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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十年天地干戈老,
四海苍生痛哭深。〃
以明朝顾炎武的《海上》一诗,来形容1966年5月16日至1976年10月6日
这创巨痛深的十年,是非常妥切的。
〃文革〃十年,中华民族的大灾难,哀鸿遍野,冤狱遍地。〃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正因为这样,〃文化大革命〃被人们称之为中国历史上空前的浩劫。
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指出:
〃文化大革命〃,使党、国家和人民遭到建国以来最严重的挫折和损失。
历史已经判明,〃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
〃文化大革命〃史,是中国当代史研究工作中一片荆棘丛生、暗雷四伏的处女地,一片忌讳甚多、禁规甚多的是非之地,一片浓雾迷茫、〃透明度〃甚差的〃百慕大〃,却又是泪流成河、尸骨如山的〃重灾区〃。它是中国的〃特产〃……因为这场既不是〃无产阶级〃的、又不是〃文化〃的、〃更不是〃革命〃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在中国发生,在中国进行的。
1980年,我以一个爱国知识分子在〃文革〃中的悲惨遭遇为题材,写了十二万字的中篇小说《黑影》,于1981年春连载于《羊城晚报》。这篇小说借主人公之口,说出了这样的话:
〃真理终究会战胜强权,光明终究会战胜黑暗。一时强弱在于力,千秋胜负在于理!〃
〃那黑暗的岁月终于过去,但是那深刻的历史教训值得永远记取。〃
当小说正在《羊城晚报》上连载的时候,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在北京开庭,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的十名主犯被押上了历史的审判台。每天晚上,我都坐在荧光屏前,聚精会神地收看这一举世瞩目的审判。一边看,我一边作笔记。我发觉,审判中揭露出来的大量惊心动魄的事实,比任何虚构的小说更具有震慑力!于是,我萌发了写作反映〃文革〃的长篇纪实文学的念头……
我注意到,〃文化大革命〃作为一场悲剧、闹剧、惨剧、丑剧,早已降下大幕。沸沸扬扬、大灾大难的十年,已经凝固成为历史。然而,这段特殊的历史,迄今仍为海内外所瞩目。〃文化大革命〃大幕背后的一切,依然是千千万万读者关注的热点。
我最初是从两本书中得到启示的:
一是当时陆陆续续读到的巴金的《随想录》。巴老对于〃文化大革命〃的深刻、尖锐的鞭笞,给了我以思想上的震撼。
巴金说:〃张春桥、姚文元青云直上的道路我看得清清楚楚。路并不曲折,他们也走得很顺利,因为他们是踏着奴仆们的身体上去的。我就是奴仆中的一个,我今天还责备自己。我担心那条青云之路并不曾给堵死,我怀疑会不会再有〃姚文元〃出现在我们中间。我们的祖国母亲再也经不起那样大的折腾了。〃
巴金说出了振聋发聩的话:〃只有牢牢记住〃文化大革命〃的人才能制止历史的重演,阻止〃文化大革命〃的再来。〃
另一本给我以启示的书是美国威廉·夏伊勒所著的长卷《第三帝国的兴亡……纳粹德国史》。作者掌握了纳粹德国的四百八十五吨档案,花费五年半时间,写成一百三十万字的长篇。
在卷首,作者引用了桑塔亚那的一句格言,那含义与巴金不谋而合:
〃凡是忘掉过去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辙。〃
十年浩劫给中国人民带来的巨创,绝不亚于当年希特勒纳粹给德国人民带来的痛楚。
我作为上海作家,也从上海的历史及其相应的文学作品加以考虑:
关于上海的开埠和〃洋人〃们进入上海,已经有了长篇小说《上海……冒险家的乐园》;
关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有柯灵写的电影《不夜城》;
关于上海的解放,有电影《战上海》;
关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上海,有周而复的长篇小说《上海的早晨》……
我以为,内中有两个上海的重大历史题材,尚无相应的文学作品:
▲虹桥▲书吧▲。
第2节:序(2)
一是1921年中国共产党在上海诞生,用毛泽东的话来说,这是〃开天辟地〃的大事,却没有一部相应的长篇文学作品;
二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至1976年10月,〃上海帮〃(〃四人帮〃)的出现、发展以及覆灭,这一重大当代史题材,也没有相应的文学长篇。
我决心填补这两个空白。
关于中国共产党在上海的诞生历程,我写出了长篇纪实文学《红色的起点》。
当我着手采写〃四人帮〃的兴亡史,不少人笑话我自不量力。因为这么一个浩大的写作工程,凭我单枪匹马,怎么能够完成。
我这个人,一旦认定了目标,就要坚决干下去。
关于〃四人帮〃的这部长篇,曾经数易其名:
最初是从上海题材的角度,取名《上海风云》,分上、中、下三卷。
后来觉得〃风云〃太平淡,没有火药味,于是改名《上海的拼搏》,仍分上、中、下三卷。
然而,着手之后,很快就发觉题材太大,篇幅甚巨,一下子难以下笔。于是,我又改变了写作计划,即把这一〃母题〃分切为四个子题,分为四部长篇,即《江青传》、《张春桥传》、《姚文元传》、《王洪文传》。总书名也就相应改为《〃四人帮〃全传》。
1986年10月,为了庆贺粉碎〃四人帮〃十周年,一家出版社得知我的写作计划,要我把已经完成的初稿,以《浩劫》为书名,作为〃重中之重〃,决定以一个月的速度出版(在当时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出版速度)。
在书稿付厂排印之后,我忽然接到出版社的电报,要我马上从上海乘飞机赶去,有要事商议。我匆匆赶去,方知《浩劫》因故停止排印。我拎着一大包手稿,怀着沉重的心情,飞回上海。
后来我才知道,有人主张〃淡忘文革〃,所以对〃文革〃题材书籍严加控制。尽管在当时无法出书,我仍毫不灰心。我以为,这是一部重大题材的书,需要精心创作、精心修改。我花了一年多时间,埋头于修改、补充。
终于,中国的政治气氛变得宽松。从1988年初起,在半年的时间里,陆续出版了《〃四人帮〃全传》初稿。
这四本书初版本的第一次印数,颇为耐人寻味:
江青,二十万册;
张春桥,十五万册;
王洪文,十三万册;
姚文元,五万册。
这印数,其实从某一方面反映了〃四人帮〃四个人的不同的历史影响力,也反映了普通百姓对他们不同的〃兴趣度〃。
这四本书初版本的出版,引起各方注意。许多报纸加以转载或者发表报道、评论。1988年12月16日《人民日报》发表记者倪平的报道《历史使命 笔底波澜……访作家叶永烈》,披露了《〃四人帮〃全传》四本书的出版以及写作、采访的艰辛。
我以为初稿还很粗糙,又继续进行修改、补充。在1993年,出版了《〃四人帮〃全传》修订本。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审读了《江青传》,认为此书〃对重要史事的叙述,态度比较慎重,并纠正了一些不恰当的说法〃,全书〃史实基本上是准确的〃。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对于《张春桥传》的审读意见则指出:〃这本书对于揭露张春桥的丑恶面目有深度、有力度,对〃文革〃的祸害有比较具体而生动的描绘,有助于加深读者否定〃文革〃的认识。书稿文笔生动流畅,且多秘闻轶事,可读性强。〃
《〃四人帮〃全传》出版之后,成为遭受盗版的重灾户。光是我所收集到的《江青传》盗版本,竟然达十种之多!
《〃四人帮〃全传》是四本各自独立而又相互关联的系列书。在写作《〃四人帮〃全传》的时候,我感到存在这样的难题:
〃四人帮〃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拿批判《海瑞罢官》来说,在《江青传》中要写到,在《张春桥传》、《姚文元传》中也要写到。如果都写,彼此有重复感。如果只在《江青传》中写到,《张春桥传》、《姚文元传》中不写,则又不行,因为批判《海瑞罢官》毕竟是张春桥、姚文元历史上的重大事件。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我在写作的时候,有一详略总体考虑:
←虹←桥书←吧←。
第3节:序(3)
某一事件以某人为主,则在此人传记中详写,而他人传记中则略写。仍以批判《海瑞罢官》来说,《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是姚文元写的,在《姚文元传》详写,而在《江青传》、《张春桥传》中略写。采取这样详略有别的方法,大体上解决了王张江姚这四本长篇传记的互相重复问题。
不过,王张江姚毕竟是一个〃帮〃,是一个整体。在完成《〃四人帮〃全传》之后,我又着手把四本书合并成一本书,把〃子题〃合并为〃母题〃,回归最初的创作设想,书名改为《〃四人帮〃兴亡》。
在《〃四人帮〃兴亡》中,把〃四人帮〃作为一个〃帮〃来写,不仅把〃四人帮〃的兴亡清楚地勾勒出来,而且完全解决了彼此的重复问题。
经过前后二十年的努力,经过多次修改和不断补充,我终于完成了一百五十万字的长卷《〃四人帮〃兴亡》。
在《〃四人帮〃兴亡》出版之际,回顾漫长而又艰难的创作历程,感慨万千……
历史的迷雾需要经过时间的沉淀,才能渐渐看清。大量地收集各种〃文革〃资料也需要时间。
我希望本书不仅仅是文学作品,而且具有一定史料价值。正因为这样,我在写作中十分尊重史实,以大量掌握的第一手资料作为前提。
档案是写作这样的史实性作品必不可少的参考资料。《第三帝国的兴亡》的作者是美国人,由他来写纳粹德国史,美国为他的创作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作者可以自由地利用那四百八十五吨从纳粹手中缴来的机密档案。可是,我却与《第三帝国的兴亡》的作者的处境大大不同。我是以一个中国人,去写中国刚刚过去的十年浩劫。我所需要参考的档案绝大部分被视为〃禁区〃,不可接触。有关部门甚至明文规定,只有人事干部为了外调需要,开具党组织的外调专用介绍信,方可允许查看有关外调对象的那一小部分〃文化大革命〃档案。至于为了创作而去查看〃文化大革命〃档案,只能吃〃闭门羹〃。我不得不把许多时间花费在办理各种手续上,花在向各级档案部门的负责人的〃游说〃上。差不多每去一处查看〃文化大革命〃档案,都要花费很多口舌。
为此,我向上海作家协会党组递交了创作报告,并报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获得支持,使我得以进入种种〃禁区〃。
我吃惊地发现,〃文化大革命〃档案处于相当混乱之中。比如,张春桥在〃安亭事件〃时给王洪文所签的〃五项条件〃手稿,是研究上海〃一月革命〃重要档案,竟在一个与此毫不相干的档案室里收藏着。又如,姚文元之父姚蓬子的档案,我在上海市公安局档案室里找不到(在〃文化大革命〃中已被作为〃防扩散〃材料烧毁),却在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的档案室里被我偶然翻到。因为姚蓬子曾经担任上海师范学院教师,而上海师范学院又一度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的一部分。
上海第一医学院一个〃造反兵团〃头头的工作笔记本,引起我的注意。因为此人的笔头甚勤,看见街上贴了什么大字标语,都要记下来;出席〃市革会〃会议,谁发言他都记下来,所以他的十几本工作笔记本,成了研究上海〃文化大革命〃可供参考的资料之一。
在〃安亭事件〃的档案中,我偶然找到一张纸:那是王洪文带着〃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的造反队员在安亭闹事,中共上海市委为了缩小事态,在当时派出许多卡车要接他们回上海,同时还带去许多面包。那张纸是分发面包的签收单,写着某某厂某某人领多少面包。签收者绝大部分是当时各厂造反派负责人。依照这张名单,便可查找那些当年的安亭事件闹事者。
张春桥之妹张佩瑛在1954年所写的一份自传,其中有不少内容可供写作张春桥传参考。那时,张春桥尚未〃青云直上〃,内容大都真实可靠。
同样,我在王秀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