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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和雕花手工。
其实,他这会儿也没当那是多金贵的东西。他这会儿恼,不是恼失掉了一笔财富,而是恨失掉了一个人心。
年谅其实极是护短之人,只要是他房里的他的人,他都会护着,哪怕做错事,关起门来他自己怎么罚都行,外人要罚,他只会挺身护着。正是这种性子,也让他眼里不揉沙子,容不得一点儿背叛。
他感念吴栓当年顶着六月毒日头跑马进京给他送人参,实是有活命之恩,虽然吴栓是年家家生子,这些都是奴才该为主子尽忠地,然他到底是心存感念,一心想着善待吴栓和他的子嗣,心下总是对吴苌十分亲近。
可如今……
年谅嗯了一声,吩咐青樱道:“把我的椅子推出来,这个退回去。”才说完,立刻又否定。道:“罢了,不必了。便坐这个过去。收了。”
到底是,证据。是教训。
他这里才做出决定,还没动身,外面又来回道,窦家又派人来接了。
这次来的不止来了管家,还跟来一位姨奶奶。
那是窦煦远地第五房小妾韩姨娘,因着受宠,这次跟着一道去玫州,如今窦煦远的船上就这么一位正经女眷。
“奴家是来请姨奶奶一并过去吃酒的……”韩姨娘谢了坐。未语先笑,拿帕子半掩了口,眼波流转,瞧完年谅瞧夏小满,瞧罢夏小满这眼神就又粘到年谅身上不动了,这帕子一抖,继续道:“还有尊亲戚,纪夫人纪大爷纪大奶奶纪大小姐…………先前我家爷不知六爷船上还有亲戚爷奶奶,因此未曾相请,是咱们疏忽了。还请六爷恕罪呐……”
夏小满饶有兴趣的瞧着这个女子,如果说年家七爷鸲鹆居里都是香气“袭”人“长腿的香炉”,那么这个女人就是一个“活动地首饰匣子”…………恨不得一匣子首饰都插到头上挂到身上,这周身绫罗艳丽夺目。满头珠翠颤颤巍巍。再看那一张脸,呵,真是“眉目如画”…………妆忒浓了,都看不出眉眼本来的样子,像是刮了大白后又浓墨重彩画上去的。似的。一张一合的还不太显,这一番纪家“大”字地尊称说下来,露出一口森白地牙,越发人。》《
年谅可没注意这女人什么模样,只由她地话想起表哥,略有些犹豫。
今日二月初九,正是会试的日子。一早瞧着表哥情绪欠佳,晌午吃饭时候还有些烦躁,因大夫道是服药忌酒,便灌了一大碗汤,蒙头大睡。他倒是希望表哥能出去散散心,窦煦远既然来巴结他。定是满口颂词。若由其赞几句表哥,让表哥痛快痛快也好。
他下意识瞧了一眼夏小满。夏小满不晓得他是何意,扬了扬眉,嘟了嘟嘴,以示询问。
韩姨娘见两人对视,又掩口轻咳一声,引起两人注意,然后甩开帕子,眯起眼睛,翘着嘴角,道:“六爷莫非是嫌我家爷没亲来不成?实不是我家爷不知礼,只是船上还有客人,我家爷分身不得,只得派奴家来请……六爷若是嫌奴家身轻位卑……”方才明明是笑着,这转瞬间那本来每次出现都是捂嘴地道具帕子却改了套路捂上了眼角,立时化作一副垂泫欲泣的模样。
夏小满冲年谅眨眨眼,年谅皱了皱眉,冲她使眼色叫她打发了。夏小满心道接话没问题啊,可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当下眼神瞟了一眼那轮椅,努努嘴,示意他注意轮椅问题。年谅一脸无可奈何,微点了点头。
韩姨娘眼睫微阖,偷偷打量着两人,见这二人又打哑谜,心里一乐,又见年谅神情像是应了,忙转了脸,道:“虽奴家位卑,确是事出有因,咱们可丝毫不敢怠慢六爷!我家爷可是一腔子实心儿,还请六爷明察,能赏脸移尊。六爷若还是怪罪……那……奴家这给六爷磕头赔罪了……”
话说得爽利,这跪可不爽利。要真想跪的,“扑通”一下膝盖砸地,那是铿然有声还能忽扇起一片灰来。可人家那个闺阁文雅啊,扭扭捏捏的起身,一双红酥手翘着兰花指,三只手指捻上裙子下摆,微微提起,慢动作一般拧着身子缓缓俯身,眼睛一直瞄着年谅和夏小满的反应。
夏小满差点没喷出来,这么提着裙子盯着你的,若换身行头穿上鲸骨撑地洋装礼服,那就在行西方贵妇屈膝礼了。
她其实真想看看她不过去拦着这韩姨娘能跪下不,可人家极有分寸,慢镜头切割的那叫一个巧妙,一个礼能行俩时辰去,这微屈着膝,亏伊不累!马步扎的那是相当的稳当了。
夏小满也没那好耐性了,笑眯眯道:“韩姨奶奶说笑了,窦爷挚诚相邀是多大地情意,我们爷承情还来不及,哪里会挑理?”说着命丫鬟过去搀扶住韩姨娘。
韩姨娘谢过,只道:“六爷大度。不挑奴家的理,奴家实感……”
年谅淡淡打断她的话,道:“窦四爷好意年某却之不恭,只是家表兄,还要年某去问上一问,姨娘稍待。”说着示意青樱过来扶他,拄了拐去了。
韩姨娘这边陪笑应了,端起茶盏是要饮茶地样子,窦家的管家窦邑也被领到外面吃茶。
韩姨娘本不是良家出身,原就爱繁华如锦地日子。窦家又是巨富,家里金碧辉煌极尽奢华,便养花了她一双眼。先前知年家是京中世家,皇亲国戚的人物,她只当天人一般,来了又见这船这般气派,只道其中还不是金砖铺地玉石为墙!然进来除了见几处古董摆设,并无所想那般富贵景象,再见满屋的丫鬟都是素淡的青衫,头上身上也少有饰物。她便有些失望。
她本身有副好容貌,生性爱美,又是必须日日里同其他小妾争奇斗艳以保持在窦煦远心中的地位的,所以对衣服首饰胭脂水粉最是上心。每日里莫说自家,就是自己房里的粗使小丫鬟,衣服首饰都是极尽精致的,得让爷一进门瞧哪哪能体现出她地“高贵”来。
她素不知气质是何物,只觉得年家侍女皆因着衣服普通沦为青菜萝卜乡下妞地样子。暗叹白瞎了她们一张张好容貌,却落到这样怠于调理人的主人手里,明珠暗投,委实可惜。若在她房中,岂不是勾搭得爷日日过来!
待见了年谅和夏小满,又多少有些释然。倒不是因为俩人的现下是便装,也没配什么饰物…………韩姨娘倒是有几分眼力,识得是好料子。而是因着这容貌问题。这韩姨娘瞧着年谅虽有病容,却是清癯俊逸。而夏小满相貌平平,满屋子丫鬟任拉出谁来容貌都能压过她一头去。
若这夏小满是妻,因着善妒,这些丫鬟都跟柴禾妞一样是怕主母多心,倒也说得过去,然这只是个妾!若不是有爷宠着。哪里会厉害成这样?!可年六爷怎的会宠着这样一个女人?
思及自家爷院子里那些女人。哪个不是貌若天仙?凡天下男人,又有哪个不是喜颜色的?这女人……这女人相貌普通。笑容语气皆是谦和,全然没脾气的样子,定不是什么名门出身,怎会受宠?她也不像个厉害地能压住俊俏丫鬟地。由此可见……这年六爷模样是好的,心里却是糊涂,舍了那些美人丫鬟倒选了这么个女人为妾,还带着出行,这眼界呐……,哎,这调理不出美人丫鬟也是常理。
她心里实是大为惋惜年谅识人不明,而心底深处又隐隐有些嫉妒…………凭什么这样地女人交了好运?!
她一边儿抿着茶,眼见年谅的身影消失在大厅门口,这才含着笑,挑眼梢瞧向夏小满,展开送礼工作,因笑道:“姨奶奶,怎的还叫六爷拄拐出去呐?可是这莲花宝椅不妥当?”
夏小满听着那“莲花宝椅”不知怎么就想起“莲花宝典”来,十分想笑,可再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被人盗版了去,又实是笑不出来了,听了她这话,只轻飘飘道:“大夫交代了,六爷地腿多走动走动好得快些。”
韩姨娘既有推销员的责任在身,也是想显阔,让这庸脂俗粉晓得晓得什么是品味,便忙道:“哎呀,姨奶奶不知,哎,怕是来送椅子的人没说明白,回头我叫我家爷重罚他。…………这椅子可不寻常,是柏木的呐!柏子安神补心呐,柏木香也是安神呐,上好药材呐!这六爷坐了这椅子定是极快愈痊呐!”
“哦,原来是安神补心柏木的。”夏小满眼皮都没抬,撇了撇茶叶,抿了一口水,心下叹气。
这盗版地也是个人才,知道怎么包装,当初她想卖轮椅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质材和工艺,但主要还是考虑的如何改善轮椅的舒服程度,在垫子上做做文章罢了。在虚假广告、过度包装漫天飞的世界里,在商的她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实用主义者。
然实用主义也有高下之分,她那种所谓舒适实在是最浅显的。
眼下这“莲花宝椅”就给她上了一课,要身心皆舒适才是上品…………材料不光要名贵,也要有保健功效;雕花不光图案要好,工艺精良,还要有深刻寓意。
病人本身就需要保健质材这点不必提,而作为特殊病人就要特殊对待,一个人瘫了,行动不便,总会很烦躁,这柏木安神养心,正是对症;而大多数病人又都是心理脆弱,是需要宗教作精神寄托以转移病魔带来的心理压力的,这椅子又适时采用宗教味道浓厚地佛台莲花造型,又雕刻佛经,实在是将消费心理研究到极致了。
夏小满咂咂嘴,如果你觉得你多拥有千八百年的科学知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就可以将古人当傻子,能大把大把搂钱,那绝对是中了穿越文的毒。
就这轮椅看来,她从前升职成助理之后好歹也算个商务人士,接触了不少广告策划圈子的人和事,去年腊月自己鼓捣那市场推广企划书,也是考虑了许久,结合了许多见过的案例写地,然放到这“莲花宝椅”面前,那就是垃圾。
于是,她开始反省,以她现在这水平,在这里自家开铺子,会不会血本无归。
她地目光在那漂亮的莲花纹上,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如果你不是诸葛亮,能不能试着变成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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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注释:莲花宝典,出自93年新加坡电视剧《莲花争霸》,那电视剧主体是古龙地《流星蝴蝶剑》,然后其中又出现了一本类似《葵花宝典》的武功秘籍…………《莲花宝典》。
我大萌那个男主的演员李南星啊,大萌。也爱那首主题曲,罗文的,《江湖路》。
卷四 醉酹寒香酒一杯 6、知人者智,自知者明②
“是啊,柏木的,安神养心呐!”韩姨娘听出来夏小满木材都不懂,脸上多少露出些鄙薄神情…………果然不是识货的。
然今儿过来是干嘛的,还不是来讨好的,敬业的韩姨娘那点儿鄙薄一闪而过,脸上依旧维持灿烂无比的笑容,开始全方位扫盲,热切的推销道:“姨奶奶再瞧这莲花样儿,这花样子可不是咱们这边儿的,这是鞑靼的赤子莲花,且看这莲瓣的层儿,千层莲也没这么体面呐……姨奶奶再看这雕工,这也不是咱们这儿的手艺,是州的活儿,…………州您知道呐,木器是出了名的,州的攒百花香木屏风,哎呀呀,不得了,那花儿都叫他们雕绝了……”
韩姨娘兀自说得兴奋,夸了材质夸手工,夸了手工夸配件,珠子南海的,玉石西山的,又都是佛前开了光的,好似那包角的金银都不是凡品,是太上老君那丹炉里冶炼出来的一般。
夏小满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那椅子一番,这么一说,瞧着这椅子忽然形象高大起来,光芒万丈啊,真有噱头!回头广告就要这样打…………零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安装到一起来了,成就这睥睨天下举世无双的椅子……
她强忍住爆笑的欲望,把嘴角上翘的弧度控制好,故意带着点子惊叹调子道:“一个椅子而已,这么金贵啊?!”
韩姨娘十分得意,心里又嘲笑她没见过世面,嘴上紧着道:“我哪敢哄姨奶奶?再没有半句假话呐。这椅子,就是这般金贵!你就单说能将这些东西凑到一块儿去,得用多少人,费多少功夫?!怕是拿着一千两一万两银子都没处买去!”
夏小满笑而不语,吹得没边儿。如她所说,材料收集需要多少时候?这复杂的手工雕花又要费多少功夫?那图是腊月初给的吴苌,便是当时就流出去了,到现不到两个月,天南海北的东西怎么配齐的?窦四爷是“基督山伯爵”吗?
然心里到底冒了点儿疑惑。若是真的样样金贵,那是不是她搞错了。那图不是她的……
…………不,不对,那刹车闸独此一家,旁人仿不来的,是她地图纸没有错。
那。或者不是吴苌……在十一月造年谅的轮椅时图就流出去了?
…………不会,不会。她自己又否定了,两个木匠就算凑到一起,对了各自部分。那也凑不出来这么全乎。这里面还有她刻意隐瞒的部分……
想着她头都大了,又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嗤笑自己,你夏小满自己还不知道广告的水分有多大么!
韩姨娘哪里知道她想些什么,见夏小满摇了头,当她仍是不信,便有些