战”,“战如不胜,甘从军法”。冯子材、王德榜等清军将领在大胜之下,也不想轻易放弃扩大战果的机会,便联合起来致电上司两广总督张之洞,要求代奏清廷,诛杀议和之人,以振士气。
当时人写诗讽刺清廷说:“十二金牌事,于今复见之。黄龙将痛饮,花目忽生期”,十二金牌就是当年南宋朝廷令岳飞从朱仙镇退兵的金牌诏故事。连清政府派赴广东会筹防务的彭玉麟也愤愤然的赋诗一首:“电飞宰相和戎惯,雷厉班师撤战回。不使黄龙成痛饮,古今一辙使人哀”。但胳膊毕竟扭不过大腿,冯子材被迫遵旨撤军后,彭玉麟只能叹道,“老臣抗疏千行泪,一夜悲歌白发生!”
事实上,以慈禧太后为首的清廷在整个中法战争期间,即使在宣战以后,也始终在或明或暗地寻求和平活动。镇南关大捷本来使中国在军事和外交上都处于一个相对有利的地位,但是,慈禧太后担心法国会“因愤添兵”,不断扩大战争,兵连祸结,这时主管谈判事务的李鸿章说,“谅山已复,若此时平心与和,和款可无大损,否则兵又连矣”,“当藉谅山一胜之威与缔和约,则法人必不再妄求”,慈禧太后对此点头称是,以胜求和,也就顺理成章了。
武人好战,情有可原,但作为大清帝国的总当家,慈禧太后考虑的可能要多一点。就当时的情况来说,虽然清军在镇南关、谅山等地大败法军,并在北越处于一个有利的地位。但是,法国舰队当时也占领了澎湖,对台湾地区形成了封锁状态,中法在陆海两个战场上,双方互有胜负,总体上形成一种均势。
慈禧太后担心的是,法国人会因失败而愤怒,因愤怒而继续扩大战争。实事求是的说,对于越南未来的战局,不要说慈禧太后没有十分的把握,恐怕前线将士心里也未必有底。镇南关大捷和临洮大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清军在人数上的压倒性优势所取得的,而双方在军事实力上的差距,却不是短时间能够弥补的。
譬如在海战方面,中国的海军和法国舰队根本不是一个级别,这从马尾海战和浙江石浦中国两艘军舰被击沉的惨痛失败就可以看出。更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