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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父对汪大爷说:
“不能再麻烦你了,政府既然同意我回去探亲,还是让朝宏去丹青镇找镇长想办法吧。”
随后伯父对我:
“朝宏,你去丹青镇找镇长,请他们派一、两个人,算出工,负责把我背到两路口,工钱我们付”。
我跑到丹青镇已吃中午饭了,外省口音的镇长正准备去吃饭,看了我,十分奇怪地问道:
“你们还没有走?还是已经回来了?”
我把马滑倒伯父摔伤,想请政府派人把伯父背到两路口的想法告诉了他,他听完后,叹了口气说:
“我还认为你们己经到江口县了。你下午上班时再来,我和你伯父所在生产队商量一下,看队上能不能派两个人去。”
这次他态度很好,语气和善。
是我们熟悉了?
是他真心关心他下面的臣民?
还是其他愿因?
我没有细想。只盼能找到两个人,把伯父背出山去!
下午,刚上班。
他高兴地告诉我:
“生产队决定派两个管制分子把你伯父背到两路口,你等一下,他们马上就到,今天就可以跟你走。”
他见我高兴得跳起来,又补充说:
“你的只管他们吃饭,不用付工钱。”
我用双手握住他的右手的说:
“谢谢,谢谢你!”
两个管制分子,一个四十多岁,是地主,姓马;一个二十三岁左右,是右派,姓李。
我看了看李右派,身体很结实,像是读过书的人。
心想:57年划右派,他当时最多十六、七大岁,怎么就当了右派呢?
晚上我们赶到了汪大爷家。
伯父见找到了人,非常高兴问我们吃饭没有,我说:
“还没有。”
汪大爷听到后,立即叫家人给我们做饭,
当晚都宿在汪家,准备第二天一早开始翻山。
马,李两管制分子是轮换着背伯父爬山。
他们都知道伯父,对伯父很尊重。
马说:
“解放前,我常去观音阁进香,解放后不敢去了,不知魏师爷还记不记得我。”
伯父说:
“记不起了,那时每天上庙烧香的人多,看你面熟,但想不起姓什么了。”
李右派自嘲地向伯父说:
“魏师爷,肯定不认识我这个无姓小辈,我去观音阁玩是54年,那时还是个娃娃。”
伯父问他:
“今年多少岁了?”
李回答:
“24岁”。
伯父又问他:
“你怎么十多岁就当了右派”。
他叹了口气:
“谁知道呵?当时我在师范学校读中专,在班会说了句:‘艾青的诗就是写得好’的话。后来学校认为我在为大右派分子艾青鸣冤叫屈,想翻案,被划成右倾分子,开除回家劳动,接受生产队的监督改造。”
“回来后,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每次管制分子开会,生产队都要通知我,我不是右倾分子,而成了右派分子。”
我不明白,使问道:
“右倾分子和右派分子有区别吗?”
他看了我一眼说:
“右倾分子,还属人民的矛盾,有选举权。右派分子属敌我矛盾,没有选举权。”
看来他懂得不少,我也高中毕业了,外面的事情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我非常自责,我的无知。
一路上,他的话最多。
他的知识面广,看的书多,大家都听他说。
他说:
“西游记、水浒、三国演义、聊斋、儒林外史……中国著名的古典小说都是在学校读书时,从图书馆里借来看了,唯有红楼梦还没有看,就被开除了。”
“回来后,整天要出工干活,挣工分,每天干活很累,回家倒床就睡,无时间看书。后来慢慢习惯,不感到累,身体也好了,有时间看书了,又找不到书看。”
“有次去乡政府修房子,发现一本厚厚的书,无书面,放在一张空办公桌的抽屉里,一翻内容是红楼梦,我很高兴,想拿回去看,又怕别人知道;想向人借,又不知道是谁的,而且谁会把宣扬封、资、修的书,借给一个管制分子。我心里很矛盾。不敢拿,也不好问。过了两天,我看见那书原样地躺在抽屉里,没有动过,而且那房间,也好像是空房子,没有人进出。第三天收工时,见无人,我悄悄地把那本书拿回了家,我看了一个通宵,只看完了头几回,写得太精彩了,我真舍不得放手,直想一口气把它读完,但又怕白天书主找书,只好白天偷偷地将书放回原处。”
“就这样,我把书白天还回去,晚上偷出来,我越读越爱,决定用毛笔把全书抄录下来,使我自己也拥有这样一本好书。”
“我在乡政府修了三个多月的房子,我连更晓夜地抄两个多月的书,终于在房子竣工前一个星期把红楼梦全书120回抄完了。”
“这期间,一直没有被人发现我偷书。可能书的主人已经把这本书忘记了。”
我听完了他的故事,从心里由衷地敬佩,这人的精神太顽强,意志太坚定了!
如他早生或晚生几十年,该多好,一定会成为有用之材。
可惜错生在哪个年代,
时代抹杀英雄呵!
伯父听后也很感动,不断地赞叹他:
“文学好,口才好”。
因他在讲述过程中,不时把红楼梦书中很多章节,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虽然在爬山,但一点不感到累和气紧。
经过一藏族山寨,看见一群藏族姑娘,在寨前平坝上围成圈,高举着竹扒在拍打什么,一边拍打,一边唱山歌,声音尖利,震荡山谷。
我问李右派:
“她们在唱些什么呵?”
李说:
“我也不知道,总之她们劳动时都爱唱。”
快到山顶时,看见山上有户人家,好像山上的人发现了我们,有几个人飞快地跑了下来,跑到我们面前后,一小伙子对伯父高兴地说:
“我们老远看,像魏师爷,我爸叫我们下来看看,果然是魏师爷。魏师爷你怎么上山来了?”
伯父仔细地看了看他们问道:
“你们是唐么爷的儿子吧?”
他们齐声说:
“是,是爸叫我们来接魏师爷上山。”
一共跑来三个小伙子,最小的也有我大,最大的近三十岁。
唐老大从马地主肩上抢过背兜,其他两兄弟把伯父从李右派背上扶了下来,然后抬到唐老大背兜上坐好,
唐老大亲热地吩咐伯父说:
“魏师爷坐好!我走了。”
唐老大爬山如小跑,很快就把伯父背到他家里,我和马、李被远远地甩到后面,等我们慢慢地爬到唐么爷的家,唐家已摆开桌子,准备开饭了。
饭后,唐么爷请伯父去看看他为自己选好的一块墓地。
墓地不远,唐老大用手就把伯父背去了。
伯父用他随身带的罗盘,确定了以后安葬的方向,没有多说什么,便告辞离开。
路上,伯父给我说:
“唐么爷选的墓地很一般,但四周也没有一块好墓地,只能将就。”
我好奇地问:
“好墓地凭什么可以看出来!”
伯父说:
“看风水,是很有学问的。总的说来是天、地、人对应。”
“地形如人盘脚打坐的形象最好,人的脉络就如地上龙脉,凡经络点处,都是较好的墓宿地,最好的位置是在人的丹田处,肚肌眼下方一点。”
李右派问伯父说:
“听说风水先生给人看地,都要留一手,不能把最好的地告诉人家?”
伯父停了停说:
“是这样,如果把发现的最好地脉告诉了别人,等于是袭漏了天机,是要受到老天爷处罚,眼睛会瞎的。所以,给人看地,明明看好了一块好地,也要稍稍给人指偏一点。”
“也有风水先生要如实告诉别人,但事前一般都有约定,风水先生今后的生活要受益人终身奉养。”
伯父还讲了一个故事说:
“有个风水先生学问很好,平时喜欢到处走动,帮人看地,但看几十年地,就是没有发现一块好地。”
“有一天,他忽然发现一块绝顶好地,属龙脉汇聚之处,如有人葬于此地,后人一定发极,官至一品、富可敌国。”
“他怕此地被其他人发现,便不顾一切,一头撞死在该地的石头上,说来也怪,他刚一死,就下了场暴雨,冲刷下来的泥石把他尸体掩埋了。”
“他死后,后人果然当官,孙子做了宰相。”
伯父的故事,说得大家是信非信。
不懂就不可乱加评论!
晚上我们宿在古守备儿子的亲戚家。
古守备是丹金地区藏族的土司,早年伯父当家庭教师的主人。
主人非常热情,伯父和我各单独睡一个房间,房间全按照汉人的习惯整理,床上换上了崭新的床单和被盖。
早上,女主人亲自动手打酥油茶招待我们。
在一个大竹筒里,女主人将鲜牛奶倒了进去,然后放入一大块砖茶,加点食盐。
用木棒插入竹筒中,不停地在上下抽动。
一会儿从竹筒里倒出的就是混有茶叶碎末,香喷喷的灰白色的奶茶,。
每人一大木碗。
喝起来略带咸味,很香,好喝。
主食是粘巴。
青稞面混奶酪加开水冲,水不能太多,只需打湿面粉,用手抓能成团,抓匀了就可吃,如吃巧克立。
下午1点过钟,到了两路口。
在姓陈的家里吃饭。
饭后马地主和李右派,起身告辞,回丹青镇交差去了。
一路上全遇到伯父的熟人,吃住都非常方便。
丹金人热情、大方、憨厚,这是我总的感觉。
晚上我和伯父宿陈家,睡觉前伯父告诉说:
“陈老头是两路口有名的大地主,解放前家里很殷实,娶了几个老婆,因他年龄大,政府不太管他,去年他满72岁了,还偷偷娶了一个大山里的女子,才17岁,昨天给他生了个儿子。”
“是陈老头刚才悄悄告诉我的。”
在陈家,我是看到一些人进进出出的,不知在忙什么?
陈老头在饭桌上见过一眼,一个干瘦,嘴下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子。
伯父见我有点怀疑,没有答话,又说:
“看不出来这老家伙,身体这样好,这么利害!”
说完神秘地笑了笑。
我一下明白了伯父的意思:
陈老头72岁了,那东西仍能硬起来,真是宝刀不老呵!
一个多月来,我和伯父闲谈时,伯父有意无意总爱说到女人的事。
我深信伯父一生都洁身自保。
但人对性的需求是人的本能,是本性。
我相信,无论圣人、出家人、想修道成仙的人或平头百姓,没有一个人对性不想往,除非他不正常。
禁欲是靠意志、靠信仰,
意志再坚强的人,也会在无意间流露出他真情的一面,
因这个世界只生活着人,而不是神。
在两路口我们只等了一天,就搭上修公路的工程车到了马尔康。
伯父身上带有自己积蓄的200多元钱,
在马尔康决定不再找别人麻烦,买车票,乘长途客车回江口县。
到家后,伯父立刻给母亲几十元钱,作为他的生活费。
当时我家生活还困难,大姐、二姐、三哥虽然也参站了工作,但工资都低,每月十多元钱,仅够他们自己的生活,我、两弟弟和母亲,四人的生活费靠四哥每月寄30元回来维持,所以伯父给的钱,很大程度地帮补了家庭,母亲非常感激!
伯父在家住了半个月就感到不习惯。
家里房子窄,人多,生活不方便;
院子孩子多,闹杂。
伯父长期生活庙宇里,清静惯了,那能经受得了大杂院的吵闹,所以决定去的青城山住一段时间。
母亲也想伯父去青城山找找熟人,看青城山哪个庙子能够留他,长期住下来,就不再回丹金了。
青城山天师洞的当家和玉清宫的刘师爷,是跟伯父同年参加成都青羊宫道家受戒考试的同届考生,刘师爷解放前曾去丹金观音阁拜会过伯父。
伯父在青城山住了两个多月。
当家不太热情,在天师洞只住了几天,其余时间都住在玉清宫。
可能目的没有达到,伯父回来时不太高兴,只淡淡地向母亲说:
“当家架子大……”
伯父从青城山回来时,途经东城大桥,找到了父亲的安葬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